第125章 少年的你
第125章 少年的你
“打,使勁啊,吳琪,踹他肚子……”梁致揮舞着小手,氣勢昂昂地指揮着。
蜷在泥土中的男孩緊緊抱着頭,極力躲閃着雜亂無章的拳腳,不吭一聲地承受着一切,梁致就恨他這種不卑不亢的氣勢,尤其那雙冰冷的眼睛,看得人牙根癢癢。
梁致忽然沖過去,推開吳琪,也不知從哪裏來的惡念,找準地上男孩要命的地方,狠狠地踢了過去,男孩終于發出一聲慘叫,臉上頓時沒了血色,梁致終于找到了對方致命的弱點,又照準那個地方玩命地踢了幾腳,男孩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吳琪幾人忽然感到害怕,都下意識地躲開了。
“嘿,幹嘛呢?”一個聲音從天而降,令一切停下來。
十幾歲的少年,跨坐在一輛最新款的小電摩上,那是當時許多男孩子眼饞的時髦貨,少年單腳支地,愣是騎出了踏馬而來的風采。
梁致認得,聲音有點虛,邏輯卻自恰:“贊哥,他不是咱們院的。”
尹贊瞟了眼地上的泥猴,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冒着冰冷的光,嘴唇因為忍痛,已經被咬得冒着血。
就這麽會功夫,梁致見尹贊沒說話,一揮手,吳琪幾人又開打,尹贊跳下車,走過來,扯開了他們:“都他媽滾回家喝奶去。”其他人顯然有點怕他,一哄而散。
梁致還有點不服:“贊哥,他不是咱們院的。”
尹贊一笑,不輕不重給了梁致腦瓢一下子:“我剛看見你爸回家了,正滿世界找你呢,還不趕緊回去,找打呢?”
梁致最怕他爸,說跑咱就跑,一溜煙不見了。
尹贊重新跨上自己的戰駒,扭臉看了眼還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泥猴:“嘿,那孩子,你沒事吧?”
楚桓沒搭理他,蜷着身子,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起來,衣服褲子又髒又破,胳膊上還流着血。
尹贊搖了下頭,發動戰駒走了,沒多會,戰駒又退回來了,楚桓警覺地望着他,尹贊想了下:“你這樣怕是沒法回家交代吧?要不跟我走?”
楚桓還是沒吱聲。
“怕了?”
“誰怕了?”楚桓頂了一句。
“喲,會說話啊,那走吧?”
楚桓毫不客氣地坐上了尹贊的戰駒,動作艱難,卻盡量不碰他。
尹贊回頭看了看:“我不嫌你髒,你最好扶着點,免得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我可不負責。”
楚桓扶住了尹贊的腰,又細又暖,尹贊的後頸上還有一顆小小的痣,隐在發線中,朱砂般的鮮紅。
戰駒沒想象中的拉風,慢悠悠地開進了大公商會的家屬院,這裏的建築別致,各家都有自己的院落風格,為了安全起見,這些有錢人還特意在院門外設置了24小時保安崗,出入檢查的很嚴格,弄的既脫離了普通民衆,又顯得多麽了不起似的。
尹贊家也是獨門獨院,二層小樓前種了點花花草草,倆人剛進門,保姆看見尹贊身後的楚桓,驚了下:“媽呀,這誰家孩子,怎麽這樣?”
尹贊一抛手中的車鑰匙:“我撿回來的,張媽,幫我把醫藥箱拿來。”
保姆忙不疊地應着,看了眼倔倔地站在屋中一聲不吭的楚桓。
“你先洗個澡,小心點,別碰了傷口,弄幹淨了我再給你上藥,張媽,帶他上樓洗澡,再給他找身我的衣服……”
楚桓上樓的時候,渾身都是汗,亦步亦趨,兩腳有些不穩。
尹贊看着他:“沒事吧?是不是哪兒被打壞了,要不還是帶你上醫院吧?”
楚桓搖搖頭,下邊疼的厲害,但又羞于啓齒,咬牙堅持着上了樓。
洗過澡,穿着尹贊的舊衣服,楚桓遲疑地邁下樓梯,大廳沙發裏正在看書的尹贊擡起頭,怔了怔,随即笑道:“喲,小孩,還挺漂亮的,過來上藥,張媽,切盤西瓜。”
“你不也是小孩?”楚桓杠頭,盯着尹贊。
尹贊看了他一眼:“那也比你大,沒讓你叫哥就不錯了。”
尹贊的手指很漂亮,也很靈巧,除了藥水有點疼外,楚桓感覺不到其他不适,相反的,呼吸間是抹皂香味,那是一種進口的牌子,各種花香、果香都有,尹贊身上是淡淡的茉莉清香。
上完了藥,尹贊一揚下巴:“吃點西瓜。”
楚桓瞅着,綠薄皮紅沙瓤,是某沙漠地帶特産的,龍湖買不到,前天梁致他爸還捧了兩個到楚家做客,邀請楚家這個龍湖新貴,加入大公商會。
見楚桓沒動,尹贊又笑了,親自拿起一瓤遞給楚桓,楚桓接過來,默默地啃了一口,冰爽沙甜。
“你那衣服挺貴的,可惜都破了,就別要了,湊合穿我的走吧,家裏要是問起來,就說跟朋友家弄髒了,換了身,知道嗎?別讓家裏大人擔心。”
楚桓看了他一眼,繼續吃西瓜。
“你怎麽不還手啊?”
楚桓沒吱聲。
尹贊說:“打不過不要緊,男的都這樣,誰還沒挨過幾下打啊,想辦法打過就行了,來,你站起來,教你幾招。”
楚桓放下西瓜,模仿着尹贊,一拳封眼,腳下使絆,再來個背上摔,額上的汗又疼出來了。
尹贊糾正他的動作,楚桓不服氣,抓住尹贊的胳膊就要愣摔。
尹贊笑着制止發狠的小孩:“行了行了,好兇啊你。”
倆人重新落座,楚桓又抓起一瓤西瓜,呼嚕呼嚕吃着。
“诶,你叫什麽啊?”尹贊問。
楚桓遲疑着,張媽過來喊尹贊,尹贊一扭臉,與此同時,楚桓幾不可聞地說:“楚桓。”
尹贊沒聽清,也沒再問,跟張媽商量着晚飯包餃子。
沙發上丢着尹贊的車鑰匙,楚桓撿起來,上邊拴着顆亮晶晶的琉璃球,五彩缤紛的。
“我不喜歡白菜的,沒滋味,咱們吃三鮮的,多放點蝦。”尹贊一扭臉,瞅見楚桓正玩着那個鑰匙鏈。
“喜歡?”
楚桓點了下頭,又把鑰匙放回去,低聲問尹贊:“你很會打架?”
尹贊模棱兩可:“請教練學的,也就那樣,诶,你讓你家裏也給你請一個,以後就沒人敢打你了。”看了眼楚桓,就這麽一會工夫,剛洗完澡的孩子,渾身又都濕透了。
“他們是不是踢傷你了?別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要不願意跟我去醫院,回家也得抓緊看,男人那地方要是受了傷,一輩子都不快活。”
楚桓紅了臉,似懂非懂地嗯了一聲:“沒事,不怎麽疼了。”
尹贊笑了笑,眼瞅着大半盤西瓜都吃完了,小孩還打了個嗝,臉又紅了,尹贊不禁伸出一只手,掐了掐水蔥似的嫩臉蛋:“長得真漂亮。”
楚桓下意識地躲了躲,抿着嘴,這次連脖子都紅了。
尹贊站起身,拿起車鑰匙:“走吧,我送你,你住哪兒?”
楚桓擡眼看着他,沒動窩,今晚爸媽有應酬,楚雲住校,尹贊家晚上吃三鮮餡餃子。
尹贊插着腰笑道:“怎麽着,還想在我家蹭晚飯啊?趕緊的,走人。”
楚桓站起來,冷着臉低聲說:“不用你送,我自己能回。”
尹贊也賞了楚桓腦瓢一巴掌,很輕:“走吧,小倔驢。”
夏日的傍晚,晚霞流淌,染紅了大半個天空,摟着尹贊的腰,楚桓的兩手汗津津的,很想摸摸尹贊後頸上那顆紅色的痣。
車子停在一個路口,楚桓說到了。
尹贊看了看:“哪兒啊?”
楚桓下了車,指了指某條街:“裏邊。”
“送你進去呗?”
“不用了,我要去超市買點東西。”
“那行吧,我走了。”尹贊發動車,望着站在原地沒動窩的漂亮小孩,想起什麽,又将車子支好,低頭拔下鑰匙,摘了鑰匙鏈,丢給楚桓:“送你了。”尹贊重新發動戰駒。
“等一下”楚桓叫了一聲,尹贊轉頭看他。
楚桓輕聲問:“我…還能去找你嗎?”
尹贊一笑:“随便。”
尹贊和他的戰駒呼嘯而去,楚桓舉起那顆琉璃珠,映着尹贊消失的方向,流雲飛霞,血紅血紅的。
過了些日子,楚桓堅決不去爸媽提議的海島度假,姐姐楚雲鬧着脾氣一定要去,爸媽只好帶着姐姐去海島了,留下保姆照顧獨自在家的楚桓。
又是一個炎熱的午後,楚桓穿上新買的衣服,抹了點他爸的發蠟,噴了點楚雲的香水,将洗幹淨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的放進袋子裏,拎着走進那個大院,還被門口警衛盤查了半天,這才讓進。
剛到尹贊家的小院的門口,就看見一群十幾歲大的孩子跟着尹贊往外走,鬧哄哄的,他們要去附近的游泳館。
尹贊問楚桓:“幹嘛來了?”
楚桓擡了擡手中的袋子:“還你衣服。”
尹贊跨上戰駒,扭臉沖屋裏喊了句:“張媽,出來拿下東西。”然後一拍楚桓的頭:“小孩還挺懂事,下次再陪你玩。”說着,跟那幫大孩子一起走了。
又過了些日子,開學了,楚桓到尹贊的學校門口去過幾次,開始都沒碰上,最後一次看見了,尹贊被一幫同學簇擁着,騎着那輛戰駒,鬧哄哄地又走了,楚桓躲在路邊,也沒上去打招呼。
又過了很長的一段日子,楚桓可以打得過梁致他們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楚桓家裏出了事,爸媽出海再也沒回來,楚桓參加完葬禮,看着姐姐楚雲從學校的大門邁進楚氏集團的大門,默默地取下鑰匙上的琉璃球,再也沒去找過尹贊。
直到又一個陽光和暖的午後,一個似曾相識的男人坐在異國他鄉的圖書館的角落中安靜地讀着書,令人恍惚…明亮的陽光下,男人的後頸中,隐約一顆朱砂般的痣,楚桓聽見自己的心跳失去了往日的節奏。
男人沒說他的中文名,楚桓也不說。
男人不是第一次和人上床,楚桓把第一次給了這個男人,橫沖直撞的,弄得尹贊直笑:“猴急什麽,你慢點。”
楚桓很懊惱,剛找着點感覺,還沒怎麽着呢就完事了,看着床上意猶未盡的尹贊,楚桓覺得自己在他眼裏依然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屁孩。
男人對什麽都感興趣,尤其喜歡研究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成天泡在那些玻璃器皿中,反反複複做着實驗,總是不無遺憾地說:“要是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實驗室就好了。”
“你在研究什麽?”
男人神秘地一笑:“一個小東西,能叫人死不了,也活不成。”
楚桓默默地陪着他東玩西玩,尤其在性上,男人不僅沒夠,還總是別出心裁,多少叫人有點不适,性這個東西,的确很美妙,但也很危險,一旦淪陷進去,就是萬禍的根源,而且這個根源越來越不美妙,男人的索求,和楚桓的能力,産生了莫大的懸殊,這樣的尴尬,常常彌漫在兩人之間,男人有一次終于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受過什麽傷啊,不如去看看吧?”
怒意一閃而過,男人究竟因為性還是因為人才跟他在一起的?楚桓第一次選擇放棄思考,沒多久,從當地的黑市買了條蛇,沒有拔掉毒牙。
第一次邀請男人來公寓玩,悄悄放出那條蛇,不管咬了誰,幾秒內都會死,可是,蛇既沒有咬抹了特殊防蛇藥水的楚桓,也沒咬縱情歡愛的尹贊。
楚桓苦笑,算了,天意。
可是男人似乎很不識好歹,通知他要回國,楚桓除了一聲哦,又聽見自己的心跳失去了往日的節奏,靜靜地等待着,希望男人能多說點什麽,可是什麽都沒有,既沒有承諾,也沒有未來,甚至沒有絲毫的留戀,男人潇潇灑灑地走了,亦如當年騎着那輛戰駒,消失在一片流霞中,血紅血紅的,他甚至連他的名字、住址都懶得問。
時光荏苒,當在海上花再次看到那張久別的臉時,楚桓瞬間還是恍惚,坐在一群纨绔中的男人依然氣宇不凡,即便他早就不是什麽公子哥了。
打過招呼,楚桓走出包房,站在門口,靜靜地等待着,不知過了多久,男人沒有絲毫久別重逢的意識,近在咫尺,各自天涯。
楚桓冷笑,算了,天意。
某個私人聚會中,楚桓問梁致:“那天跟你們一起喝酒的人幹什麽的?”
梁致想了下:“栾戰?賣酒的。”
吳琪補充:“不過這人很懂酒,什麽好酒都能買到,絕對真貨,龍湖還真找不出第二個,要不要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楚桓淡淡地說:“不用了。”
過了幾天,楚桓漫不經心地給梁致講了個國外電影,說的是某個大佬,如何利用一棟酒莊做障眼法,還找了個合夥人,自己卻藏身其後大撈特撈的故事,聽得梁致兩眼直發光。
他爸一直有此意向,只是沒有具體規劃,回去跟他爸一說,當然,只字沒提楚桓的這個電影,只說是自己的想法,梁仲民看兒子的眼睛也冒了光,深感欣慰,兒子終于長大,梁家後繼有人了。
酒莊随時都可以有,可是經營的合夥人在哪裏?
沒多久,梁致又跟他爸彙報,合夥人找到了,而且都是天才,他們有一個偉大的計劃。
他爸聽了整個計劃後,沉吟了良久才說:“他的盛名我是知道的,另一個頭一次聽說,一定要弄清楚他的背景。”
梁致給他爸吃定心丸:“沒問題,都查過了,福利院長大的孤兒。”
梁仲民也沒再深問,兒子做事越來越有章法了,得給點信任才有幹勁,不過,光有合夥人還不行,再設置一個屏障更保險,由吳琪出面安排栾戰接管酒莊,實驗室都是按着栾戰的心願布置的,有錢大家一起賺,栾戰不僅是個天才,做人也很懂事,這幾年,賺得缽滿瓢滿。
“楚桓不願意參與。”梁致有些不滿地發着牢騷。
梁仲民想起楚家從前那些破事,不禁冷笑:“他是怕了,不參與就不勉強”有些話也不好當着兒子面說,楚桓人小心機重,不好駕馭,恐怕兒子玩不轉,各自為營,互不幹擾,甚好。
“你給我記住了,不許動楚家的人,否則有你好看。”
梁致什麽都不怕,就怕他爸,成天跟楚桓混在一起,他也怕。
五年織就的一張密密實實的網,從栾戰那裏破了口,他不是栽在警察的手裏,而是栽在自己手裏,兩只老虎關在同一個籠子裏,怎麽可能只有一傷?只是這次上天再也沒有眷顧栾戰,不,是尹贊。
“嘿,那孩子,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很好……”
一下一下抛着手中的琉璃球,楚桓唇邊一抹清冷,眼角邊終究還是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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