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好熱鬧！”踩着餘晖，雲微終于到了江州城。甫一進城就被迎面而來的熱鬧晃花了眼。
此時太陽西斜，空氣裏也終于有了些涼意。這個時候商販，百姓也才從屋裏出來，開始一天臨近尾聲的喧鬧。
“新鮮出爐的綠豆湯，清涼又解暑。”
“又香又甜的油炸糕。”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便宜又好看的涼衫。”
“賣蒲扇，賣蒲扇，來把蒲扇吧！邊走邊扇風。”
“西瓜，西瓜，井裏才撈起來的大西瓜。”
雲微剛準備去看涼衫就被人群擠得一晃：“跑什麽？”
“咚！”一聲鑼鼓響。
“各位父老鄉親，今天我們夫妻二人路過此地，盤纏用盡。特來表演個雜耍，賺些趕路錢，大家有人捧個人場，有錢捧個錢場。”
“好！” “再來一個！”
“诶！”雲微跳起腳也只看見了一條半丈高的火龍，聽着叫好聲心裏直癢癢，“讓讓，借個過。”
“哎呀幹什麽？一大匹馬擋着什麽都看不見，一邊去。”
“就是就是”
片刻後雲微紅着臉牽着踏雪從人堆裏擠出來，氣呼呼地對踏雪說：“不讓看就不看，還嫌棄你個子大。”
“噗嗤，他怎麽來江州了。”不遠處，白術趴在茶樓二樓窗邊笑道。
李霁心下微動，就聽白術繼續說：“王爺，你看。”
人群中一灰衣少年牽着馬左看右看，臉上全是好奇和歡喜，可等到商販詢問又搖頭拒絕，讓人瞧了無端多了些心疼。
“那位是”立在一旁的青年見李霁臉色柔和，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李霁臉上看到如此神色。
趙毅小聲道：“前些日子王爺遇刺就是這位小公子相救。”
“原來如此。”青年恍悟。
“王爺，可要叫他上來”白術問道。
李霁搖搖頭：“不了。”雖是拒絕，但在場人都是人精，知道王爺此行目的是為何，怕是不想連累了別人。果然，過了一會李霁又說：“派個暗衛跟着，江州人多手雜，莫叫賊人盯上。”
“是。”
宋家，宋之安雖如今有這般家業，但住的地方并不起眼。三進的宅子和其他富商相比，低調了許多。
雲微表明身份後不消通傳就進了宋家，走過影壁，還未進垂花門就聽到爽朗的笑聲：“雲微可算是來了，我不請你是不是還舍不得上門”
“宋叔叔。”雲微快步上前行了個晚輩禮，“我只是…”
“行了，我知道，我不介意。”宋之安上下打量過雲微，正色道：“瘦了。”
“我是長高了。”雲微反駁。
“我說瘦了就是瘦了。”宋之安年輕的時候走镖，學的就是過硬的功夫，走南闖北自帶一身殺氣。雖這麽多年過去脾性收斂了不少，但一身威嚴仍是不減。
雲微抿着嘴，他的确是長了個子，可惜宋之安不聽他說，徑直讓管家去廚房吩咐一桌好菜，說要把他養的白白胖胖。
“走，咱叔侄倆今晚上以茶代酒，不醉不歸。”宋之安高興之餘不忘雲微還在孝期，又命人去庫房取今年新出的好茶。
“宋叔叔，這不用了吧。”雲微就知道宋之安還記着仇，變着法收拾他。
“爹爹，雲微大老遠過來你就讓他好好歇上幾日。”女子紅衣勁裝，腦後高高束起的長發盡顯幹淨利落。
“宋岚姐。”雲微吐出一口氣，并向對方投去一個求救的眼神。
“爹，雲微沒來的時候你記挂着，怎麽來了就欺負他？”
宋之安叫苦：“我怎麽欺負他了，今年新出的龍井茶的确不錯，我才叫他一道喝的。”
“大晚上不睡覺喝茶，還不醉不歸，真當雲微年紀小好欺負。”
“你們兩個。”宋之安搖搖頭，“行了，都回來的是時候，廚房剛準備了晚飯，用了早些休息。”
“是。”雲微對宋岚投之感謝。
次日，宋岚換了一身衣服在院子裏練刀，沒一會聽到開門的動靜收刀：“雲微醒了？”
“嗯，宋岚姐武藝見長。”雲微看着宋岚手中的刀頗為羨慕，可惜他沒有這個福氣，從小一練武就生病，只能作罷。
宋岚将刀往腰間一挎才反應過來今天穿的是羅裙，想到一大早爹的叮囑就無語，她待雲微就是弟弟，怎麽也歪不到其他方向去。不悅地抱着刀：“武學一途永無止境，我還需努力。對了雲微，今日天氣不錯，我做東邀你出去轉轉。”
雲微還記得昨天的熱鬧，今天也确實難得是個陰天，看樣子還要下雨：“宋岚姐不去忙嗎？”宋之安只有宋岚一個女兒，早早地就将她作繼承人培養，平日就跟着各路掌櫃，賬本打交道，沒事還要學老宋家傳下來的一手刀法。自己一來，又要勞煩宋岚姐姐招待确實麻煩了些。
“不去，我爹說讓我好好跟你多處處，争取招你上門當女婿。”
“噗！咳咳咳！”雲微被口水嗆了個半死。
見狀宋岚笑出聲：“逗你的。”
雲微也跟着笑，宋之安有意讓雲微和宋岚結親的事早些年他就提過，還說什麽女大三抱金磚，岚兒比雲微大六歲更是要抱兩大塊金磚。不過那會雲微還小，雲父雲母不答應說全憑孩子意願，這才作罷，沒想到這麽多年了宋之安的心思還沒有打消。
“走吧！這些日子我也忙得沒空，沾你的光休息休息。”
雲微點頭：“嗯。”
看着雲微和宋岚一前一後的出去，宋之安老父親似的摸摸胡子。雲微和他有緣，又是他看着長大的，文采好，性情好，長得也好，要是能和岚兒湊成一對他也能放心。
“老爺，靖王那邊回話了，要來赴宴。”管家在後面小聲地說。
宋之安臉上的笑意收起來，這次大壽他本意低調，可那些人早早地提起，左右歷練岚兒他也不介意大辦一場，可沒想到臨了靖王會來還帶着清查漕運的事：“讓底下人做事都上點心，莫跟那些不幹不淨的事牽扯上。”
“是。”
“爹爹壽辰，那些沒什麽往來的人都趕來送禮，可真是煩的我頭疼。”宋岚拿起折扇往馬車中間放的冰盆裏扇風，“本來平日就忙。”
雲微知道宋家在江南算是特立獨行的一家，不靠和誰結交生生闖出一片天，也不知其中付出了多少辛苦：“無非抱着目的來的。”
宋岚冷哼：“對了雲微，你知道靖王李霁到江州城了嗎？”
“不瞞宋岚姐說，我見過他。”雲微拿了塊小酥蝦塞進嘴裏，咔嚓咔嚓嚼個不停。
宋岚也不以為意，只當是路上擦肩而過就聽雲微繼續說：“他受傷倒在我家院子裏，我救了他，追殺他的殺手追着來，還和他逃到山裏避了兩天。”
“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宋岚折扇被握得發緊，“你知道不知道靖王為何來江南這裏可沒多少人歡迎他，你還敢救他。”
雲微無辜攤手：“我也不知道，可他都倒我家了，總不能見死不救。”
宋岚意欲再說什麽，可雲微的話說得也不無道理：“可有人看到你的臉算了，這些日子你避着他些，別被其他人知道那事。”
“他來做什麽？竟然不顧他王爺的身份都要殺他”雲微忍不住好奇，想到那些殺手瘋了一樣，實在想不通。畢竟在百姓眼裏靖王可是神一樣的存在。
宋岚沒好氣，敲了他一下腦門：“少問。”
“哦。”
近中午，天氣越發陰沉，風呼嘯帶着一股子濕意。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這是暴雨來臨前的征兆，若是平時老百姓肯定都往家裏跑，但熱了那麽久，大家反而頂着風往外跑，畢竟這個時候難得的涼快。
醉仙樓。
李霁養傷數日，有些人卻是坐不住了。借着醉仙樓風雨來，霧滿樓的奇景向他遞了請柬。
來江南之前，李霁就派出了手下暗衛調查漕運各項事宜，但除去那老者留下的些許線索就再無其他，可見背後之人有多難對付。左右沒有進展不如深入其中，說不定線索就自動送上門來。
“醉仙樓是我們宋家産業，當初那白家少當家非要和爹爹打賭，輸了，這醉仙樓就是賭注。”宋岚話語間毫不掩飾對白家的鄙視，“走，帶你去嘗嘗招牌菜，保管你吃上幾天如了爹爹的意。”這意自然是将雲微養得白白胖胖。
剛要下馬車，立在醉仙樓的小厮就快步上前低語了兩句，宋岚挑眉，随即道：“那就把最好的送上去，招待客人就要有招待客人的樣子。”
“是。”
“宋岚姐可是有公事要辦？”雲微探出半個頭問。
宋岚突然想到路上雲微說的那件事，微微擰眉就聽到身後有人說話：“王爺不知，這位就是醉仙樓的少主事。”少主事三字咬得特別重，好似想咬斷對方骨頭似的。
這人便是輸給宋之安的白家少當家，如今的白家當家人，聽到他提到了王爺，宋岚心緒飛速旋轉，一把就将雲微摁進馬車：“那還得多謝白當家慷慨，我才當得上醉仙樓的少主事。”
白躍心口一滞，當初那宋之安好生狡猾才使得他中了計。醉仙樓日進鬥金，後來他被父親罰在祠堂受責，還差點丢了少當家的身份：“那宋姑娘就要守好了！”
“哼。”宋岚裙擺一撩跳下馬車，上前對上李霁：“民女拜見王爺。”
剛才宋岚的動作雖快，但李霁是何人，自然是将雲微認了出來。且不知宋岚為何不讓雲微露面，但也是稱他心意，颔首：“嗯。”
“哦對了，剛才宋姑娘好像不是一個人來的，王爺面前你還藏着掖着，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白躍抓住一點就不放，左右李霁都是來查漕運的，多拉些人下來，水越渾越好。
宋岚暗罵他一句，道：“一位世叔的孩子，特意來為我爹爹賀壽。”
馬車裏雲微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再在躲在宋岚身後了，起身出去，朝李霁行了個禮，至于其他人，宋家的對頭，何必客氣。
李霁視線沒有在雲微身上多留，只道：“下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