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顧鴻飛是跟着塞西亞的人來的, 當然,他的意圖跟塞西亞不一樣,卻又不謀而合。
塞西亞找姜暮聲, 他找阿染。
他不相信阿染就這麽死了, 就像塞西亞不相信姜暮聲就這樣死了。
看到喬裝改扮後的阿染出現在塞西亞面前時,他并沒有認出阿染,但他堅信自己是愛阿染的, 至少比姜暮聲愛。
至于為什麽沒認出阿染來,他歸結于阿染出神入化的化妝技術以及精妙絕倫的演技。
總之, 絕不是因為他不夠愛阿染。
他愛阿染,一直都愛。
他站在那戶漁家門外, 不斷在腦海裏加深自己的印象。
一直站到傍晚, 屋子的主人阿婆跟船出海打魚回來。
“年輕人, 你站在我家門口幹什麽?”阿婆提着一只鐵桶和一張漁網問,漁網上,許多小小的魚在掙紮亂跳。
顧鴻飛在阿婆的詢問中回過神來,他斟酌着問:“我的兩位朋友似乎在您這裏借宿過。”
阿婆警惕地看着他, 問:“她們走了嗎?”
顧鴻飛點頭。
“那你怎麽不走?”
顧鴻飛拿出提前想好的理由:“他們安排我留下來給您說一聲, 順便給您一些報酬, 感激您收留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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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還不能确認是他們還是她們。
顧鴻飛掏出身上所有的錢,小小一沓,對他來說不多,但對眼前的阿婆來說應該很多。
阿婆只是草草看了一眼, 并未對他手中的錢表現出多少興趣。
顧鴻飛笑着道:“阿婆,我在外面等了很久, 能進去喝口水嗎?”
阿婆看了他一眼,推開門, 說:“進來吧。”
顧鴻飛禮貌地點點頭,跟在阿婆身後進去了,穿過院子,他并未跟着阿婆進屋,而是站在檐廊下,看着高高懸挂在鐵鈎上的竹竿上晾曬着的一套女人衣服。
紅色波點襯衫,紅色短褲。
他回憶起阿染身上穿的綠色裙子,跟竹竿上晾曬着的這一套是同一種風格。
這一套也是阿染穿的嗎?
不。那是姜暮聲?
他閉上眼睛,又仔細回憶了一下,姜暮聲離開時的裝束,是他慣常的西服西褲打扮,只是沒了皮鞋,穿着一雙陳舊拖鞋。
那就應當是姜暮聲穿的了,這兩天住在這裏,換洗的衣物。
就是不知是因為阿婆家沒有男人的衣服,還是因為姜暮聲的性別本就隐藏着秘密。
他又細細地回憶起姜暮聲的面容來,膚色蒼白得像吸血鬼,五官精致得過分,男生女相,是不是也有可能她就是女人呢!
如果姜暮聲是女人,那她身邊這麽多年一直沒有女友,還被社會上傳過不能人道,那也就說得通了。
可是阿染……阿染又是為什麽選擇繼續跟姜暮聲在一起?是因為錢跟姜暮聲達成了某種協議嗎?她們之間并不存在真正的愛情?
顧鴻飛想到這一點,心裏隐隐興奮起來,好像他又有了某種希望和可能。
但是,現在女性中同性戀愛也不少見,尤其發生在高中女校以及大學。
顧鴻飛登時有一種晴天霹靂的感覺。
如果姜暮聲真的是女人,阿染和姜暮聲究竟是哪一種呢?
阿婆起初沒管顧鴻飛,只是自顧自地在壓水井旁放下桶,漁網扔在地上,洗了手,就進屋去。
她先是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間,看見裝衣服的木箱子有被翻動過的痕跡,打開箱子一看,什麽都沒少。
無意間掃到自己的床,發現枕邊竟然多了一疊厚厚的錢。
她瞬間明了,這是那兩位姑娘走時留給她的,應當是已經安全離開了。
那麽,剛剛蹲守在她屋外的那位想必是別有企圖了。
從自己的房間裏出來,阿婆又去看了一眼另一間房,床上遺留了一件紅色的禮服裙,是那個年紀小些的姑娘落下的。
她思索了片刻,覺得自己要想辦法給兩個姑娘報個信,于是便從床上拿起了那條紅色禮服裙,搭在手腕上出去了。
“年輕人,你在看什麽?”阿婆走出屋子問。
“沒什麽。”顧鴻飛将視線從頭頂懸挂的衣服上收回來,整理了片刻淩亂的思緒,手指着頭頂問:“這是我朋友在這裏穿過的衣服嗎?”
“不是,是我女兒穿的。”
“您還有女兒啊。”
“有。你別關心我女兒的衣服了,倒是你朋友走的時候落下了她的衣服,看起來不便宜,你帶回去拿給她?”
“好啊。”顧鴻飛順手接過紅色禮服裙,看裙子長度和大小,這無疑是阿染穿的。
他沒有想到阿婆有什麽別的用意,滿心想的是有個借口去找阿染也挺好,正好找機會探探口風,确認一下他心中疑問。
臨走時,他将錢留下,為了不露餡,阿婆只好收下。
*
雲染回到別墅,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她雖然沒有潔癖,但滿身灰和泥巴讓她很不舒服。
塞西亞也跟着回了姜家別墅,雲染看了塞西亞一眼,沒說什麽,兀自上樓去洗澡了。
塞西亞在心裏嘀咕:明明不樂意我留在這,裝什麽大方?
姜暮聲進屋後,給鄭杭一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平安回來了,電話那頭鄭杭一十分激動,“當真?我不是在做夢,不是你的鬼魂在同我講話?”
雖然對方表現得很誇張,姜暮聲還是對這位異性好友的舉動十分感動。
她說:“你來,今晚一起吃飯。”
然後,她又找了臺傳呼機給雪雨那邊發文字信息。
【哥哥和嫂子都平安歸家了,放心。】
雪雨還在課堂上,看見消息,激動得當場站起來跟老師請假,帶着Alan先下學,此刻的她歸心似箭。
通知了好友和妹妹,姜暮聲才有閑心應付塞西亞。
塞西亞那雙大大的藍眼睛飽含着熱淚,深情地注視着她。
她不能視而不見,“塞西亞,我們談談。”
“好。”塞西亞微笑着說,她的雙唇因為激動忍不住顫抖,雖然她并不知道暮聲要同她談什麽,談的內容對她來講是好是壞,都不重要,至少這一刻,她是開心的。
姜暮聲鄭重地道:“塞西亞,這次多謝你出手相助。”
“不用謝,我愛你,暮聲,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姜暮聲笑了笑,“任何事的範圍太廣了,塞西亞,你不用為了取悅我說這樣的話。”
“可是,我真的願意!”
姜暮聲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塞西亞,你該放棄了,我只喜歡阿染一個,這你知道。”
“我是知道,但是暮聲,我可以等!”
“等什麽?”
“等你對雲染厭倦的那一天,男人無法永遠只愛一個女人,這是男人的天性,我願意等。”
姜暮聲道:“塞西亞,你只是被一時的激情給蒙蔽了,你是港督千金,在遇到我之前從未在感情上受過什麽挫折罷。”
“從未。可那又怎麽樣?”
“也許你不是愛我,你只是不服輸,勝負欲作祟,不願意輸給阿染。”
“如果我一早就接受了你,你興許會覺得我不過如此。”
“這都是你的猜測,暮聲,你不能這樣臆想我,這對我不公平!”
“抱歉。”姜暮聲說:“我不喜歡你,可能永遠也不會喜歡你,而且我幾乎可以肯定,未來有一天,你或許會後悔喜歡我,還有說愛我。”
“我絕不會後悔!暮聲,你等着看罷!”
塞西亞生氣地起身,奪門而出。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事哪裏不如雲染,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裏沒做好,竟然讓暮聲質疑她對他的愛!
明明現在全香港的人都知道她愛他。
都知道港督千金戀慕姜暮聲。
所有人都相信她的愛,只有被她全身心愛着的姜暮聲不相信她的愛!
暮聲為什麽不相信!
塞西亞上了車,把司機趕到副駕,自己駕着汽車狂奔,發洩不被相信的憤怒。
鄭杭一正好趕着上山來看姜暮聲,同他一起吃晚餐,差點跟塞西亞的車撞上。
兩輛汽車都橫斜着,一個沖向山體,一個靠近懸崖,懸崖邊上圍着細細的欄杆,要是剎不出車,準會沖出去,這是任誰看來都不頂用的欄杆!
司機在副駕吓得哇哇抱頭,塞西亞憤怒更甚,手把着方向盤開罵:“是哪個賤民這麽不長眼?我的車也敢撞?”
鄭杭一也窩了一肚子火,聽到這略有幾分熟悉的聲音,火氣散了些,只覺賤民這稱呼新鮮又刺耳。
他下了車,走到塞西亞車前,指着自己道:“賤民這兩字港督千金從哪裏學的?”
塞西亞愣了一下,滿腔怒火像被滅火器一下橫掃了,“哼”一聲扭過頭去。
經過多番努力,兩個人的車都回到正軌,塞西亞才對鄭杭一說:“我看小說學的,為了了解你們中國的文化,怎麽,學得不對嗎?”
鄭杭一:“不好,這兩字粗鄙且無禮,你該找個正經的教書先生學。”
塞西亞黑着臉,恨恨地咬了下唇,“我知道了,今後再也不亂看那些破書了。”
鄭杭一叮囑:“開車悠着點,別暮聲人沒追到,先把自己的命給丢了。”
“知道。”
鄭杭一讓開路,塞西亞一踩油門離開了。
回到車上,司機提醒他:“鄭先生,您額頭流血了。”
鄭杭一拿小鏡子一照,自嘲地說:“明明是來慶賀暮聲還活着,自己卻上演了一出血光之災。”
司機說:“我給您處理一下傷口。”
“不打緊,我拿手帕擦擦就好,你繼續開車。”
司機只好聽命,繼續開車。
*
雲染洗好澡換好衣服下來,看姜暮聲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報,輕手輕腳走過去,想吓唬吓唬姜暮聲。
沒想到,就在她要出聲吓她時,姜暮聲伸手攔她腰,她就自動往後跌坐在她腿上,登時臉熱起來。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樣壞。”
姜暮聲笑着将自己方才看的報紙遞到她眼前,“阿染,你看,大家都以為我為你殉情。”
雲染将那報道看完,氣鼓鼓說:“胡言亂語。”
姜暮聲道:“如果我沒救到你,或許也跟殉情沒差。”
雲染聽了心裏悶,充斥了一種矛盾的情緒,又甜蜜,又不吉利。
她擡手捂住姜暮聲的嘴,不讓她再說下去,自己忙着找別的話題。
她低頭看了一眼,踢掉鞋子,腳輕輕一落,踩在姜暮聲腳上道:“怎麽還穿着阿婆家的拖鞋,沒人提醒你換嗎?”
姜暮聲搖頭。
“看來沒人敢。”
姜暮聲笑道:“我自己也忘了,比皮鞋舒服。”
“你想回去嗎?”雲染摟着她的脖頸問,兩人親昵地依偎在一起。
鄭杭一就是在這時候走進客廳的,他驚訝地張大嘴,沒發出聲音,前進的腳步也停止了。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暮聲嗎?
沒眼看沒眼看。
他擡手擋住眼睛,才繼續向前走,皮鞋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喉嚨也發出咳嗽聲。
雲染和姜暮聲聽見了,很自然地分開。
姜暮聲道:“這麽快就來了,晚飯還沒好,雪雨也還沒下學。”
鄭杭一放下擋住眼睛的手,看他們已經分開了,就往他們對面的沙發上一坐,義憤填膺道:“我還不是急着來看你,路上都差點喪了命!”
“發生了什麽?”姜暮聲問,起身為了好友倒了杯水。
鄭杭一将水一口飲盡,說:“還說呢,鐵定是因為你,你給塞西亞吃槍子兒了嗎?她下山時開車那麽沖。”
雲染和鄭杭一都盯着姜暮聲。
“我只是又鄭重地拒絕了她一次。”
“難怪。”鄭杭一道:“也不知道你究竟給塞西亞下了什麽蠱,讓她覺得非你不可。”
姜暮聲輕輕搖頭。
雲染問:“鄭先生這是在為塞西亞打抱不平?”
“說不上打抱不平,只是覺得很少有一個人能這麽喜歡另一個人。”
雲染若有所思:“鄭先生若是心疼了,不如自己試試能不能追到這位港督千金?”
鄭杭一像個被點燃的炮仗,一下子蹿起身道:“幹嘛讓我去,我又不是你們的愛情保安。”
雲染好笑地說:“我跟鄭先生開玩笑呢。”
鄭杭一有些尴尬,重新坐下道:“暮聲,你也不管管她。”
姜暮聲道:“阿染剛撿回一條命,你讓着她些。”
鄭杭一不服氣,指了指自己額頭已經不再流血的小傷口道:“我剛剛也差點跟塞西亞同歸于盡了!”
雲染還是覺得好笑,她像哄姜暮聲的親弟弟一樣說:“好了,是我錯了,我給鄭先生道歉。”
“道歉犯不着。”鄭杭一順了順氣道,轉臉看向大廳。
恰巧這時,雪雨飛奔進來,像一陣輕柔的旋風繞過他,飄到姜暮聲面前,驚喜地說:“哥哥,你真的回來了!”
她想抱抱哥哥,又怕哥哥身上有傷,不敢亂動。
姜暮聲摸摸她的頭,“哥哥沒事,你早退了?”
“我跟老師請了假的,哥哥不能冤枉我。”
“好。”
自己人聚齊了,Alan站在沙發後面,臉上除了有高興和欣慰的神情,似乎還有點難言之隐。
姜暮聲注意到這個她親自選拔出來保護雪雨的女孩子,問:“Alan,你有什麽事要說嗎?”
Alan有些猶豫,不知道應不應該在小姐和姜先生家人重逢時說這個。
“有事就說吧,Alan,別耽擱了重要的事。”雲染鼓勵她道。
如果不是姜暮聲先注意到,她注意不到這些。
“你出什麽事了嗎?”雪雨轉過身,擔心地問。
Alan低下頭道:“我沒事,是我媽媽過世了,我想問問能不能請幾天假回去服喪。”
雪雨道:“當然可以啊!你怎麽不早跟我說?”
Alan沒吭聲。
除了雪雨在外的幾個人卻很明白。
是因為前兩天姜暮聲生死未蔔,Alan怕再出什麽變故,才不敢離開雪雨。
姜暮聲道:“準假。半個月夠不夠?”
Alan說:“用不了半個月,一個禮拜就差不多了。”
雪雨道:“就當休假,剩下的時間做點你想做的事就好。”
“可是小姐的安全……”
姜暮聲道:“我會安排其他的人保護雪雨。”
看着Alan那雙擔憂的眼睛,她又補了一句:“等你回來,還是照舊保護雪雨。”
Alan眼睛裏的憂慮這才散去,姜暮聲道:“收拾東西回去吧,你會開車,可以撥一輛車給你開回去。”
“謝謝姜先生。”
當晚,Alan就離開了別墅。
沒人立刻來替補Alan的班,雪雨在家裏很安全,不用人時時刻刻跟着,可是雪雨已經習慣了Alan在身邊。
姜暮聲連夜安排,也并沒有找到合适的女保镖,太過于陌生的不放心,于是差阿彪暫時保護雪雨,當然沒有Alan這麽貼身保護,比如雪雨去學校衛生間的時候,阿彪作為男人不能進去,就守在門口,一臉兇相,吓得女生們不敢進去。
鬧了許多笑話,不過至少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只是偶爾上課,雪雨出神,想給Alan傳紙條聊天的時候,發現身邊的人不是Alan,又失落地收回小紙條,繼續聽課。
*
雲染也照舊去上學,幾個愛爾蘭朋友歡迎她回來,課間會纏着她将流落漁村的遭遇。
她當然不能和盤托出,于是講了自己加工後的故事,聽得幾個愛爾蘭女孩子眼淚連連。
周五下課,雲染收拾好書包,準備回家時,剛走出教室就被一只手牽住。
是姜暮聲。
“你怎麽進來了?”她十分驚異姜暮聲竟然直接深入學校腹地。
姜暮聲道:“跟校長談了一些事情,順便來看看你的上課情況。”
雲染這時才發現校長也在一旁,頓時緊張起來。
班級裏的同學也都紛紛張望,或趴在教室內門窗處,或走出來光明正大圍觀。
姜暮聲看了眼這情形,道:“校長,我們先走了,再會。”
“再會,姜先生。”校長笑眯眯将人送走了,送走一個財神,可不是得笑眯眯。
出了校門,坐上回家的車,雲染實在憋不住問姜暮聲為什麽會出現在學校裏。
姜暮聲說:“今天有件值得開心的事。”
“什麽事呀?”雲染眨巴着眼睛問。
“你獲得持槍許可了,只要等考核通過。”她略去自己在大學設立高額獎學金的事。
“真的嗎?”學槍這事她盼了太久。
“嗯,明日我親自教你。”
“可是我現在就想學。”雲染已經迫不及待、躍躍欲試。
姜暮聲說:“好。”
這個點其實已經快過了場地征用練習時間,但姜暮聲請港督那邊通融一下,并不是什麽大事。
唯一尴尬的是,她們到場地練槍後的十分鐘,塞西亞也來了。
雲染剛學會辨認不同槍型,以及怎麽拆裝槍械,裝子彈。
塞西亞就在訓練場的另一頭打了一槍,隔着軍綠色網紗,雖然朦胧,也能看到那邊的人是誰。
槍聲傳到這邊,雲染瞥見塞西亞持槍的飒爽身影,學好槍的渴望更強了。
姜暮聲也是一個好老師,十分耐心地教她下盤要穩,肩要放平,保持身體的穩定性和平衡性,這對于從來沒有訓練過的她來說很有難度。
好在,姜暮聲站在她身後手把手教學。
那邊,塞西亞看來,雲染就是靠在暮聲懷裏,練槍就練槍,這麽親密靠着暮聲做什麽?
雲染是不是故意挑釁她,做給她看的?
塞西亞心裏難受,接連放了兩槍,勢必要打破那邊兩人練槍是不正經的暧昧氛圍。
雲染并不知道塞西亞在想什麽,她還不适應槍聲,聽到的第一反應是怕,難免分心。
“別怕。”
“嗯。”
塞西亞那邊不停放槍,姜暮聲索性停下來,陪着聽,“阿染,先熟悉一下槍聲。”
雲染一下子聽多了,就沒那麽害怕了。
塞西亞打得手臂都酸了,暫停休息。
雲染這邊又繼續。
也許是怕那邊又突然槍響,雲染時不時看那邊一眼。
姜暮聲發現後,低頭,對着她耳朵輕聲道:“阿染,專心,只有專心,才能提高射擊精準度,将敵人一擊斃命。”
雲染閉了閉眼睛,深呼吸,然後說:“暮聲,我準備好了。”
“瞄準!”姜暮聲提醒。
雲染用右眼瞄準,姜暮聲帶着她的手移動,她也跟着不斷調整。
“預備——”
“砰”的一聲槍響,子彈離了槍,飛射而出。
正中靶心!
“中了!”雲染激動得簡直要跳起來,雖然,這一槍算不得是她自己開的,但她仍然很高興。
就在她準備自己試着打一槍時,姜暮聲阻止了她,說:“我們明天再來。”
“今天就這樣就可以了嗎?”雲染有些懵。
“嗯,今天你只需要了解基礎的知識,以及記住勝利的感覺。”
雲染說:“好!”
她感覺自己在心态上已經會了,其實也沒有什麽難的嘛,就是子彈沖出槍口的瞬間,有些震手,她虎口被震得有些痛,有些麻。
她們的離開毫無征兆,塞西亞一個人在隔了迷彩網紗的訓練場的另一頭顧着打槍發洩,根本沒發現他們離開。
等她發現時,她走過去,看雲染打過的靶子,難以置信地說:“不可能,這不可能!”
初學者怎麽可能一槍就正中靶心?
*
出了練槍場地,姜暮聲問雲染餓不餓。
雲染說:“有點餓。不知道雪雨有沒有給我們留飯。”
姜暮聲笑着說:“我們今天在外面吃一點。”
“嗯。”
雲染帶姜暮聲去幾個愛爾蘭朋友介紹的餐廳,是一家中西結合的餐廳。
“我很喜歡這家餐廳的龍蝦意面,也想讓你嘗嘗。”
姜暮聲含笑說:“好。”
“還有幹炒牛河也很好吃。”
姜暮聲還是說好,吩咐司機開車去雲染想去的那家餐廳。
司機開着車,在等紅綠燈時,忽然道:“姜先生,後面好像有一輛車一直跟着我們,可能有危險,我打電話再叫些兄弟過來吧。”
姜暮聲點頭,雲染擔心地問:“難道是你回來後把那兩位老板送進監獄,他們底下人不滿尋仇?”
“有這個可能。”
雲染不安地回頭看了一眼。
夜晚的香港燈紅酒綠,光線透着一種昏暗的迷離,朦胧之中,她看到了顧鴻飛的臉。
“你回頭看看,跟着我們的是那輛車嗎?”雲染問司機。
司機說:“是,跟了有一會兒了。”
姜暮聲也回頭看了一眼,是顧鴻飛,車上只他一個人。
雲染對姜暮聲道:“應該是來找我的,可能有什麽事要同我說。”
姜暮聲輕輕點了下頭。
雲染也不再吭聲,她想不到顧鴻飛來找她有什麽重要的事。
在她看來,既然已經斷了關系,就不應該在來往,以免生出什麽不必要的變故。
她扭頭,一連看了姜暮聲好幾眼,湊過去小聲問:“暮聲,你現在應該不會吃顧鴻飛的醋吧?”
“你想單獨跟他聊聊嗎?”
“不。”
到餐廳了,司機停下車,問:“姜先生,如果那個男人下車的話,要攔着他嗎?”
姜暮聲說:“不用。”
雲染不知道姜暮聲具體是怎麽想的,反正她問心無愧,不過同姜暮聲挽着手,踩着樓梯上樓時,她還是解釋了一句:“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
姜暮聲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我知道。”
顧鴻飛也下了車,透過透明玻璃,他看見兩人之間親密的小動作,不由得握緊了拳,拿在手上的盒裝禮物掉落在地,他撿起來,拍拍灰,也走進那家店裏,走那段他們走過的樓梯。
姜暮聲和雲染找了個靠窗的桌子坐下,雲染背靠着樓梯口,她卻是面對着,剛好能看見顧鴻飛拿着一個用紅色絲帶包裝過的禮物盒走過來。
跟了她們這麽久,就只是為了當着她的面送阿染禮物嗎?姜暮聲覺得事情有些古怪。
顧鴻飛對上她的目光,忽然不再向前走了,站在原地慢條斯理地拆絲帶,打開禮物盒,拿出一件紅色禮服來。
姜暮聲幽深平靜的眼眸波動了下。
顧鴻飛手上拿着的,是阿染落水時穿的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