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冷?”
朝長陵挑眉。
如今雖然是冬天,但已經過了最冷的時候,不至于裹着被子還會冷。
但元秋不是凡人更不是妖獸,也許體質特殊,畏寒?
她從法座起身,拿了案上的炭筆,又摸出一張新的符紙,一邊寫一邊來到他塌邊。
“我給你畫張驅寒符。”
只要将符紙貼在周遭,別說冬日,就是在冰窟裏凍上三天三夜也不會有大礙。
朝長陵當年就是為了這個才開始涉略符道。
元秋實在太過脆弱,好像一折就會死去,尤其是在這弱肉強食的修真界,自己要是不管,他多半是活不下去的。
就像那枝生于雪中的野花。
驅寒符畫好了,她彎腰要往床上貼,手指尖卻突然被元秋抓住。
他的手指纖長,冷白,骨節分明,毫無瑕疵。
此時此刻,染着一股滾燙的熱意。
“……”
不是冷嗎?
朝長陵下意識低頭與他相視。
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眸中緩慢搖曳的微光掩在睫毛後,這樣子有點像一只貓,靜靜的,沒有祈求,也不顯可憐,卻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
元秋往回拉了她一下,沒怎麽用力,朝長陵的手就在榻上一撐,罩在了他的上邊,這距離近得能聽見元秋微弱的鼻息,以及他微微躍起的心跳。
“你不是冷嗎?”她這時才想起來問。
“冷啊。”元秋彎彎眼睛,有些狡黠地輕道:“你感覺不到嗎?”
那只原本抓住她的手松開,伸進她掌中,立起指尖,在她手心裏輕輕撓了撓,有點癢,這股癢意好像順着她的手臂蔓延而上,在身周擴散。
也許是屋裏沒有點燈的緣故,瑩白的月色透過黑暗,剛好灑在元秋的眼睫上,好像染上一層光暈,他太過漂亮了,像一只蠱惑衆生的妖。
朝長陵看着看着,聲音突然變低:“那你到底哪裏冷?”
元秋反問:“你覺得呢?”
他薄薄的唇一張一合,含着笑意,在昏暗的光線下,呈現出一種淡淡的豔色,嘴裏那一點殷紅的舌尖也隐隐可窺。
朝長陵腦子裏一瞬間又蹦出她白天想到的那個詞:“色令智昏”。
以前不懂這四個字想表達什麽,現在卻不得不承認,漂亮的東西确實能讓人變得神智不正常。
朝長陵忽然伸手,在他頰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然後在元秋反應過來之前,低頭,摁着他吻了他的唇。
她沒有閉眼,所以看得見元秋微眯的眸中裏沒了笑意,只剩錯愕。
那雙眼睛一點一點睜大,似乎連眨眼都不會了,就這麽僵硬地看了她約莫五秒,朝長陵松開了,元秋下意識張嘴喘氣,目光還鎖在她臉上。
“你……”
“還冷嗎?”她問。
朝長陵實在是太過于面無表情,如果不是知道她剛才做了什麽,這句話簡直就像真的只是在問溫度。
“……冷。”元秋回過了神,緩緩道:“還要。”
他四肢都還僵着,在朝長陵再次低頭的時候,伸手攬住她的脖子,第一次覺得她的體溫比自己的還要低一些。
元秋的唇是軟的,有股清冽的味道,比之前用手掐的時候感覺還要鮮明,朝長陵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她一直沒有閉眼,但元秋閉上了,所以能看見他的黑睫在微微顫動。
有點可愛。
這也許是朝長陵此生第一次覺得什麽生物可愛。
連胖鳥那種飽受女弟子親愛的靈獸,在她看來也只有呱噪而已。
“……不繼續了嗎?”
分開時,元秋仰頭看她,眼睛有點濕漉漉的。
“已經夠了。”
看他這樣子就不冷了,再這樣下去,天都要亮了。
“你記不記得,之前在小境界裏,我說如果你猜到門後有什麽,我就給你獎勵。”元秋道。
“記得。”
“那你再親我一下。”他輕道。
朝長陵一愣,覺得有點不對:“我親你,反倒是給我的獎勵嗎?”
“當然了。”他理所當然地問:“你不願意嗎?”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朝長陵腦子裏一邊不間斷地冒着這兩個詞,一邊俯下身又在人唇上吻了吻,這次蜻蜓點水一樣,離開得倒挺快,元秋輕輕發笑。
那張驅寒符是徹底報廢了,朝長陵下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一直把它握在手裏,皺得不成樣子。不過元秋看起來是不冷了,無所謂了吧。
她使了個咒訣清除修袍的褶皺,回頭就看見他躺在被子裏望着自己,那目光帶着點不悅和……一些不明的情緒,在她問之前,他磕絆了下道:“有水嗎?”
“你渴了?”
“熱水。”元秋聲音悶悶的:“出汗了,不舒服。”
說到這個地步,饒是朝長陵也理解了。
但沐浴有什麽不好開口的?
“熱水應該有,不過你得等等。”
畢竟修士們日常一個淨身訣就能搞定一切,現在夜半三更,要搞一大桶熱水還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我給你施個淨身訣吧。”她決定用更簡單的辦法。
“不行。”元秋想也沒想就拒絕,她走近才發現他面上溢着一層薄薄的熱汗,抓住錦被的手背上用力得顯出了青筋。
朝長陵看了片刻,理解了。
“要不我幫你?”
元秋一愣,騰地擡頭看她,話都有點不知道怎麽說。
“你剛,說什麽?”
“我說我可以幫你。”
她就像在問他早飯打算吃什麽一樣,在床邊坐下後,把錦被撥到一邊,伸出去的手被元秋抓住,他眼神莫名有些嚴肅,口咽了兩下道:“朝長陵,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朝長陵:……?
“這有什麽不知道的?”修真界又不是沒有,她見得多了,元秋畢竟在凡人界生活的年歲長一些,沒習慣倒也正常:“你應該看開,不管修士還是凡人,這都是正常需求。”
元秋:……
“我倒沒想到,”他話音騰地頓了一下,“你個榆木腦袋竟然還懂這些。”
這話不知是罵是誇,朝長陵伸手,順便糾正他:“這和腦袋沒關系,這是常識。”
這和常識有什麽關系。
元秋腹诽了一句,往床榻的靠背上靠了靠,咬着唇不忘挖苦她:“不過看來你也就嘴上頭頭是道了。”
朝長陵低着眼睛,皺眉沒講話。
好半天,吐出一句:“我畢竟只是個劍修。”
“怪不得手上都是繭子。”元秋偏過了臉,明明知道這個狀況很不對,但也不想刻意提醒她:“……還是個木頭腦袋。”
他眼尾突然有點紅,眸中好像泛起一層霧氣。
“何出此言?”朝長陵這才有空問道。
“你能沒事人似地幹這事,就已經說明你是個木頭腦袋了。”元秋滞了一陣,緩緩吐出一句。
“是嗎,我倒覺得這很正常。”
她收回手,使了個淨身訣,衣角卻被抓住,擡頭,元秋眼底微暗,肅着聲音問:“你該不會,對桃決也……”
“沒有,目前就你一個。”
目前。
元秋不知想到什麽,抓起她的手往自己這邊一拉,低頭在上邊輕咬一口,留下一圈不甚明顯的牙印。
“要是能永遠把這個印記留在這裏就好了。”他摸着她的手指。
朝長陵不明所以。
要沒記錯,這人上次咬她好像是因為生氣,那這次是什麽?
元秋沒有給她解讀這個行為的意思,因為他這下是真的需要沐浴了,衣袍也該換了。
“算了,用你的淨身訣吧,沐浴太麻煩了。”
而且也沒有備用的衣服。
早該這樣了。
朝長陵:“你現在知道淨身訣是個好東西了吧。”
元秋才不管,他只是累了,加上困。
咒訣将一切事物複原後,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躺回被裏,毫不顧忌地睡去。
雖然還有半邊床位,但朝長陵沒有躺上去的意思,她轉身回到法座。
窗外天際已經翻起魚肚白,能遙遙聽見遠處傳來鳥雀的鳴叫,結果最後還是弄到了早上。
床上的元秋睡得正香,朝長陵心緒也順暢許多,雖然最開始那一步不大對勁,但從結論而言,她還是幫了元秋,畢竟他現在肯定不冷也不熱了。
隔壁房間傳來開關門扉的聲音,朝長陵出去,遲逍風果然起了個大早。
“朝師妹,昨夜睡得如何啊?”他招呼她。
“還行。”
以防萬一,朝長陵在中途就施了隔音的咒訣,遲逍風的屋子和她挨得最近,看他的表情肯定是沒聽見昨晚的動靜的。
“師尊留在這邊布陣,咱們跑一趟玄一宗內門,管弟子借點靈材來。”朝長陵道。
“萬一他們不借呢?”
“師兄沒做過土匪?”朝長陵看他:“不借就搶。”
遲逍風:……不愧是我的師妹。
“那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走?去晚了,內門的人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師兄先去,反正需要的靈材量大,你我二人只跑一趟肯定搬不完。”朝長陵往後一瞥自己的房門:“我等元秋醒了和他一道,左右還能多個一起搬東西的。”
遲逍風沒異議。
“那行,我先去一步。”
他禦劍離去,日頭也已經完全升起,朝長陵推門進屋,執起茶壺倒了杯清水。
元秋擰着眉半醒不醒時,一只手端着茶盅遞到他面前。
“喝口水,起來和我一起去內門,有事要你做。”朝長陵道。
元秋睡意朦胧地盯着她看了一會,昨晚的記憶漸漸回籠,他佯裝無事,擡手接了,坐起身,聲音還有點慵懶:“我一個透明人能幫你幹什麽?”
“就是要他們看不見你才好。”
朝長陵料到內門那群人不會輕易答應自己的要求,所以早就想好對策。
她看着元秋因為剛剛睡醒,頭上翹起的幾縷發絲,伸手随便幫他撫平:“你能幫我大忙。”
“……”元秋正喝了口水還沒來得及咽,喉結就因為這話一滞,差點沒吐出來。
“朝長陵。”他抿着唇,擦了擦唇角水珠,含笑盯着她道:“你故意的是吧?”
朝長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