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祠堂
祠堂
話音剛落,立刻就有一群人表示贊同。
謝瀾注意到,剛才跟少年談話的幾個人沒有表态,卻更像是默認了。
眼看沒人反對,一群人就商量着怎麽盡快解決掉狐妖。
其中一個人說,已經派人去請隐居的道長,不出幾日,道長就會過來除妖。
聽到這個消息,老者卻沒有過多詫異,而是神情嚴肅地警告衆人:“文兒心善,不忍心看到那狐妖死在自己面前,所以我讓他出門去見一位朋友去了,回來之後,希望大家不要這他面前提起這件事情。”
祠堂內再次安靜下來,衆人齊心發出一句:“知道了!”
這時,老者的臉上才露出些笑容。
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早就是板上釘釘,讓他們過來的目的就是讓他們在保持沉默。
這件事說到底是族長的家事,如果不是因為事件的主角張硯文是族裏翹楚,是下任族長的備選,這件事根本不會拿到臺面上說。
一個可以帶領全族走上新臺階的人,卻被一只男狐貍魅惑勾引,甚至産生了退隐山林的荒謬想法。
這要是傳了出去,他們張氏一族也就不用在外做人了。
好在他能及時醒悟過來,也不算晚。
但就在這時,人群裏卻傳來不一樣的聲音。
“我不同意!”
謝瀾順着聲音看過去,是那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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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也毫不畏懼:“我不同意。阿玉是文哥的救命恩人,我們怎麽能恩将仇報!就算文哥不喜歡阿玉了,将他趕走就是,為何要殺他!”
少年看了一眼屋子裏的人,繼續說:“況且,況且我也不相信文哥會這麽絕情!”
聽了他的話,老者頓時臉都黑了。
勃然大怒:“張河,你放肆!馬上給我跪下!”
少年梗着脖子不願意,卻被兩個大漢按着跪在了地上。
他的臉被按在冰冷的地板上,嘴裏依舊勸說族長能夠放過狐貍,可是他的話沒有任何作用,甚至被人堵住了嘴巴。
“讓他在這裏反省幾天,期間誰都不能放他出來,也不能給他送飯。”
……
大門被從外面關上,謝瀾聽着上鎖的聲音,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就跟着個少年一樣,也被關入了漆黑一片的暗室裏。
門外的腳步聲越走越遠,突然,屋裏跪着的少年消失了,連同腳步聲一起。
“結束了。”
神父說:“每次都是到這裏結束,然後再重新開始。”
他語氣平靜,顯然已經看過很多遍了。
謝瀾看着少年消失的地方,良久之後,他說:“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少年有點眼熟?”
“眼熟?沒有啊!”神父問:“你認識他?可是看他們的打扮都是上個世紀的人了!”
另一邊王神婆也搖頭說自己沒見過。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趙池突然開口:“是那個鬼童。”
“鬼童?什麽鬼童?”神父不解。
謝瀾看他一臉茫然,突然想起來他根本就看不見。
謝瀾又将視線移向神婆,同樣滿臉的不解。
倒是坐在角落裏的趙玉堂和被符紙控制的女孩,臉上充滿了驚慌。
奇怪的是,趙玉堂的臉上不僅是害怕,更多的是心虛。
這就有意思了,是鬼童的身份吓到了他,還是說怕他們發現了鬼童的身份。
趙叔和他的兒子,似乎都隐瞞着巨大的秘密!
“你們倒是說啊!什麽鬼童?一開始只有個女鬼,然後又出現了一個拿着骷髅屍油燈的骷髅女孩,現在又多出來一個鬼童!這個地方到底有多少鬼!”
神父此時都有點崩潰了,他來得時候也沒有人跟他說真要抓鬼啊!而且還是三個!
倒不如讓鬼把他抓去算了!
眼看着在場唯二可以靠得住且唯一沒有問題的人即将崩潰,謝瀾試圖安慰他一下。
結果他還沒開口就聽到趙池平靜的聲音。
“不多。”趙池就安慰他說:“到處都是而已。”
謝瀾:“……”
神父:“……”
神父哭得聲音更大了,簡直是要逼死人的節奏。
團隊真難帶,謝瀾一個頭兩個大。
謝瀾迅速轉移換題:“這些影像到這裏就結束了嗎?還有沒有其他的?”
“沒了,就這麽多,每次都是到這裏結束,幾分鐘後重新開始。”
說話的人是王神婆。
平日裏她都是一副莊嚴、肅穆的表情,為了保持自身的神秘性和威嚴性,很少跟人打交道,就算是遇到了也最多是點點頭示意一下。
經過這些詭異的事情,她也明白自己那點唬人的小手段放在這裏根本拿不出手。想要安全出去,就得跟着這個他平時不怎麽待見的青年。
聽了她的話,謝瀾沉沉地看了眼關閉的大門。
良久之後,他才問道:“會不會是接下來的事情不在這裏發生?所以我們才看不到?”
這話一出,幾人紛紛看向屋外,這時的夜更深了,黑漆漆一片,寂靜的夜空下偶爾傳來幾聲老鸹的叫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謝瀾見他們都不說話,也明白他們的想法,好不容易擺脫兩只鬼,找到一個暫時安全的地方,沒人想再去冒險。
其實他說這話的目的也不是讓其他人跟着一起。
他還是更習慣一個人,沒有顧慮也沒有掣肘。
于是他說:“你們在這裏等我,我出去看看。”
可他沒有想到自己這種大無畏還十分舍己為人的精神喚起了其他人為數不多的良心。
神父猶豫半天,終于下定了決心:“不然……我跟你一起吧,多個人也多個照應。”
話音落下,王神婆也趕緊表明态度,想要跟着一起。
她的想法非常簡單,與其跟一群不靠譜的人在一起,還不如跟着小謝,到時候就算有危險,小謝還能救一下。
況且她也發現除了那個小女孩,老趙也有點不對勁,她原本是被喊來救老趙的,如果老趙也是鬼的話,她死在這裏多冤枉啊!
對于他們的決定,謝瀾沒有說出反對的話。
他離開之前需要先弄清楚這個十分怪異的少女。
一開始謝瀾以為她也是趙家從附近找來的師傅,可無論是趙池,還是神父和神婆,都說不認識她。
他走到女孩面前,将她額頭上的符紙揭了下來。
頓時,原本安穩坐着的女孩又掙紮起來,長長的指甲都快要刮到謝瀾的臉上。
眼看着有點制不住,謝瀾直接拿出一根紅線将人綁了起來。
紅線有法力加持,雖然看着細小,僅憑自己的力量很難能掙脫開。
謝瀾蹲在少女的面前,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發為血之餘。
就算屍骨還在,但身體的血液早已流淌幹淨,沒有血液的話,鬼魂在扮成人的時候很難将頭發變化的像活人的頭發一樣精細。
所以一般情況下,通過頭發就可以分辨出大多鬼魂。
不過這個方法只能用來區別一般鬼魂,力量越大的厲鬼就越不受這方面的影響。
謝瀾松開手,他的眼睛變得鋒利,絲毫沒有了之前的好說話:“你是什麽?”
少女似乎被他的态度所吓到,愣愣地看了片刻,然後說道:“那裏有鬼,你不能進去。”
還是之前的話。
但是他們早已經出了那間屋子,為什麽這個“人”還在重複這句話?
突然,謝瀾想起什麽似的,又問道:“你不是認識那兩只鬼?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聽了他的話,少女又變得激動起來,她拼命想要靠近謝瀾,慌亂地說:“會吃人的,不能進,進去就會被鬼吃掉。”
謝瀾又問她:“誰被吃掉了?被什麽東西吃掉了?”
少女卻笑了起來,像一個瘋子:“所有人!所有人都被吃掉了!一口一口,咬開了脖子,咬開了肚子到處都是血,都是白花花的肉……”
其他人紛紛感到惡心。
“小……謝哥,你知道她說的是什麽嗎?”
神父之前聽到神婆對謝瀾的稱呼,原本想跟着喊小謝,到嘴邊的時候又加了句哥。
但其實他兩誰大誰小還真不一定。
喊完之後,他悄悄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外,一直冷着臉的男人。
見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謝瀾身上,絲毫沒有給自己一個眼神之後,才松了一口氣。
這個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男人,只有在面對謝瀾的時候才能有些好臉色。
謝瀾沒有在意他的稱呼,回道:“不能肯定,但是大致可以猜到。”
之前在鬼屋的時候,她不讓自己進到房間裏,除了害怕之外,謝瀾一直懷疑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在操控她。
但是現在已經脫離了鬼屋,她卻依舊害怕,會不會是她本身就能感覺到什麽?
或者說,她是不是就是這個地方的一員。
“你在這個地方多久了?”
少女被她的話吸引過去,沒有神氣的眼神頓時有了光,她說:“好多年了,從柳樹還活着的時候就在這裏了,可是現在,外面的柳樹都已經死了。”
沒有人看到過外面的柳樹,一路走來,這裏除了石頭和枯樹以及那些烏鴉,再沒有見到其他的活物。
謝瀾:“你來過這裏?”
見少女沒有聽懂,他補充說:“這個屋子,你之前來過嗎?”
少女搖搖頭:“沒有,我不能來這裏。”
旁邊的神父忍不住問她:“為什麽?”
少女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瞪大的眼睛看向神父,後知後覺地說:“女孩子不能進祠堂,不可以進的。”
女孩不能進祠堂。
所以她是這個地方的人!
又或者說,她曾經在這個地方生活過,而且還是在宗族觀念比較強盛的時候。
謝瀾記得自己聽附近的老人提起,這裏地方思想開放的時間很早。
上世紀中後期的時候,絕大多數家族就摒棄了女性不能進祠堂的規律。
他們還年幼的時候就能自由出入祠堂,甚至夏天還會在裏面乘涼。
所以這個少女生活的時間很有可能更早。
但是她卻一直保持着少女的模樣,所以她确實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卻擁有一頭活人才能擁有的頭發,也還有呼吸和心跳。
甚至能見到鬼魂,能在鬼魂密集的地方生活這麽長時間還安然無恙。
這樣的“人”除了兩種東西,謝瀾再也想不到其他的。
一個是“屍”,而另外一個就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