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發現
發現
對于他們的動作,謝瀾沒有看到,或者他看到了,不知出于什麽原因沒有表露出來。
妖道跑了,周玉死了,張河摔倒在地上,看着也撐不了多久。
院子裏的畫面一轉,靜悄悄一片,地上流淌着大片大片的血。
族長被人扶着從廢墟裏站了起來,看了眼地上已經瀕臨死亡的張河,眼神中沒有任何的憐惜。
他轉過身,吩咐身邊的一個人年輕人:“燒了吧,骨灰扔到鎮外,不要污了祖先的眼。”
年輕人一愣,有些不可思議,然後他看着族長,半晌兒沒有說出話來。
見他這副模樣,族長瞪了他一眼,然後擺擺手,喊來一個中年人,将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中年人猶豫片刻,但見到族長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族長帶着大部隊離開,之前說話的那個年輕人卻留了下來。他哭喪着臉走到中年男人面前:“叔,我們真要燒了小河?”
謝瀾覺得他有點眼熟,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之前在祠堂裏試圖阻止張河的其中一人。
看來是跟張河有些交情。
中年男人看看青年,再看看已經奄奄一息的張河,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雖然他跟張河沒有什麽感情,但張河的繼父和他卻是童年玩伴。
如今他卻要親手弄死人家的孩子,還要将其挫骨揚灰,死後都沒臉去見他們。
一想到這個中年男人就滿臉愁容,罵到:“你是豬腦子嗎?你看他哪還有進的氣,不用等你把他弄死,他也撐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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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走到張河身邊,蹲下身子,顫抖着伸出手将人托了起來。
張河胸前的傷口還往外流淌着鮮血,好像怎麽都流不完一樣。
他想用手捂住,卻沒有用。
突然他擡起頭,充滿期望地看看中年男人,激動地說:“叔,我們救救他吧,我去給小河請個醫生,不會讓人發現的。”
中年男人看着他們半天沒有說話,他做不了這個決定,而且族裏也不會讓他活着。
為了妖怪違反族長的決定,更何況他還不是真正的張家人,族裏不可能容許他活着,就算把醫生找來也沒有用。
“沒用了。”張河搖頭:“不要……找醫生了,你也不要……不要再做什麽,我……不想……連累……你……們。”
張河的聲音斷斷續續,嗓子也幾乎要發不出聲音,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骨頭已經斷了,五髒六腑都在灼燒。
之所以能撐到現在,是因為阿玉的力量還在支撐張他,可他能感覺到那股力量真正流逝。
中年男人聽了張河的話,嘆了口氣。
他走到張河面前,語重心長地說:“小河,是叔沒有教導好你,你父母去世之後我也沒有承擔起照顧你的責任,你要是怨,就怨我,不要怪其他人,他們是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并不是沒有辦法,只是利益不同而已。
族長擔心阿玉毀了文哥,所以他對阿玉痛下殺手,而自己也只是個可有可無、可生可死的人。
所以犧牲他們換取文哥“走上正途”是他們願意看到的。
不過他說的有一點沒錯,這件事情跟族裏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關系,她們也沒有任何決定的權利。
張河也知道對方的意思,他是在怕,怕自己死後變成厲鬼,向張家複仇。
張河不再說話,身體裏流出來的血越來越多,他逐漸閉上眼睛,停下了呼吸。
恍惚間他聽見有人在哭,接着一個有些滄桑地聲音說:“就埋在這裏吧。”
“以後估計也不會有人再來這個院子,也就不會被人發現。”
衆人看着他們在樹下挖出了一個坑,然後将張河身上擦拭幹淨,包裹上一件紅色的綢緞埋進了土裏。
突然,小院子的時間飛快轉動起來,院子的場景在他們面前變化起來。
嶄新的房子變得破舊,瓦片斷裂掉落,木門開裂後晃晃悠悠地挂在門框上,喜慶的紅色綢緞逐漸褪去顏色,泛着陳舊腐朽的氣息。
就連院子裏的那棵老樹,也時間的流逝中慢慢枯萎,最終死去。
直到四周逐漸升起一座座樓房,大型商場,馬路變得寬闊,川流不息。
但是小院仿佛被時間遺忘了,默默伫立在這裏。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慢慢的流逝慢慢停下,似乎跟原本的時間融為一體。
就在這時,謝瀾發現樹下的泥土裏漏出來一段土紅色、泛着黑的東西,像是掉了色的布料,不知道在泥土中埋了多久。
布料的上面似乎還落了幾根大樹的枯枝。
謝瀾緊緊看着那個東西,随後他突然瞥見枯樹下鼓起來的一塊小土坡。
土坡的距離似乎距離大樹近了一點。
“怎麽了?”
謝瀾回過神。
神父發現他臉色不對,以為又出了什麽事情,不由也變得緊張起來。
謝瀾先是搖頭,轉到一半的時候他停下了動作,低聲問到:“你有沒有看到什麽?”
神父被他問地一愣,然後臉色一變,小聲地問:“你是不是發現了?”
謝瀾點頭,但是他沒有說,畢竟只是自己的猜測。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麽,擡頭看向院外的那棵樹。
還是那只烏鴉,圓溜溜的眼睛這時候已經卻定定的看着自己。
似乎能看見裏面包含的情緒。
謝瀾莫名覺得這只烏鴉似乎想要給自己傳遞什麽?
電光火石之間,謝瀾猛然想起,如果只是站在院牆外,根本不能看見這只烏鴉。
否則他們之前也不會在院子裏轉了那麽久。
這樣的話,趙池和趙叔又是怎麽看到烏鴉的呢?
是因為在這個地方他們可以看見更多,還是他們根本就是在說謊!
而且兩人的描述也都是一面之詞,他們究竟是什麽時候站在院牆底下,沒有人知道。
謝瀾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如果他猜的沒錯,漏出來的那些紅黑色的東西是包裹着張河屍體的綢緞,那些枯樹枝其實是他的骨頭。
那又是誰動了他的墳?張家将他們視為晦氣和恥辱,輕易不會踏入,後來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将他挖了出來?
可是在小院的時間流逝中,這個事情卻沒有展現出來,看來之前的景象也是被裁剪過的。
至于是誰幹的,在這個地方能有這種能力的,只有這裏的“主人”了。
謝瀾後退兩步,他的手腕慢慢轉動,兩只手交疊在一起,突然,他手指撥動手腕上的紅繩,三條線迅速并攏。
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站在他身前的三個人瞬間被挪動到他的身後。
然後他手指一松,迅速摸出兩張符紙。
指尖微動,剎那間符紙飛了出去,筆直地飛向趙池和趙叔。
就在快要貼近他們的時候,符紙卻突然在半空中炸開。
黑煙四起,謝瀾輕輕撥開擋在眼前的煙霧,眯起眼睛,看着對面的兩個人。
被他拉到身後的三個人顯然沒有反應過來,但在經歷了那麽多之後,不再像最初那樣遇到點事情就手忙腳亂。
而且在這裏,他們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謝瀾。
趙池也是一臉疑惑,他不解地看着向謝瀾,然後突然笑了起來,眼神裏的溫柔仿佛都要溢出來了。
“怎麽了?是我什麽地方做錯了嗎?”
趙池問他,慢慢走了過來。
但謝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微微眯起眼睛,指縫間分別夾着符紙,指尖對向他們。
他呵斥道:“站住!”
趙池腳下一頓,臉色微微僵住,随後他的笑容再次浮現在臉上。
跟剛才一模一樣,似乎他方才的表情轉變只是一場錯覺。
見對方終于停下,謝瀾稍稍松了口氣:“你是誰?是張河還是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