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肉牆

肉牆

陳木舟還沒反應過來,有些愣怔地看着他:“什麽事?”

陳木舟之前沒有和蘭泱打過交道,也知道這麽人絕對不簡單,甚至是不是人還兩說。

不過這人之前在浮玉山的時候也出過力,對他們似乎并沒有惡意。

他本就沒怎麽恢複好,又莫名其妙地和申複抱頭痛哭了一場,這會還有點氣虛。

“你問吧,但是我知道的也不多,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

“誰把你帶進來的?是從哪裏進來?”

陳木舟思索片刻,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是誰抓我下來的,他們都帶着面具,看不到臉。”

“至于進來的地方,我當時偷偷看了一眼,他們把我們帶進了一座紅色別墅,我們是從別墅前院的一棵大榕樹下進來的。”

看得這麽清楚,要麽是這些東西根本就不怕他們知道,要麽就是……陳木舟有點問題。

謝瀾看了看陳木舟,明明是一個酷哥,每每表現出來的都像是個奶媽。

這會兒更是含情脈脈地看着申複,要不是人太多,估計都能抱住申複互訴衷腸了。

謝瀾垂下眼睛,還是前一個猜測靠譜一點。

“這麽說的話,加上我們找到地入口,進來的路至少有三條,既然我們過來的方向沒有找到你的朋友,只能繼續往前走了。”

蘭泱颔首。

“那這群人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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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子的人和鬼,除了陳木舟都屬于昏迷狀态。

要是把他們放在這裏,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死了。

謝瀾略一思索,說:“外面不是還有人嗎?幫着把還活着的人帶出去。”

申複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說:“手機沒有信號,打不了電話。”

謝瀾:“不用那個,天師府應該有其他通訊設備吧。”

“有的。”陳金天從口袋裏拿出一小面古銅鏡,嘴裏不知念了句什麽術語,鏡子裏面就傳來了陳木聞渾厚的聲音。

交代好來路,陳金天收好鏡子。

“雖然我們已經找到了木舟,但是這個地方實在邪性,放任不管的話也會殃及更多無辜的人。我不知道你們還要找什麽人,我的想法是直接摧毀這裏。”

他沒有把話說明,一來是不想給這些小輩壓力,二來是前路不明,他也不想對方只是因為一時的熱血上頭就往前沖。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謝瀾也表明自己的态度,雖然他所經歷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被推着往前走,但是要走那條路卻是他自己選擇的。

與其說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不如說他其實一直都在遵從自己的本心。

本心如此,做出的選擇才會如此。

“我和你們一起。”

謝瀾剛表明自己的态度,申複立刻說:“那我也去,我不能離開小謝哥。”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雖然我什麽都不會,但是關鍵時刻我可以扛着傷員就跑。”

謝瀾點頭,也算是一個作用了。

而且真要讓申複離開自己的視線,謝瀾還真有點不放心,這個地方,除了蘭泱和申複,所有人他都有些不相信。

“那我……”楊曉剛開口,就看到謝瀾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過于鋒利,仿佛要剖開自己一樣。

“楊小姐難道還有其他事情嗎?”

謝瀾的話把所有的人注意力都轉移到楊曉身上,果然,陳金天關切地問她有什麽事情,要不要幫忙。

她現在回去也不是不可以,畢竟這裏面危險重重,而且她要找的人也已經找到了,但是面對着這麽多人,和謝瀾不算好意的笑容,回去的話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

她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走。

“你呢?”

從剛才開始,蘭泱就一直站在他的身後,這一點讓他莫名安心。

就好像已經站了許多年,只要自己回頭,這人就一直在。

蘭泱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他說:“我聽你的。”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幾個字,可是謝瀾卻聽出了一點不一樣的情緒。

與其說是對方的情緒波動,不如說是自己的心在動。

這個人,是趙池的時候就一直吸引着他的注意力,後來他暴露出小孩子的身後,讓謝瀾別扭嘞好一陣子。

明明他已經對“趙池”産生了一些不一樣情緒,但是每每将他和那個孩子重合在一起,謝瀾就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變态。

這樣別扭的情緒持續了許久,直到這次見面,謝瀾才終于将蘭泱和“趙池”重合在一起。

也終于将之前和“趙池”一起經歷的事情和眼前的蘭泱重合。

這麽一來,那些蠢蠢欲動的情感也仿佛有了新的寄托,雖然他極力克制着,但感情有時候就是這麽莫名其妙,無法控住。

但是……夢裏的那個人和蘭泱是什麽關系?

如果……他們真有什麽,又該怎麽辦?

還有那只狐貍……

想到這裏,謝瀾抿了下嘴角,垂眸說:“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走吧。”

說着就率先離開。

看到他頭也不回的離開,申複有些茫然,他環視了一周,最後将目光定格在蘭泱身後,不确定地問:“ 你得罪他了?”

蘭泱一臉無奈:“你有聽到我會得罪他的話嗎?”

是呀,剛在蘭泱不是都說了他都聽小謝哥的,這不是很好的态度嘛!

哎,戀愛果然使人降智。

申複感慨着追上謝瀾,又發現他的心情好像也沒有之前那麽糟了。

謝瀾離開之後就後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麽了,脾氣上來竟然連危險都不顧了,完全打破了他自身的性格和處事風格。

所以他迅速調整了一下情緒,放慢速度等着衆人。

這一等才發現,隊伍裏的人不僅比剛才商量好的多了一個陳木舟,甚至還跟上了一個小尾巴。

陳木舟暫且不提,他本就是天師府的人,自己管不着,但是小尾巴張河又是怎麽回事?他什麽時候醒的,竟然試圖悄悄跟上來?

謝瀾皺着眉,攔住張河:“這裏危險,你怎麽來了?”

他沒有問張河是什麽時候醒的,沒有必要,不過既然張河跟過來了,就說明,這裏也有他想找的人。

不是蘭泱的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周玉。

如果周玉也在這裏的話,就能解釋蘭泱是來找什麽人的了。

果然,他聽見張河說:“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如果我遇到危險你們也不用就我,我只是想過去找阿玉。”

他說阿玉的時候,滿臉的急切,謝瀾這才注意到,比起在趙叔家的時候,這個叫張河的少年已經長成了青年的模樣,幾乎都快要趕上他的身高了。

他似乎只認周玉,無論是在趙家還是現在。

謝瀾勸說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也沒有再阻止他跟着。

一個人堅定将要做什麽事情的目光是果決的,是從眼神裏就可以看出自身的信念。

穿過幽長的石道,謝瀾猛然發現跟在自己身後的腳步聲都消失了,正當他想要尋找的時候,石道裏的燈滅了,于此同時,一直走到他身側的蘭泱也消失地無影無蹤。

這黑色實在太過濃稠,就像是一杯墨水潑在眼睛上,完全斷絕了他看到的可能性。

謝瀾摸伸出手摸了把周圍的石壁,石壁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軟的,還帶着些許彈性的東西。

摸上去還有些黏膩的觸感。

這樣的感覺讓他無端感到一陣惡心。

擡起手的時候那些粘稠的物質又被帶起來一些,粘在指尖上。

謝瀾感覺到手指有一些刺疼,帶着些許的灼燒感。

謝瀾心下一沉,這東西有腐蝕的效果!

他試圖挪了一下腳步,腳下也被什麽東西黏住了,一動不動。

如果一直這樣,自己就危險了,遲早會被這不知什麽的東西腐蝕掉。

也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樣了。

會不會也受到了同樣的危險。

蘭泱在謝瀾消失的那一瞬間就黑了臉,竟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玩這樣的花招。

“哥,我小謝哥怎麽不見了?”

申複的聲音有些不穩,他可是一直盯着小謝哥走的,結果突然就消失在他的面前了。

蘭泱沒有回答申複的問題,他癱着一張臉雙手在面前做了一套十分複雜的動作,緊接着,一陣大風從前方吹了過來,連帶着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只無頭鬼。

無頭鬼看到他的一瞬間立即癱軟了下去,俯倒在蘭泱面前哆哆嗦嗦地喊了聲:“大人。”

雖然沒有頭也沒有臉,申複還是從他的肢體動作中看出對方的恐懼。

能讓一只無頭鬼這麽恐懼的人……

申複驚喜不已,看來他蘭哥的實力不弱啊!

比起他的淡定和開心,後面那幾位可就沒有這麽愉快了。

陳金天瞪了一眼自家的徒弟,像是在質問你交的這是什麽朋友!

陳木舟也沒有想到蘭泱的真實身份竟然會是這樣。

他不怕白天,也不怕黑夜,遇人不懼,遇神也無恙,在他意識中,這樣的人不會是什麽邪魔外道,更不會是地府幽魂。

可他偏偏忘記了,只要修成一方鬼王,以上的條件通通可以達成。

蘭泱方才所使用的術法,就是鬼界中召喚惡靈的術法。

能讓一個惡靈俯首帖耳、戰戰兢兢的。

蘭泱竟然是鬼王!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天師府的藏書中确實記載了一位與衆不同的鬼王。

那位鬼王不知姓名,但容貌迤麗,于千年前打敗了無數惡鬼怨靈,橫空出世。

但長年居住在鬼界之中,也極少殺生煉魔,只是過着自己的生活。

曾經有過野史記載,這位鬼王大人曾是仙界某位仙人的愛寵。

仙人一朝移情,愛寵長居鬼界,此生不服相見。真是一段始亂終棄的凄慘愛情故事。

當年看到這裏的時候,給還年少的陳木舟帶來了極大的沖擊。

憤而将那本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野史故事書扔進廚房墊桌底。

但現在這麽看來,如果書裏記載的鬼王是蘭泱這副模樣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不合時宜地想,也不知道這背信棄義的仙人是張了一副什麽樣子。

他的想象還沒開始,就被一陣慘叫拉回現實。

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只無頭鬼的叫喊。

蘭泱陰冷地聲音淡淡響起:“你們把他弄到哪裏去了?”

無頭鬼沒有腦袋的身體嗚咽着,黑色的鬼氣源源不斷的從身體中流了出來。

剛飄到空氣中,就被一個無形的東西給吸走了。

“我不知道啊,大人!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它們幹的事情和我沒有關系,我只是一個看門的,我什麽都不知道啊!求求大人放過我吧……”

眼看着什麽都問不出了,蘭泱直接将無頭鬼解決了,随後扔給走在張河:“吃了。”

蘭泱的話把申複吓了一跳:“吃了!”

這東西能吃嗎?不會吃出什麽問題嗎?應該從哪裏下嘴啊!

啊啊啊!小謝哥你快回來啊!你不在的時候蘭哥已經瘋了,甚至還想殘害無辜青少年!

蘭泱這會心情不好,沒有理會申複的疑問,而是目光不善地看了申複一眼,只一眼,申複就安靜入雞。

在他後面的陳木舟看到自己的“心上人”被吓到了,連忙擠過來安慰,順帶解釋說:“鬼之前的吃并不是我們理解的生吞活剝,而且将對方的鬼氣吸收化為己用。”

雖然這種方式在人類修士看來也是不人道的,但是這只無頭鬼看着死去的時間并不久,但身上的鬼氣卻如此重,估計也殘害了不少人和同類。

弄死也是除害了,況且就算他們不同意也沒辦法,說又沒法說,打又打不過,只能閉嘴。

聽到陳木舟的解釋,申複冷靜了許多。

在接下來的時間內,無數厲鬼被蘭泱抓到這裏,不配合的直接讓張河吃了,配合的也在交代清楚之後讓張河吃了。

于是,當他們大致了解到謝瀾的去向後,張河已經吃撐了。

原本蒼白的臉色也紅潤了許多,身量也長大了不少。

他安靜地跟在蘭泱身後,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影子。

“走吧,我知道他們在哪裏了。”

***

謝瀾不知道,就在他被困住的時間裏,蘭泱瘋了,申複呆了,張河倒是吃飽了。

而他還在摸索着點燃手裏符紙,但是沒有效果。

這裏就好像有一個無形的東西在克制他的符紙,關鍵還真給克制住了。

無奈之下,他劃破了自己的指尖,試圖用血做引子,但是當血流出的一瞬間,四周的東西一擁而上,将流出的血吸收的幹幹淨淨,連一滴都沒有流給他。

謝瀾:“……”

真是你大爺的!

謝瀾只能按住傷口,不再給這群狗東西一點可乘之機。

火是沒法使用了,他的腰間一頓摸索,找到了那把一直沒怎麽用過的匕首。

謝瀾一手握住匕首,一只手放在身側,那裏放着他準備好的符紙和一根沾了香灰的桃木枝。

他摸索着猛地将匕首刺向牆壁,可是這肉牆仿佛明白了他的意圖,生出一些帶着血腥氣的風,在并不寬闊的通道裏席卷而過,吹地謝瀾有些站不穩。

腳下還不能動,如果控制不住身體,倒了下去,正好落入那些嗚嗚作響的東西裏。

謝瀾能感覺到那些東西就在自己的腳步,伸出長長的舌頭,準備迎接美食的到來。

到那時留給他的結局就只有一個死字。

謝瀾咬緊牙,和那個看不見的東西抗衡,就在兩方焦灼的時候,謝瀾小心的抽出桃枝,連帶着一疊不知道什麽用途的符紙,一并插入牆中。

完成使命的桃枝發揮出自己的作用,和符紙一起在牆上迸發出巨大的火焰,頓時整個通道裏全完被火光照亮。

謝瀾也看到了一直圍繞在他腳下的東西。

和他猜測的一樣,果然是一個個伸長了的鮮紅的舌頭,他們相互吞噬,卻又垂涎着新的血肉。

不過謝瀾沒想到的是,這裏只有舌頭,也就是說,一個附着在通道邊長,漫長的血坑裏,除了一根根流着粘稠血液的舌頭,什麽都沒有。

至于已經燒起來的牆壁,謝瀾只看了一眼,差點沒把昨晚的飯都吐出來,牆壁上血肉模糊,軀幹、大腿、胳膊、內髒,還有無數的眼睛,密密麻麻的附着在上面,眼睛裏流着血,肢體在相互碾壓。

大火燒過去的時候,它們相互傾軋,擁擠,試圖逃出牆壁,卻又被一個無形的、看不見的東西堵了回去。

只能哭喊着被大火灼燒。

這面肉牆實在太大,謝瀾擔心燒不幹淨,他将剩下香灰用召火符包裹,均勻地扔進肉牆裏。

頓時,火光四起,那些原本擠壓着想要逃跑的身體也不用煩惱了,四處都是火焰,無論擠進哪裏都只會變成大火的燃料。

這些火焰只燒惡靈,更不會傷及其他。相反,只要有惡鬼的存在,即使最後一星火焰,也會極速迸發,直至惡鬼消失。

許久之後,火焰消散,漏出了這裏本來的面目。

那東西還怪好,直接将他送到了魔域裏。

和他們一開始以為的在墳山裏不同,那裏其實是通往魔域的入口,真正鏈接着的其實是在這裏。

火焰從岩漿裏噴湧而出,周邊彌漫了紅黑色的毒霧,腳下黑色的巨石散發着熱氣,到處散落着殘肢斷臂。

腐肉泡在血水中,白骨從岩漿裏往外爬,到處一片凄慘的景象。

這裏依然成為了煉獄。

煉獄中間卻圈出一塊格格不入的地方,那裏草木翠綠,繁花盎然。

魔域熔岩穿流而過,經過的時候卻變成了一汪清泉。

草地上不知名的植物甚至長出了幼小的果實,和幼嫩的花一起點綴在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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