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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泳隊裏面持有教練證的就三個。

除去霍周, 就是秦仰，還剩下個陳青礬。

眼下秦仰被霍周踹出去了，陳青礬的地下戀情已經發展到同居的速度, 只剩下霍周，獨自面臨來自郁時南的平A暴擊。

教他肯定會教。

但絕對不是現在。

霍周邁着長腿走得飛快, 直直把郁時南甩開半裏地, 可還沒等他到達安全區, 就一把被愛情保安薅住了。

“約會去？”林教頭眼冒紅光。

“咳。”霍周清清嗓子, “取消了。”

“小郁來找你幹什麽？”林教頭開始審問，“我看他急匆匆的好像事情還挺重要。”

“沒事。”霍周說, “就是想讓我今天晚上教他游泳, 他怕期末上不去90拿不到獎學金。”

“那你不幫幫人家！”林教頭皺眉。

“我沒說不幫啊。”霍周說, “但今天不合适，我身體不允許，就……男人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 你懂得。”

“……你特娘坦誠一點會死還是什麽？”林教頭氣笑了，“你當我老年癡呆？”

“行吧。”霍周痛定思痛, “其實我有恐男症，恐同只是我的保護色，每次跟男的接觸多了, 就會心悸、恐慌、呼吸急促, 嚴重時會直接昏迷不醒。”

“你大錦賽那天捏他臉的時候沒看出你有昏迷的征兆。”林教頭說。

“……您不是老花眼嗎？”

林教頭恨鐵不成鋼：“我知道，你們這個年紀正容易心動, 但是霍周，你別忘了你過去拼命訓練的那一年是為了什麽。”

“好不容易一切重回正軌, 你真的不能再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了，你明明可以身披紅旗為國争光, 就不能先放放這些小情小愛嗎？”

霍周神色淡淡：“因為打架被開除，我從來沒後悔過，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麽做。”

“你——！”林教頭氣急敗壞的指着他，半晌，又憤憤放下手指，“算了，反正都過去了，總之我今天絕對不會放你走。”

“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在這裏教郁時南游泳，我等會搬把椅子過來監督。”

霍周：“……”

你別後悔就行。

郁時南慢吞吞往外走。

然後猝不及防對上霍周那張笑眯眯的臉。

“你怎麽還沒走？”郁時南迷茫。

“親親，我這邊倒是想走呢。”霍周微笑着往旁邊側身，向他展示着身後那尊大佛——愛情保安，林教頭。

到底發生什麽了？

郁時南對當下的情況一概不知。

“想下水嗎親？”霍周态度和藹，“這邊給出的回複是可以的，哪怕今天我在泳池憋死都沒事，憋死的話，您明天就能保研了呢！”

“……能調回正常模式嗎？”郁時南弱弱開口，“我有點适應不了。”

霍周頓時板下臉：“先吃飯。”

“哦，好。”郁時南将保溫桶從書包裏取出來放在長椅上，還沒等他打開，就迎面撞上一雙灼灼的視線。

郁時南默默移動身子，借助霍周寬闊的肩膀将那道熾熱的目光隔絕開來。

他将手覆在嘴邊，小聲開口：“你教練是不是很餓？他為什麽一直盯着我？”

“吃你的飯。”霍周淡淡開口。

郁時南悶悶的奧了一聲。

但他實在沒辦法忽視林教頭那道X激光，總想探頭去看，在他第六次忍不住探出那顆腦袋的時候，一只大手将他摁了回去。

“讓你吃飯就吃飯。”霍周說，“這麽喜歡林教頭不如讓他來教你游泳，他也有教練證，他還不是gay，省得我在這裏受罪。”

“別！”郁時南趕忙拒絕。

“那我說話你又不聽。”霍周說。

“……知道了。”郁時南乖乖吃飯。

二十分鐘後，兩人已經吃飽喝足。

郁時南去更衣室換泳衣，霍周就留在原地收拾垃圾，順帶把郁時南喝了一半就不肯喝的牛奶解決了。

“多好。”林教頭揶揄的聲音響起。

霍周神色平靜：“滿意了？”

“你看，談戀愛有什麽好。”林教頭心情好轉，“人家小郁又給你送飯又給你送牛奶，長得乖巧性格還好，你說你老是惦記外邊的花花草草幹什麽？有這麽個舍友還不夠？”

“……我又沒說不夠。”霍周無語。

“你就是缺個人一起玩才會想着戀愛。”林教頭唠唠叨叨，“以前青礬在的那會兒，你倆天天形影不離，也沒見你動這心思，你沒事也開導開導他，讓他早點從陰影裏走出來，天賦那麽強別浪費了。”

“知道了。”霍周說。

兩人閑聊之際，郁時南已經換好泳褲抱着浮板出來了。

林教頭拍拍霍周的肩膀：“好好教。”

霍周認命地嘆出口氣。

他微微低下頭，默默祈禱——一定要争點氣啊，至少先把今天熬過去，

小霍周：Power！

郁時南熱完身後坐在池邊，試探性地将兩條修長的腿放進水裏，适應了會兒溫度後，又開始往身上一點一點地抹水。

霍周在面對郁時南時總是格外有耐心。

就只是雙手環胸站在身後看他，沒有半點催促的意思。

郁時南深吸一口氣：“我準備好了。”

“想下水？”霍周問。

郁時南用力點點頭。

“你先把收翻蹬夾這四個動作做給我看看。”霍周蹲下來，将浮板放在地面上，“這動作要在陸地上做熟練之後才能進水。”

“……那我試試。”郁時南趴上浮板。

霍周換上副挑剔的目光。

郁時南抿緊嘴巴開始認真做。

“收腿的時候腳跟朝臀.部靠攏。”

“兩腳外翻時腳尖朝外腳尖朝天。”

“蹬水的時候腿伸直，你這動作不标準啊。”

郁時南咬着牙，努力往霍周說的方向接近。

不标準就別想下水。

霍周的小算盤打得叮咚響。

再然後，愛情保安就沖上來把霍周的算盤砸碎了。

“他又不是要拍攝指導書上的标準照片。”林教頭看不下去了，“你這不是純粹耍人玩嗎？你教練證猴子給你頒的？”

“……您說得讓我教。”霍周不滿，“那我怎麽教是我的事，您要是看不慣您自己來，真以為我喜歡攬這種差事？”

“沒事的教練。”郁時南笑笑。

當事人都這麽說了，林教頭也沒立場再說什麽，丢下句“你們自己看着辦”就轉身離開。

“繼續吧霍同學。”郁時南揚起腦袋來看他。

繼續。

繼什麽續。

還真善解人意。

對比下來他簡直不是人。

霍周瀉口氣：“起來吧，下水。”

郁時南聞言瞬間從浮板上爬起來：“真的嗎！”

“嗯。”霍周點頭。

郁時南怕他反悔，立馬把浮板丢進池內，接着撲通一聲跳進去，笨拙地将上半身趴在浮板上，遠遠看去像極了在海上抱着浮木求生的逃難者。

霍周拍拍臉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郁時南的肢體協調性很好，但沾水就失效——在地面上就是收翻蹬夾，下了水就是胡亂撲騰。

霍周剛下去沒兩秒就被濺了一臉水。

他面無表情地撸了把臉：“郁時南，你要是渴就自己喝兩口，不用照顧我。”

“……不好意思。”郁時南紅着耳朵。

霍周拽着浮板，一路把郁時南帶到池邊，接着回過頭看他：“你現在松開浮板，把手搭在池邊，先讓身體浮起來。”

郁時南猶豫幾秒，最終緩緩松開指尖。

霍周靠在池壁上，單手支着腦袋，然後用下巴示意：“過來啊，抓這個，我在這邊你怕什麽。”

郁時南咬咬牙，索性心一橫直接放棄了浮板，轉而向前撲騰兩下，胳膊緊緊地抵在池邊處，生怕自己沉下去。

“吸氣。”霍周說。

郁時南用力吸了一口大氣。

“低頭的時候肩膀放松。”霍周說，“腳并攏，做一組閉氣漂浮站立。”

郁時南短暫地做了下心理準備，然後緊閉雙眼，将臉埋進水面以下，放松身體，這讓他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于是他本能地撥動兩下腳。

然後他就驚訝地發現，他漂浮在了水面上。

郁時南“嘩啦”一下擡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好簡單啊！”

“确實好簡單。”霍周神色輕松些許。

“現在做什麽？”郁時南來了興趣。

“換氣。”霍周說，“水下吐氣用鼻子，水上吸氣用嘴巴，張大點，你這樣水全喝進去了，嗆到怎麽辦？”

郁時南聞言又将嘴巴張大了點。

霍周微微蹙眉，接着将兩根手指伸進郁時南的嘴巴裏，分別抵在牙齒的上下方，旋即用力一撐。

郁時南悶哼一聲。

“這樣不容易嗆水。”霍周收回手，“一定記着水下用鼻子吐氣，水上用嘴巴吸氣，順序錯了會很危險，懂嗎？”

郁時南點點頭。

此後的半個小時，霍周都很有耐心地給郁時南講解着最基礎的蛙泳要點。

雖然他從十二歲起就已經用不上這些知識，但依然沒有遺漏地向郁時南反複強調那些對他來說簡單得宛如1+1的理論。

該說是霍周教得細還是郁時南學得快。

沒過多久，郁時南竟然真的能抓着浮板游個幾米了。

他的大腦一瞬被喜悅沖擊，恍惚間回到第一次在宋回手心內單腳站立成功的剎那。

“你快看啊！”郁時南興奮地回過頭。

“沒瞎。”霍周嘴角挂上欣慰的笑。

這溫馨的場景持續了還沒兩秒鐘。

霍周嘴角的笑意便随着郁時南失去重心的剎那驟然消失，他猛地潛入水底，繞到郁時南身後，鉗住郁時南的腰将人托出水面。

“嗆到沒。”霍周單手環住他的腰，将他緊緊箍在自己身上，接着大力地撸了把他的臉，“沒事吧？”

郁時南緩了會勁兒，搖頭。

“不練了。”霍周說着便把人往池邊拖。

郁時南啊了一聲：“我就是剛才沒抓緊浮板才翻到水下的，是我不小心，我下次肯定注意，我才剛學會……”

霍周沒理。

郁時南靠在霍周的肩窩處，仰頭看他：“我真的沒事，你松開我吧，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你拎起來了能有什麽事啊？”

霍周依舊沒理。

郁時南輕聲嘆口氣，放棄掙紮。

估計是生氣了吧。

畢竟那麽簡單還出現失誤。

郁時南悶着腦袋想。

雖然霍周不理他是因為沒聽見。

聽？

笑話。

這個功能從霍周把郁時南用力箍到自己身上之後就不存在了，柔.軟的臀.肉貼上來的剎那，霍周的聽力更是直逼八十歲的老奶奶。

偏偏标準的救人方式，就是背對溺水者，然後單手從溺水者的腋下抄過，保證溺水者的鼻口浮出水面之上。

霍周從來沒痛恨過自己會記得這麽清。

他怕無意間蹭到郁時南的胸。

要是真蹭到了，那一瞬間的錯亂會讓這世界再增加一名溺水者。

所以霍周才選擇箍住郁時南的腰。

但……

但為什麽會貼得這麽緊啊！

霍周每動一下郁時南就會往他身上撞一下。

撞得霍周都想直接撒手讓郁時南自生自滅去。

好在最後還是理智占了上風。

二十米的距離硬生生被霍周游成兩萬米。

等把郁時南安穩拖到池邊之後，霍周終于得以喘口氣。

他強迫自己保持理智，然後猛地紮進水內，打算游兩圈冷靜冷靜。

腳趾的抽筋來得猝不及防。

霍周皺眉，深吸一口氣沉入水底

——只要用手将筋掰過來就好。

郁時南本來在那裏擦頭發，結果一擡頭，泳池內的霍周不見了。

他頓時慌張地站起身，這才發現霍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溺水了。

“教練！”郁時南着急大喊。

林教頭一個百米沖刺，撲通一下跳進水裏。

霍周那邊才剛把筋掰好，正在活動腳趾重新适應水流。

然後就突然感覺有人勒住了他的腋下，直直勒得他嗆咳一聲。

霍周的瞳孔陡然放大。

他媽的！

誰啊！

霍周很快就以仰泳的姿.勢被帶出水面。

在池子裏泡了八年沒嗆過水。

這會給他折騰得差點把支氣管咳出來。

林教頭緊張兮兮地将人拖上岸，然後用力扇了兩下霍周的臉：“你沒事吧？”

霍周：“……”

書裏可不是這麽教的。

霍周很煩。

霍周不想理任何人。

他甚至想憋着不喘氣吓吓林教頭。

但眼看那只無情的大手又要以巴掌的形式落下。

“我沒事。”霍周被迫清醒。

林教頭吓得壽命驟減二十年，這會又回來十年。

“對不起霍同學。”郁時南一臉擔憂，“都是我不好。”

“怪我。”林教頭自責，“他這臭小子天天跟我扯皮，今天下午又跟我說什麽有恐男症，我當時沒信，想不到竟然嚴重成這樣！”

霍周嘴巴張了張，想解釋，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說謊就是這樣的。

一個謊言的誕生需要一千個謊言的彌補。

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回去的路上，郁時南小心翼翼地站在霍周身後半米的距離處。

其實他可以理解霍周的心理，畢竟根據傳言來看，霍周身邊總是圍繞着大量的gay，還總是對霍周動手動腳。

久而久之，霍周恐同的心理就愈演愈烈，直至發展到恐男。

不過……

之前霍周說過他不恐男啊。

算了算了，沒準就是最近才有的。

郁時南晃晃腦袋，将雜念甩出大腦。

他回憶着林教頭囑咐他的話。

“霍同學。”郁時南開口。

霍周頓住腳步，投過去個疑惑的眼神。

“你知道脫敏療法式戒.斷嗎？”郁時南開口。

知道。

太知道了。

越戒越敏.感。

還是剁了最省事。

霍周內心的複雜沒有展露出分毫。

“就是從接觸低劑量的過敏原，到慢慢增大劑量，從而提高對過敏原的免疫能力。”郁時南說，“至于你恐男的話，過敏原就是男生了。”

“你想說什麽。”霍周微微蹙眉。

“要不要跟我牽手？”郁時南将手伸過去，一臉真摯。

霍周怔在原地。

“就……”郁時南怕他誤會趕忙解釋，“先從牽手做起，等你的身體能适應之後，再做別的，慢慢你就可以恢複正常了，我沒有別的意思。”

“好。”霍周說完便握住他的手。

郁時南愣了一下。

這、這麽順利的嗎？

竟然都沒有質疑他是gay！

郁時南遲鈍地看向兩人交覆的手掌。

“走。”霍周拉着他，“回宿舍。”

“哦。”郁時南任由自己被拽着走。

初秋的涼風緩緩吹拂過兩人之間，催化着滾燙的呼吸在空中相纏和拉鋸。

夜晚的寒意裹挾着露水的清冷，這就使得掌心內的柔.軟愈發溫熱。

霍周那顆冷靜自持的心，此刻宛如海浪觸礁，一下被擊成粉碎。

當呼吸連同血液凝滞的剎那，霍周才恍然明白，難以控制的從來不是欲.望，而是那一聲聲擂鼓的心跳。

一下比一下更深刻。

一聲比一聲更洶湧。

霍周體會到了瀕臨溺亡的窒息感。

胸口的滞悶壓得他有些呼吸困難。

不行。

撐不住了。

一秒鐘都難忍。

這他媽比硬了還難受。

霍周艱難地呼吸着空氣，大腦因為劇烈的心跳而陷入缺氧狀态。

他循着本能往醫務室的方向走，直直将郁時南拽得不得不加快步伐。

“呲——”

霍周吸氧。

“呲呲——”

霍周大口吸氧。

“呲呲呲——”

霍周恢複神智。

他心滿意足地把氧氣瓶放下，這才恢複正常些許。

郁時南欲言又止：“要不我們把手松開，明天繼續？”

“牽——”

“呲——”

“牽着，就這樣。”

“呲——”

“不就是心跳快點……”

“呲——”

“區區牽手，又不是什麽大事。”

“呲呲呲——”

霍周的氧氣瓶就沒放下過。

郁時南無奈：“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