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濡濕

濡濕

司淵一路都很沉默,溫辭只當他是被人看得羞澀,所以寡言。她并沒有放在心上,注意力也大多落在兩人十指相扣的手上。

原本,只是她攥着他。

行過大半,确保司淵不會再掙脫她的手後,她的手指一點一點深入,和他十指相扣。

溫辭本以為,就算是十指相扣,他也會像最開始她牽過他的手時一樣,掙紮一番。

可他沒有。

非但沒有,還默默扣緊了她的手。力道之大,甚至隐隐生出幾分痛意。

司淵下意識的回應,讓溫辭的心情大好。連帶着,把顧冉、章揚幾人帶來的壞情緒盡數抛之腦後。她滿腦子都在想,待會兒要和司淵看什麽電影。

回到家後,溫辭從庫房搬出投影儀,又把猶豫不決的司淵拽到了房間。

為了讓他安心,房間的門,溫辭并沒有關上。

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他盡可能不把視線落在別處。可就算是這樣,呼吸間,餘光裏,滿是專屬于溫辭的痕跡。

沒一會兒,他就覺得面紅耳赤,渾身燥熱。溫辭見他額上湧出汗珠,及時打開了空調,又從冰箱裏拿了瓶水,及時放到了他身側。

司淵的動手能力很強,投影儀很快調試好。

為了讓投影到白牆上的畫面更加清晰,溫辭關上了房門,拉上了遮光窗簾,房間頓時暗了下來。

司淵握着遙控器,脊背抵着床尾,席地坐在地毯上。光線猛地暗下來,他的心也跟着顫了一下。但表面依舊不動聲色。

溫辭拉着零食車,坐到了司淵身側。

“想看什麽電影?”他問。

溫辭想也沒想,直接開口:“《剪刀手愛德華》,之前就想看,卻一直沒時間。”

“好。”司淵應下,點開搜索框,一字一字輸入。

“你之前有看過這部電影嗎?如果你看過,那我們就換一部。”溫辭問他。

司淵搖頭:“沒有。”

他平時很少看電影。就算有閑暇時間,他也忙着功課,忙着兼職。

電影開場後,溫辭專注劇情,連拿在手裏的零食都忘了吃。可對于司淵而言,電影的吸引力遠不如她對他的吸引力。

一想到她在旁邊坐着,一想到這是她的卧房,他根本就靜不下心看電影,反而總想時刻低頭去看她。

他又不想讓溫辭發現他的注意力并沒有在電影身上,便一次次強迫自己把視線落到對面的白牆上。

他的耳朵,好像有自動屏蔽功能。

電影裏嘈雜的背景音樂、臺詞,都被他自動過濾,唯獨她或緩或疾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不知不覺,進度條走了一半。他也終于能夠專注于電影的劇情。

他看得正起勁,忽然,肩上一沉,溫辭的腦袋重重砸在了他的肩上。

司淵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給吓了一跳,身形僵滞的同時,連呼吸都停了一瞬。垂眸望去,溫辭不知何時睡着了,他竟半點沒有察覺。

看着她乖巧的睡顏,司淵默默緩了一口氣。

他拿起遙控器,按下靜音鍵。

恰好,此刻電影的畫面是黑白鏡頭,宛若一部黑白默片,靜谧無聲,只有光影在白牆上浮動。

耳邊,唯餘她勻稱的呼吸聲。

司淵垂着頭,勾着頸,默默看了她一會兒後,微調了一下坐姿,将被她靠着的那側肩膀放低了一些,好讓她舒服睡得舒服一點。

除此之外,他半晌都沒再有別的動作。

溫辭睡着了,他才敢把明晃晃的打量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睡着的她和醒着時給他的感覺大不一樣,睡着的她,乖巧,恬淡,少了些許銳利。投影儀散發出來的時亮時暗的光線打在她冷白的肌膚上,更添一抹柔和。

好一會兒,他才擡起頭,輕輕晃了晃勾得有些發酸的脖頸,視線重新落到那面白牆上。

電影已經接近尾聲,他又一次拿起遙控器,拖動進度條。最終,是他一個人無聲看完了接下來的電影。

司淵只好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她身上。她睡得正香甜,完全沒有想要醒來的跡象。

她如此困頓,想來昨晚給他發完信息後,并沒有立即睡覺的。

明明是她昨晚上就鬧着要出海,結果被一通喪氣的電話給弄糟了心情。沒了游玩的心思,自然是要返程。

明明是她提出要看電影,結果看到一半,她腦袋一歪,靠在他身上就睡着了。

可真是個矛盾的人。

司淵在心裏暗嘆。

他明白,擁有這樣的天然矛盾感的人,平日裏在家也一定是備受寵愛的。如果沒有至親的人兜底,任一個人心胸如何廣闊,也斷不可能養成她如今這樣的性子——率真、灑脫,好似不懼任何事情。

同時,他又有點頭疼。

再怎麽說,他也是個男人。

可她好像并沒有放在心上,就這樣堂而皇之邀他來她的房間,更是沒有任何防備地在他面前打瞌睡。

是她的心太大?

還是因為他長得像個好人?

司淵不認為是後者。

他不由設想,如果她遇見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任意的男人,她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

完全對人不設防。

想看電影了,就主動邀請對方來房間看電影。

高興了,就親對方一口。

不高興了,就像對待章揚那樣,冷冰冰的。

......

想到這些,司淵胸口的起伏忽然重了些,眉眼間也生出一抹不易被人察覺的陰郁戾氣。

他有點不能接受,溫辭做這些事情的對象不是他。就算她不是霍叔叔的女兒,他也不希望她對別人做這些事情。

半晌,神色逐漸平和。

好在,她遇見的是他,而非其他人。

-

溫辭醒來時,房間已是一片昏暗。

記憶中,投放的那部電影早已不見。對面白牆上投放的,是系統裏自帶的動态圖片,影影綽綽的竹林在淅瀝的風雨中在無聲晃動着。

她無聲眨了下眼,适應了目前的環境後,支着手臂,擡起酸澀僵硬的脖頸。忽然,手掌之下,異樣的觸感讓她的動作一頓,連帶着呼吸也放輕了幾分。

平坦、灼熱又不失堅硬,她好像摸到了他的大腿。

也是這時,溫辭忽然記起,她還邀了司淵來她的房間。借着那縷微光,溫辭垂眸瞥了一眼。随即,她迅速把手掌從他的大腿根部挪開。

但臉頰還是不可抑制地燒了起來。

那個部位,實在是有點過于敏感了。

尤其是對兩個只沖着對方顏值去的、才确認了親密關系的情侶來說。

“醒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道低沉且莫名帶着幾分沙啞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溫辭面上故作冷靜,動作卻倉促無比,完全暴露了她此時的心境。

她擡頭去看他,纖細白淨的脖頸仰出一道誘人的弧度。司淵故意裝作沒有看見被她掩于背後的手,連餘光都不曾投去半分。

可看着那片白皙的肌膚,他只覺得自己身上的體溫甚至比她觸碰、按壓他時要更高一些。他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但生理性的身體反應,根本不受他控制。

溫辭坐正身體,沖他莞爾:“不好意思,說好一起看電影的。可我卻睡着了。”

司淵緩緩開口:“沒關系,下次看也一樣。”

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因為光影的效果,說這話的司淵,好像格外地溫柔。

溫辭的視線落在他的肩膀上。平整的衣服,變得異常褶皺。就像是被人攥在手心,蹂躏了千萬遍。

天殺的,該不會是睡着的時候不小心流口水了吧?

溫辭心中一緊,擡手往摸了摸下巴。

一手幹燥,沒摸到口水。

“你應該叫醒我的。”她松了口氣,手掌不經意落在他的肩膀,卻怎麽也撫不平那幾道褶皺。

司淵垂在地毯上的手指蜷了一下,麻木地痛感針紮一樣襲來。靠近她的這半邊身體,又僵又麻。尤其是被她觸碰的地方。

兩人越靠越近,偏偏她專注扯平他肩膀處衣服上的褶皺,沒有任何察覺。

忽然,零星幾根柔軟發絲,像蛛網一樣,觸上他的耳垂。又因着她手上的動作,若即若離。

癢意逐漸湧上心頭,小腹的肌肉逐漸變得緊繃。

“我有點熱,得先回去洗個澡,晚點過來吃飯。”他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平和,起身的動作卻還是有幾分突兀。

溫辭愣了愣神,說了句:“好。”

看着司淵大步離開的身影,她的腦海中忽然閃過兩人第一次見面那天。那時的他,好像也是像剛才一樣,落荒而逃。

司淵一邊脫下外衣,一邊走進浴室。

他赤着上身,擡手打開花灑的同時,垂首看了一眼自己。

鼓鼓囊囊,莫名一片濡濕在淺灰色的短褲上尤其顯眼。他轉動開關,沁人肌骨的冰涼水柱從花灑中噴出。

這是司淵有史以來,洗得最久的一次涼水澡。

滿腦子,都是溫辭。

耳邊,是她一聲聲喊他的名字的聲音,清泠泠的。轉瞬,又滾燙沸騰。

眼前,是她各種靈動的表情。她的一颦一笑,盡在他的腦海之中。

但他想的最多的,卻是剛才。她初醒時,臉上帶着壓痕,懵懂擡眸看他的瞬間。

手臂不停晃動,渾身的肌肉也都異常緊繃。

好半晌,司淵穿戴整齊從浴室走出來,手裏還端着一盆洗幹淨的衣服。

他好像打了很多沐浴露,行走坐卧間都清涼的薄荷香氣。微風一吹,味道更濃了。

搭完衣服,司淵坐在院中的竹椅上,半仰着頭,等頭發完全幹透。

他拿着手機,回複了幾條信息後,終于發現了溫辭發的那條四宮格的朋友圈。

滑動屏幕的手,在看到熟悉的身影時驟然頓住。神色晦暗,漆黑的眸子裏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情緒。

他的社交圈子和溫辭相比,有很大的差別。就算是用雲泥之別來概括,也不為過。

但兩人是有共同好友的,盡管是唯一的一個。

司淵的視線,在那組四宮格停留一瞬後,落在下方唯一一顆點贊的紅心上。

頓在屏幕之上的手指顫了顫。

半晌,司淵回神,點開霍懈北的對話框。

單單是‘霍叔叔’這三個字,他删了又打,打了又删。

反反複複好幾遍之後,他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把對話框裏字删幹淨,退出微信,打開了聯系人列表,點開最上面那串沒有任何備注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

在司淵這裏,霍懈北的聯系方式永遠置頂。無論是微信,還是手機號。遇見溫辭以後,置頂的聯系人又多了一個。

嘟嘟兩聲後,對面接通了電話,語氣一如既往地溫柔,和往常時候沒什麽差別。如果不是司淵親眼看到了他的點贊,怕是真的會以為他什麽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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