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傳說

傳說

“霍叔叔,對不起。”電話接通後,司淵沒有給自己後悔和退縮的機會,恰時開口。

霍懈北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為什麽要道歉?”

“霍叔叔,有件事情,我沒有第一時間和你坦白。”司淵抿唇,停頓一瞬,艱澀開口:“我和溫辭談戀愛了。”

對面安靜了片刻,司淵猜不透他,心髒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一樣,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忽然有點後悔打着通電話了。他應該打視頻的。這樣,他還能在對面沉默時觀察他的神情,不至于像現在這樣被動。

“霍叔叔,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除了道歉,以及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之外,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第二次道歉之後,隐約聽到聽筒裏傳出一聲喟嘆。

聲音很輕,才入耳,便消彌無蹤。

也正是因為如此,司淵這才懷疑那聲輕嘆的真實性。

“司淵,我沒有怪你。”霍懈北的語氣帶着幾分無奈。

司淵徹底安靜下來,臉上的愧疚和不安也一點點消散。他想問為什麽,嘴巴顫了顫,卻沒發出聲音。

“我沒有怪你,所以你不用一遍又一遍跟我道歉。”霍懈北似乎能感受到他此時的糾結,他又一次開口,試圖一點點打破司淵砌在心裏的那堵高牆。

“霍叔叔,為什麽?”司淵的聲音有點沙啞,眼睛裏也漫上來一抹水汽。

溫辭是他捧在手心裏的獨生女兒,而他不過是他順手資助的窮小子,他想不明白,為什麽霍懈北不生氣。

霍懈北:“司淵,叔叔從來都沒有因為你的出身嫌棄過你,希望你也不要再妄自菲薄。

你和阿辭也都長大了,本來就該有自己的感情生活。

與其是別人,我更希望是你。

至少,我們很熟悉。

更何況,你幾乎是我看着長大的。你的為人,我放心的很。”

司淵安靜聽完他說的這段話,心中很是觸動,當即表态:“霍叔叔放心,我有分寸,不會欺負她的。”

霍懈北被他這話給逗笑了,忍不住低喃一聲:“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

司淵啞然,一時無話。

也是,溫辭可是他的女兒。他又怎麽會不清楚她是什麽性情。

霍懈北又說:“你也別太擔心。如果受了委屈,随時打電話告訴我,我來替你教訓她。”

“霍叔叔放心,我知道的。”言外之意,司淵也聽得很明白。無論如何,他都不會、也不能欺負她。

挂斷電話後,司淵心裏的那塊大石頭徹底落了地。

在此之前,他和溫辭的隐秘關系,一直是他壓在心中的一顆不受控制的、随時會被任何原因引爆的驚雷。

資助人和被資助人的關系,可以很單純,無需驗看出身。可如果是和被資助人的女兒談戀愛,難免不被人罵作狼心狗肺之輩。

為此,司淵一直擔心。

萬一霍懈北知道他和溫辭有了兄妹之外的感情瓜葛,是否會就此疏遠、甚至是嫌惡他呢?

也正是因為有這個擔憂,所以在兩人的相處過程中,他從不主動,且一直在克制、即使他內心對溫辭真的有情。

如今,霍懈北的這番話,像是給他喂了一顆定心丸。他和溫辭之間,最大的阻礙已經沒有了。

只要溫辭願意,他就能一直陪在她身邊。只是不知道,如果溫辭知曉了他的出身,聽到了島上人對他的閑言碎語,又會作何反應?

她還會繼續和他談戀愛嗎?

溫辭之所以和他談戀愛,是因為看上了他的臉。可單憑美色,真的能抵禦住閑雜人等的流言蜚語嗎?

司淵不願去細想,卻忍不住慶幸,慶幸自己長了張能夠吸引她注意力的俊臉。

平複好激動的心情之後,司淵重新打開了朋友圈,翻到那組四宮格照片,一一保存到相冊。

随後,他收起手機,起身去廚房準備兩人的晚飯。

半個小時後,溫辭應邀而來。

司淵的廚藝還不錯,她又貪多,一不小心吃得有點撐了。晚風徐徐,她不願囿于小院之中,便主動提議出門遛彎兒。

司淵同意和她一起去,卻在臨出門前,拿了口罩和一頂黑色鴨舌帽。

“捂這麽嚴實幹什麽?”溫辭好奇,卻在餘光瞥見他的衣櫃之中還有一頂白色同款鴨舌帽時,伸手拿了過來,學着他的動作,扣在了頭上。

又因為動作粗魯,帽檐壓得有點低。所以,她只有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他的臉。

“好看嗎?”她仰着頭,喜滋滋說了句:“是情侶款唉。”

司淵擡手,幫她重新理了理帽檐,沉聲應了句:“好看,帶着吧。”

-

兩人穿戴整齊,一同出門。

和白日裏稍有不同,這一次,不等溫辭主動,司淵就朝她伸出手。有了上一次牽手的經驗,司淵十指相扣的動作做得半點都不含糊。

溫辭詫異,不由得感嘆:“司淵,你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司淵的腳步慢下來,垂首睨她一眼,緩緩開口。

“變主動了。”她晃了晃胳膊,随即把兩人十指緊扣的手擡到他臉前,說:“白天的時候,你不是還不願我牽着你的手嘛。現在是怎麽了?轉性了?我都懷疑,你還是不是司淵了。”

司淵就知道,只要她想,沒有任何人能夠從她嘴上讨得便宜。

就譬如現在,他不過是主動牽了她的手。

明明她心裏也希望他主動的,眉眼間更是因為他主動去牽她手的動作揚起一抹笑意,卻仍口不饒人。

司淵又想起下午和霍懈北打的那通電話,無奈搖搖頭,低喃一聲:“果然。”

“果然什麽?”溫辭追問。

“果然,只有你欺負我的份。”話落,司淵牽着她手的力道加重幾分,使得她掙脫不開。

溫辭挑眉:“哎,你說清楚,我什麽時候欺負你了?”

話落,她另一只手啪的一聲拍到了他的胳膊上。當即,他的胳膊紅了一片。

“就現在。”司淵垂首,神色無辜,語氣更無辜。

...

兩人一路打打鬧鬧,卻始終牽着對方的手,誰也沒有松開。

環島一圈,溫辭總算是消了食。

體力逐漸匮乏,腳步也跟着慢下來。連帶着,司淵的速度也跟着慢下來,遷就着她的步伐,與她并肩而行。

島上游客衆多,俊男靓女亦是不少。

司淵帶着帽子和口罩,旁人看不見他的長相,以為他是普通游客,便少了那些充滿了窺伺和惡意的打量目光。

溫辭安心,他便自在。

不知不覺,兩人逛到‘逅島’演出的廣場。

溫辭牽着他,娴熟擠進人群,疲意退去,一臉興奮,說:“前幾天,我看過他們的演出,特別精彩。沒想到,今天又趕上了。”

司淵并不習慣游擠于喧嚷的人群,步子慢了些,她轉過頭催促:“哎呀,你走快點,一會兒演奏該結束了。那我們可就什麽也看不到了。”

司淵只好跟上她。

沒一會兒,兩人先後擠到了前排。

司淵對逅島的演出不感興趣,他的目光,大多停留在溫辭身上。

“奇怪,鼓手怎麽換人了?”

溫辭掃了一眼舞臺上的樂隊衆人,視線從紀笙笙身上轉移到她身後的架子鼓手身上,湊在司淵耳邊低語:“上次來,鼓手好像是個男生。莫非,是我記錯了?”

“不可能啊。”溫辭清楚記得,那天她好像還和那人對視了一眼。

同時,司淵甕聲開口:“你沒記錯。上次的鼓手,的确是個男生。”

溫辭:“你怎麽知道?那天你也來了?”

“嗯。”司淵點點頭,口罩之下的面頰卻浮出一抹酡紅。為了待會兒開口要說的話。

原來,在喜歡的人面前孔雀開屏是這樣的感覺。

“那天的鼓手,是我。”

“你還會樂器啊?”溫辭眸子裏閃過一抹詫異和驚喜,腦海中浮現出那日隐于黑暗之中的身影。

“難怪當時我覺得那道身影眼熟呢。那天,你是不是在臺上看見我了?”她問。

司淵嗯了一聲,低垂的眉眼之中,漾出一抹柔情。

溫辭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把視線落在臺上的紀笙笙身上。那日,她看得分明,紀笙笙看他的眼睛裏,盛滿了情意。

紀笙笙長得很好看,嗓音的條件也好。單論外形,司淵和她,是極為相配的。

想到這裏,溫辭的心裏忽然生出一陣郁氣。她有點不開心,盡管現在司淵是她名義上的男朋友。

不知是因為溫辭投向舞臺的目光太過專注,還是因為紀笙笙對司淵的情意過濃,就算是司淵把自己弄得如此嚴實,單憑一道身影,仍能認出他來。

她打量紀笙笙的同時,紀笙笙也恰好把目光落在了她和司淵身上。

司淵始終垂着頭,帽檐寬大,把他的視線遮擋的嚴嚴實實。他專注于溫辭,并沒有察覺到臺上投來的熱切目光。

反倒是溫辭,第一時間發現了紀笙笙投來的視線。她的眼神,探究多過好奇。

四目相對,溫辭不懼,并沖她笑了笑。

她對紀笙笙并無惡意。更何況,溫辭心中明白,司淵對她應無意。不然,這樣的好相貌,也不會輪得到她了。

可紀笙笙卻并非如她這般,她顯然已經把溫辭當做了情敵。面無表情白了溫辭一眼後,轉而看向了她身側的司淵。

溫辭不想在她面前‘秀恩愛’,她默默将兩人十指緊扣的手掩于身後,又用手肘碰了碰司淵的側腰,說:“司淵,樂隊的主唱好像在看你。”

司淵擡頭,用手指頂了頂帽檐,看了紀笙笙一眼。

紀笙笙興奮沖他揮手,雙眸也似盛滿了星星,與看溫辭的目光不同,嗓音也帶着幾分蜜意。

司淵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平淡掃了一眼,便挪開了視線。

溫辭乜他一眼,恹恹開口:“好聽嗎?”

“不好聽。”司淵立刻搖頭:“和聽歌相比,我更喜歡看電影。”

溫辭冷哼一聲:“油腔滑調,懶得理你。你自己在這聽吧,我回去了。”

話落,她耍性子甩開他的手,轉身,便要往外走。經過這麽一番,她早已經沒了聽歌的興致。

司淵看着空蕩蕩的手掌心愣了一下,擡步便要追上去。他的手指剛觸及她的手腕,正準備同她一起走,嘈雜的音響裏,歌聲忽然頓住,紀笙笙急促的喊聲,響徹廣場上空。

“等等。”

衆人的目光,連同閃耀的燈光,一起落在紀笙笙身上。而紀笙笙的眼裏,卻好似只裝得下司淵。

見他毫不留戀地跟着一個女生轉身離開,情急之下,紀笙笙打斷了演奏,荒唐喊停了他。

可他并沒有回頭,甚至連腳步也不曾停下。

反倒是溫辭,盡管她也沒有回頭,但她停下了腳步,側目和司淵低語:“我去外面等你。”

說完,不等司淵回應,她又一次松開他的手,逆着人潮,走了出去。

溫辭沒理會身後的喧嚣,走出人群,來到她上次坐着的那把長椅處,只是那把長椅上坐滿了人。

溫辭正準備換個地方,粗略一瞥,看到了那個賣氣球的阿婆。她一臉神秘,正同周圍零星的幾個游客說着什麽。

溫辭走近,側耳聽了一會兒,阿婆正在講述庚辰島的傳說。她閑着無聊,司淵又被瑣事絆住腳,便站在那兒聽了一會兒。

阿婆說:

很久很久以前,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庚辰島這座島嶼的。

神魔大戰之後,神龍隕落,墜入深海,身體化做島嶼,便是如今的庚辰島。

庚辰島,所謂庚辰二字,便是神龍的別稱。就連地圖上,庚辰島的形狀都好似一條盤旋在深海的石龍。

溫辭一邊聽,一邊拿出手機,在浏覽器裏輸入‘庚辰’二字,以驗證她話中的真假。

網頁上密密麻麻的介紹被她粗略掃過,最後,她把視線定格在一段話上,同時,她對這個傳說産生了一點好奇。

【庚辰,應龍的雅稱。】

随即,她又打開了地圖APP,正如阿婆所言,庚辰島的形狀,宛若一條長了翅膀的游龍。

她正看得出神,身後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司淵趕了回來。

腳步聲漸近,溫辭本打算回頭看一眼的。畢竟是陌生的環境,她還是有些防備心的。

她收起手機,正準備回頭,忽然嗅到一陣清涼的薄荷味兒,有點熟悉。

溫辭神色未變,克制住自己想要回頭的沖動,視線重新落到了阿婆身上。可注意力卻怎麽也集中不起來了,阿婆講的那些明明她很感興趣的和庚辰島有關的傳說,卻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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