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夢境

夢境

指腹在唇上摩挲,臉上彌漫出淺淡的笑意。想起司淵好幾次落荒而逃的背影,她更是直接笑出聲來。

很奇怪,一想到司淵一次次從她面前逃開,她心裏就越是想要将他留下來。最好他時時刻刻都能和她待在一起。

因為遺傳了父母的優點,她長了一副好皮囊。

也正是因為如此,盡管她一直隐瞞自己是霍家的人,身邊仍然不缺追随者。他們趨之若鹜,平白讓人生厭。

如果可以,她甚至都不想和他們多說一句話。

可司淵不一樣。

從她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不一樣。

他對她,好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所以,她千方百計,用盡了各種小花招,才讓他答應成為她的男朋友。

雖然大多時候,他的情緒都很寡淡,像一杯被冰鎮過的白開水。

但偶爾,她依舊能從他看向她的眼睛裏讀出一些異樣的、濃重的情緒來。偶爾,他這杯涼白開,也會咕嘟咕嘟冒着氣泡,像她愛喝的氣泡水那樣。

想着想着,她的思緒逐漸變得困頓、潰散。心裏泛起層層漣漪,手指也無意識蜷縮了下,眼皮越來越重,意識也變得混沌。

沒一會兒,她緩緩阖上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近期的情緒過于放松、大腦皮層過于活躍的原因,向來少夢的溫辭,整夜被夢境所擾,根本睡不安穩。

前半夜,司淵的身影一直在她的腦海中萦繞。一會兒是兩人初見時的畫面,一會兒又是兩人在巷口深吻的畫面。

後半夜,司淵的面容逐漸散去,夢境的內容卻越來越光怪陸離。

也許是因為廣場上那個賣氣球的阿婆講述的那個和庚辰島有關的傳說太過傳神,她夢到了一條黑龍。

确切來說,是一條長着碩大翅羽的黑色應龍。它盤旋在海面上,形狀和庚辰島幾乎一模一樣。

夢中,她孤身一人,走在島上。

忽然一陣似牛吼的龍吟聲入耳,瞬間,狂風大作,地動山搖,海浪翻滾,整座島嶼幾乎被海水淹沒。

毫無防備的,她被晃倒在地。

眉心一陣刺痛,狂風卷起的碎石,刮花了她的臉。

殷紅的鮮血順着鼻梁滑下,滴落到地面,平白卷起一陣小的旋渦,像龍卷風一樣。

而風眼,正是她滴落到地上的那幾滴鮮血。

溫辭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她只是感到驚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那陣血色旋風。

龍吟聲越來越大,幾乎要把耳膜震碎。

與此同時,海浪也越來越高,幾乎要将整個島嶼淹沒。

海浪襲來,她下意識閉上眼。

預料之中的溺水感沒有到來,驟然襲來的騰空感卻讓她的心髒一緊,再睜開眼睛時,庚辰島的外層化為無數碎石,沉入深海。

與此同時,一條黑色應龍騰空而起。而她,則趴在應龍的脊背上,雙手因為害怕緊緊攥上了它翅膀上的羽毛。

不知道是因為她抓疼了它,還是因為它感受到了她專注的視線,隐入雲霄的瞬間,它嘶吼着,扭頭看了她一眼。

巨大的龍首猛地映入視線,溫辭和它四目相對,吓得直接叫出聲。手上的力道也卸了大半,空氣中的阻力讓她整個人從它的脊背上滑落。

下意識的,她長臂一揮,想要抓住些什麽,卻只來得及抓下它一根羽毛。

掙紮着,她朝深海跌落。

-

一聲悶響,溫辭翻了個身,從沙發墜入地面。和夢境中相同的墜空感,讓她突然驚醒。

她睜開眼睛的同時,耳邊傳來兩聲啼鴉的叫聲。一擡頭,她看見司淵養的那只烏鴉站在她面前的茶幾上。

見她看過來,它還歪着脖子看了她一眼。溫辭對它依舊充滿恐懼,又一聲尖叫響起。

“啊——”

她的尖叫聲,驚得啼鴉振翅高飛。

它撲扇着翅膀,連鴉羽都掉落了好幾根。它在客廳盤旋了兩圈,從半掩的窗戶飛了出去。

海風吹開了窗簾,黎光從玻璃照進來。

溫辭坐起身,揉了揉被摔疼的手肘,腦海中閃過剛才的夢境。

明明是夢,她額間的那道水滴狀的紅色胎記,卻像是真的劃破了一樣。手指一碰,就隐隐發痛。可是又沒有傷口,手上也沒有沾染鮮血。

她咕哝了句奇怪,手掌撐着沙發,站了起來。她本想去衛生間的,可餘光卻被沾在她衣擺的黑色羽毛吸引了去。

不遠處的純白地毯上,還散落着幾根剛才啼鴉抖落的羽毛。同樣是黑色,可溫辭就是覺得,她身上的這根與地毯上的那些,有點不一樣。

她身上的這根,更像她在夢裏揪下來的。

可夢裏的東西,又怎麽能帶回到現實中呢。應該就是啼鴉掉的毛吧,只是不小心沾到了她衣服上而已。

畢竟是虛妄之事,溫辭沒有細想,擡步去了洗手間。

一整夜都窩在沙發裏,又做了一晚上光怪陸離的夢境,身上出了很多汗。黏膩膩的,很不舒服。

她洗了個澡,吹幹了頭發,抹了香香的身體乳,換了套更加舒服的休閑睡衣,重新回到客廳。正準備重新坐回到沙發上,餘光又一次瞥見散落在四周的黑色羽毛。

于是,她一一撿起,全部歸攏到一起。

想到啼鴉的樣子,她的心髒顫了顫,跑去窗邊,把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生怕它又不知什麽時候飛進來。

她百無聊賴在沙發上躺了好一會兒,看了一眼時間,才06:18分。距離和司淵約定的時間還早,她卻又有點昏昏欲睡。

趁着意識還算清醒,她拿起手機,把家裏的密碼發到了司淵的手機上。

-

八點鐘,司淵準時來到了她這裏,手上還提了兩份熱氣騰騰的小馄饨。

他沒摁門鈴,直接用密碼打開了門。他進來的時候,溫辭躺在沙發上,腰間一條薄毯,一條腿耷拉到地上,睡得正酣。

看着這場面,他不由得放緩了腳步。

他穿的還是昨晚溫辭那件粉色的短袖。因為後背有傷,他今天沒去晨跑,只是散了會兒步,順到買了早餐回來。

他把還冒着熱氣的馄饨放到了餐桌上,走到沙發旁,蹲下身,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喊她:“溫辭,醒醒。”

溫辭嘤咛一聲,眼睫輕顫,睜開一條縫。看清司淵的瞬間,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身形稍動,平躺改成側卧。兩人面對面的同時,她的胳膊搭了下來,将他還來不及從她肩膀上挪開的手圈了起來。

她尋了一個更加舒服一點的姿勢,臉頰在軟枕上蹭了蹭,眼睛卻又一次閉了起來。

“你來了。”說話的語氣,也飽含困頓。

司淵嗯了一聲,身形卻是僵硬無比。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被她圈到懷裏的那條胳膊上。他清楚感覺到,綿綿不絕的熱氣,從她身上傳來。

片刻,溫辭又沒了聲音,她閉着眼睛,呼吸也逐漸變得綿長。

司淵擔心她睡熟過去,不得不開口,說:“昨晚不是說想吃小馄饨嗎?我買回來了,還熱着。”

“嗯。”溫辭咕哝了聲:“想吃。”

“想吃就起來,涼了該不好吃了。”司淵吞咽了下口水,一邊說,一邊試圖把手從她的懷抱中抽出來。

可他才稍一用力,胳膊就又一次被她緊緊圈住。

緊接着,她蹙着眉心睜開了眼。

看向他時,眸中夾雜了幾分不滿,連語氣都帶着幾分幽怨:“那我困嘛。”。

司淵無奈,輕嘆一聲:“不是說還要幫我換藥嗎?”

溫辭瞬間清醒過來,惺忪的睡眼瞬間睜開。圓滾滾的,別提多可愛了。她掙紮着,從沙發上爬起來,口中喃喃不止:

“對,還要換藥。”

“我去拿醫藥箱。”

司淵不動聲色把胳膊收回來,又在她往餐廳的反方向走時,及時拽住了她的手腕,說:“換藥的事情先不急。先吃飯,我餓了。”

“好吧,先吃飯。”她點點頭,視線越過他的肩膀,落在餐桌上那兩份小馄饨上,“剛好,我也有點餓。”

說話間,她已經越過了司淵,反牽着他的手,大步往餐廳跑去。

司淵跟着她走了兩步,看到她光着腳,他頓下腳步,擰眉叮囑:“穿鞋。”

牽着她手腕的力道也跟着加大,溫辭不得不也跟着停下腳步。她一邊穿鞋,一邊嘟囔:“司淵,你年紀輕輕,怎麽這麽啰嗦啊。”

“跟我爸一樣。”溫辭又補充了一句。

司淵被她這句話給噎沉默了,連耳朵都變得緋紅。他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人把他和霍懈北放在一起比較。而這個人,還是溫辭。

溫辭是個心大的,她滿心都是小馄饨,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可她的胃口卻小得很,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就飽了。

可早餐是他辛苦買來的,浪費也不是一個好習慣。她一時沒想好怎麽辦。于是,把目光投向司淵。

他吃相斯文,速度卻很快。她吃了沒幾口,他那碗已經見底了。

溫辭眼波流轉,敲了敲桌面,問他:“司淵,你夠不夠吃?”

她一開口,司淵就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他咽下嘴裏的東西,掀眸看了她一眼。

“我真的吃不下了。”她的眉眼之間,滿是無辜。口吻卻委屈巴巴的,像是他逼着她吃一樣。

“給我吧。”司淵擡手,把她面前的碗端到自己面前,換下她的勺子,沒有半點嫌棄,大口吃了起來。

溫辭看着,心裏忽然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她想說點什麽,想問他為什麽能面不改色吃她剩下的早飯。話到嘴邊,她又想起昨晚的那個深吻,便不再矯情。

畢竟兩人親都親過了,吃她的剩飯也不算什麽稀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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