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在哪

在哪

一覺醒來,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從落地窗斜照進來的無邊暮色和湛藍的海岸線。

她側躺着,視線在窗戶上停留一瞬。不遠處的沙灘上,三三兩兩的游人悠閑地散步。

忽然,溫辭想到什麽,倦意消散,整個人清醒過來。她正準備翻身,手肘無意蹭過腰間,觸到一陣滾燙且堅實的觸感。

也是這時,溫辭後知後覺意識到,她的腰上好像壓了個很重的東西。

溫辭翻身的動作一頓,垂眸往腰上瞥了一眼,橫亘在她腰上的,不是司淵的胳膊,又是什麽。或許是因為她睡得時間太長,已經習慣了他胳膊的重量,所以才沒有第一時間察覺。

溫辭緩緩轉過頭,一眼看到趴在她身邊睡得正香的司淵。

不是說還有工作嗎?他怎麽沒走?

溫辭眨了下眼,腦海中不可遏制地閃過睡覺之前的兩人親吻後的場面。

意識朦胧之際,她心系他後背的傷勢。如果她非要他陪,那他就真的得一直趴着。溫辭忽然有些于心不忍,終于舍得放他離開,好讓他去客廳繼續忙工作。

可是,司淵卻沒有立即從她的床上下去。他寬厚的手掌,揉了揉她的腦袋,說了句:“沒關系,你先睡。我陪你一會兒,等你睡着了我就去忙工作。”

聽司淵說完這句話後,她就睡着了。

後來發生了什麽,溫辭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究竟是一直沒離開,還是離開後又回來?溫辭不得而知。

但是,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意識到甫一睡醒,就能看到他睡着旁邊這件事情,讓她的心情很愉悅。

空調還開着,絲絲縷縷的涼風打在兩人身上。

她的身體,幾乎被夏涼被包裹的嚴嚴實實。壓在夏涼被上面的,是他有些沉重的手臂。這樣的溫度,剛好适合睡覺。

而司淵的身上,只有他穿的衣服。

他的身下,倒是壓着夏涼被的一角,可又有什麽用呢?

可千萬別吹感冒了。

溫辭心中一緊,當即有了動作。

她用兩根手指捏起司淵的手腕,緩緩從自己身上挪開。一邊挪,一邊觀察着司淵的臉。他好像睡得很沉,半點沒有察覺到她的動作。

同時,溫辭也發現了另外一個讓她有些驚訝的點。

即使她只用兩根手指和他的肌膚接觸,她也能感覺到,他的體溫很高。

忽然,溫辭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他後背上有傷,又吹了這麽久的空調,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溫辭又湊近了些,仔細觀察了他一會兒:睡顏平和,呼吸勻停,鼻尖上還隐隐滲着一層晶瑩的汗珠。

不像是發燒,倒像是單純熱的。

他都睡出汗了。

她又把視線落在他的後頸,後衣領果然被汗水洇了大片,鮮豔的粉色變得暗沉。

她咕哝了句:“不應該啊。”

随後,她動作輕緩繞下床,光腳走到他那邊的床頭櫃,拿起空調遙控器,把溫度又調低了些。

她沒打擾司淵休息,徑直出了房間。

溫辭重新坐回到沙發和茶幾中間的地毯上,正準備繼續拼這幅未竟的美少女戰士的拼圖,埋在拼圖碎片之中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她睡着之後,司淵只是将她抱回了房間。而她的手機,被冷落在茶幾上。位置也是她睡着之前随手扔的,不曾改變。

難怪她在出門時,總覺得自己手上少了什麽東西。

怔忪間,震動聲止。

溫辭回過神,放下手裏的拼圖碎片,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足足十八個未接來電的提示後,又一次蹙起了眉毛。

顧冉打了一通。

顧清河打了兩通。

剩餘的十五個,全都來自于一個陌生的號碼。但溫辭猜測,這個號碼,一定是章揚的新號。

除了他,再沒人這麽不識趣。

打別人電話,一個不接,兩個不接,三個還不接,就不要繼續再打下去了嘛。

溫辭撇撇嘴,異常娴熟地把這個號碼拉到黑名單。

轉念,又覺得不妥。

無論她心裏有多麽厭惡章揚,他始終在那兒。

更何況,如今他已經追到了庚辰島來。

她也試驗過了,一味躲避,只能換來他更加變本加厲地騷擾。連他的身邊人都不得安生。

溫辭又重新把章揚的號碼從黑名單裏拉出來,備注上名字,保存到了通訊簿中。

她看着一整頁的未接來電,最後把視線落在了紅色的‘顧冉’二字上。

顧冉這次的舉動,讓溫辭有點驚訝。

她有點想不明白她了。

以前,無論是主動還是被迫主動,這三個人中,就屬她的消息最多。

可這一次,竟然就只有一通電話?

有點奇怪。

一時間,她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裏奇怪。

于是,她忽略掉章揚和顧清河的消息,直接給顧冉回撥過去。

顧冉接的很快,告訴了她三人下榻酒店的名字,并且邀請她共進晚餐。見溫辭遲遲不應,顧冉又補充了句:“如果你有時間的話。”

言外之意,沒有時間的話,那就算了。

溫辭好歹和她做過幾年同桌,對她也算了解。所以,她能夠第一時間聽懂顧冉這句話的意思。

盡管以前的邀約,顧冉心裏大多也都不願她前去。但從來沒有像這一次,直接開口表達過。

而且,溫辭能感覺到,和之前相比,今天的顧冉有點不一樣。

于是,她應了下來。

-

司淵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他睜開眼睛,卻也只能看到駐在沙灘上的幾盞夜燈,在昏暗的夜空,散發出團團幽黃的光。

房間裏更是昏暗,借着外面那幾團幽暗的光線,他勉強能夠看到他旁邊微微隆起的黑影。如果他沒有猜錯,那團黑影應該就是溫辭。

他并沒有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只是懊惱自己竟然真的睡了過去。原本他打算等她睡着後,就離開的。

但又隐隐慶幸:還好,他醒的比她早。

司淵定了定神,視線落在他身前的黑影上。繼而,手臂一揚,他緩緩抱住黑影。黑影并非是溫辭,而是夏涼被堆到一起,他誤以為是個人。

手臂壓塌了微微隆起的夏涼被,他撲了個空。

“阿辭?”司淵心裏咯噔一聲。

無人回應,房間一片靜谧。

他動作麻利從床上下來,憑着記憶,摸索到了床頭櫃上臺燈的開關。

啪嗒一聲,滿室明亮。

房間裏卻只有他一個人,在空調冷風的不間斷吹拂之下,她曾睡過的地方已經冰涼一片。司淵蹙眉,撫平了她枕頭上的褶皺之後,把手收了回來。

她去哪了?

一邊想,司淵走出了房間。

客廳也一片昏暗。

“阿辭?”他又喊了一聲,依舊沒人回應。

摸着黑,他打開了客廳的燈。

她果然不在家。

他從沙發的扶手上拿起自己的手機,沒有信息,沒有電話,沒有任何說明。

但他約莫能猜到她去了哪。

他沒有忘記兩人出海時溫辭接的那通電話。

她一定是去找那三個人了。

她有自己的社交自由,可司淵依舊有點失落。

他點開了和溫辭的對話框,正猶豫要不要發條信息問一問她在哪,餘光一瞥,他注意到他的筆記本電腦上貼了張便簽紙。

司淵撕下便簽紙,看着上面兩行娟秀的字跡,無聲勾了勾唇。

原來,她給他留了話:

To司淵:

見你睡得熟,沒有喊醒你。我去赴約了,睡醒給我發信息。

落款:溫辭。

就這麽幾個字,司淵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怎麽她寫他的名字都這麽好看!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名字好聽或者寫起來好看過。在此之前,他特別不喜歡別人喊他的名字。

可偏偏,溫辭喊出的每一聲,他都喜歡聽,覺得悅耳。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名字也沒那麽難聽。

捏着那張便簽紙,就像是拿了尚方寶劍。他沒再猶豫,直接給溫辭發了信息過去。

“在哪?”

“要不要我去接你?”

司淵一連發了兩條,不等溫辭給他回信,人已經走出了別墅。

庚辰島就這麽大,游客們常住的,也就只有那幾家酒店。常去的地方,也就那麽幾處。

就算她不能及時給他回信息,他也有信息找到她。

或早或晚罷了。

司淵一直拿着手機,他出了巷口沒多久,就收到溫辭的信息。她什麽也沒說,只是給他發來了一個餐廳的地址。

餐廳的位置和他正走的方向相反,司淵收起手機,掉過頭,往反方向走。

十五分鐘後,司淵到達了酒店門口。他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給溫辭發了條信息。

【我到了,在酒店門口。】

【這就出來。】

這一次,溫辭很快給他回了消息。

司淵收了手機,專注看着酒店的大門。

三分鐘後,溫辭出現在酒店大堂,司淵一眼看到了她。正準備迎上去,看清與她一起走出來的幾個人時,他又頓下了腳步,安靜看着。

與她并肩而行的,是上次在手機裏見過的那個叫顧冉的女生。她們身後,緊跟着兩個男生。

同樣,這兩個人也是他曾在手機裏見過的。

掃了一圈,司淵重新把視線落在溫辭身上,目光越發柔和。

溫辭走出大門,停下腳步,其餘三人也跟着停下來。掃視一圈後,她發現了司淵的身影,笑着同他擺了擺手。

司淵緩步走上前。溫辭親昵挽上了他的胳膊,沖那三人說:“我男朋友來接我了,我得先回去了。”

“你們好,我是司淵,也是溫辭的男朋友。”司淵一一同那三人點頭示意後,主動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顧冉。”

“你好,顧清河。”

“章揚。”

顧冉最先反應過來,緊接着是顧清河,最後才是章揚。

簡單寒暄了一番後,溫辭和司淵相攜離開。

酒店門口的三人,卻遲遲沒有動作。尤其是章揚和顧清河。

顧冉注意到,兩人的目光始終落在漸行漸遠的那對情侶身上。

稍有不同的是,顧清河大多時候看着的,是溫辭。而章揚,怒目圓瞪,死死盯着司淵的背影。

很快,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

“我怎麽覺得,司淵身上那件衣服有點眼熟。”顧清河率先收回視線,轉而看向章揚,說的話也有些莫名。

章揚咬牙切齒地說:“那是溫辭的。你忘了,上次咱們幾個去玩密室逃脫的時候,她穿的就是這一件。”

顧冉沒插嘴,安靜聽着。但是,她看向顧清河的目光,多了些意味深長。

她這個遠房堂哥的心思,還真是讓人猜不透。但有一點可以确定,顧清河終于不再懼于章揚的存在,也開始主動進攻了。

只是不知道,讓他做出這樣改變的,究竟是溫辭交了男朋友,還是即将開展沒有章揚在的大學生活。

也只有章揚,自負又自傲,根本看不出顧清河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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