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妖主

第31章 妖主

鳳清韻從耳根一路紅到脖子, 整個人紅了個透徹,宛如熟透了一般。

狐族向來以玲珑七竅心聞名于世,看到鳳清韻的神色後, 青羅當即便猜到了什麽。

他立刻露出了了然的神色,随即相當善解人意地沒有再問下去:“看來鳳宮主已經知道魔尊陛下的苦心了, 祝二位回程一路平安。”

鳳清韻腦海中嗡然作響,難得一句應承的話都沒說,只是随便應了兩聲。

而後也不知道狐主是什麽時候走的, 鳳清韻就那麽一人面紅耳赤地在原地站了良久, 最終深吸了一口氣,低頭把臉埋在了雙手之間。

倘若情緒能具象化,此刻的他頭上恐怕已經要冒熱氣了。

但啓程之事不能因為這點小事而被耽誤,鳳清韻一個人在屋內消化了良久後, 終于鼓起勇氣, 拿着麟霜劍下了山。

到青丘腳下時,龍隐正站在通天佩前蹙眉觀望着什麽,似乎還是對昨晚通天佩所映照出的情況耿耿于懷。

由于昨天是佳釀節, 妖族喝酒向來是一醉方休,那些大妖們因此都被醉倒了, 此刻只有一衆小妖站在龍隐腳下叽叽喳喳的。

龍隐幾次不耐煩地看向他們, 卻又礙于盡是幼崽不好說什麽, 不痛不癢地說了幾遍滾, 那些小妖就跟沒聽見一樣。

堂堂魔尊眼下看起來倒像是個被孩子鬧得不耐煩的父親,鳳清韻見狀忍俊不禁。

然而沒等那點笑意攀上眉梢, 下一刻, 那人驀然擡眸看向他。

猝不及防撞上龍隐的目光後,鳳清韻心下猛地一跳, 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那些好不容易才在屋內壓下去的回憶如潮水般席卷了他的整個大腦,使得鳳清韻當即紅了耳根。

眼看着紅意還有繼續向下蔓延的征兆,鳳清韻極力控制着沒讓自己的眼神顯得太過躲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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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區區幾百年的花妖在幾萬年的某人面前根本不夠看,就那麽眼神錯開的萬分之一秒間,龍隐見狀當即挑了挑眉,幾乎是瞬間便猜出了什麽。

可他故意不開口,就那麽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好似一切都未發生一樣。

待鳳清韻踟蹰片刻,終于鼓起勇氣走到通天佩前時,慌慌張張的白若琳拎着劍從青丘上趕了過來。

她身後還跟着狐主青羅,以及她這幾天新認識的幾個狐女,其中一位五尾的狐女眉目間好似有些眼熟,讓鳳清韻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而後他驀然意識到——那是前世狐主傳來的玉碟中,被慕寒陽那個友人執意要強娶的狐女。

狐族每三尾代表一重小境界,那時的她剛好修到六尾,足以稱得上一方妖王了。

卻因為慕寒陽那友人趁醉行兇,還有寒陽劍意在手,吓得狐女一連斷了三尾才召來狐主庇佑。

“師兄,前輩。”白若琳滿心不舍道,“此去一路多多珍重,我一定會好好練劍,不讓你們擔心的。”

鳳清韻心念微動,倒是暫時忘了入夢之事,聞言當即囑咐道:“聖人雲有教無類,人妖并無本質之差,留在此地也要遵循此地的規矩,要善待一切與你友好的妖。”

白若琳連忙道:“師兄放心,我省得!”

鳳清韻又想強調尤其要尊重狐女,可話到嘴邊,他看着白若琳那雙堪稱清澈的眼睛,又看了看她身後尾巴都快搭到她肩膀上,依舊面不改色微笑的狐女。

……要不還是讓她小心狐女吧。

揮別了依依不舍的小師妹和特意前來送客的狐主,兩人轉身便打算離去。

可知道他們兩人此去行程與妖主有關,騰蛇一族特意派了同族來拉車,妖主也極力表示要把他們送到香丘畔。

兩人無可奈何之下只得上了妖族為他們準備的玉辇,而待他們落座揮別山腳之人,起駕入了天幕後,玉攆之內卻一下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靜。

焦躁炙熱的空氣裹得人透不上氣。

鳳清韻一開始根本不敢看龍隐,他深吸了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好不容易勉強壓下心頭悸動後,擡眸故作鎮地要和對方對視時,卻一眼撞進了對方略帶戲谑的目光。

就像是龍隐一對上他的眼神,便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樣。

鳳清韻撞上龍隐目光的一瞬間,腦海中轟然一聲炸開,而後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

——這人早就什麽都知道了,卻故意不說。

這下子熱意當真順着鳳清韻的耳根一路蔓延到脖子,腦海中緊跟着浮現的卻是昨夜夢中,那些旖旎到香豔的畫面。

鳳清韻驟然攥緊雙手,像是轉移注意般瞬間移開了視線,扭頭看着外面的雲海。

可他甚至不需要用餘光,只用神識便能清楚地感受到龍隐戲谑勾起的嘴角。

這人明明什麽都看透了,卻就是故意什麽也不說。

……這人當真是惡劣極了。

龍隐明知一切故意不戳透,鳳清韻有挑明之心卻因為羞恥不願意開口。

于是氣氛一下子凝滞了下來。

車內并不算狹窄的空間有那麽一瞬間好似變成了夢中被紅浸豔的喜床,夢中那股濃稠濕潤的味道好似再次彌漫上來,一時間裹得鳳清韻透不過氣來。

而就在這種氣氛下,龍隐居然毫無征兆且若無其事地開口道:“既然你說随時可以開花,忍得久了對身體不好,這個久大概是多久?”

看似關切的話語,一帶上“開花”二字後便陡然變得暧昧起來。

此話驀然在鳳清韻耳邊炸開,刺激得他頭皮發麻。

……龍隐就這麽若無其事地開了口!

鳳清韻的臉皮自然沒有龍隐厚,咬着牙半晌才回答道:“……十日左右尚且無礙。”

龍隐放心地點了點頭:“地點有想法嗎?”

鳳清韻聽到這裏勉強故作鎮定道:“魔宮內有能完全防止慕寒陽神識探查的地方嗎?”

他自覺此話無懈可擊,至少在嚴肅程度上來說能夠欲蓋彌彰,可這話裏卻掩藏着他自己也沒意識到一個細節——明明天大地大,可他給自己開花的首選卻依舊是魔宮。

這似乎也暗合了昨晚那場抵死纏綿為何會發生在幻境中的魔宮。

龍隐一頓,勾了勾嘴角道:“防止探查的地方自然是有,但血契相連之下,不可能有完全嚴絲合縫的地方。”

“不過就算他感受又如何呢?你且放心開花便是,餘下的交由本座處理。”

他這話說得雖狂但有狂的資本,幾乎是讓人一聽便心生安全感。

可鳳清韻輕聲應了一下後,卻不敢想當真開花那一日,自己到底會是什麽情況。

他忍不住閉了閉眼,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在夢中,他仗着那人不能動他,故意把花苞在他腹肌上揉開了去蹭花蕊,卻還命令對方不許動。

當時沉浸在夢中的他全憑本性對任何事都不管不顧,而剛蘇醒的他只當夢中出現什麽人全靠自己的心意,夢裏夢外都沒仔細思考過堂堂魔尊怎麽會被自己幾根藤蔓束縛住的問題。

畢竟只是場夢而已,他身為夢境的主人,自然想如何都可以。

可當鳳清韻意識到那場戲不再是自己的獨角戲,正如曾經的幻境也不再是單屬于他一人的歷練後。

一切不合理的細節水落石出般突兀的浮現在腦海中。

——龍隐分明是魔尊,自己那點根本沒用力的藤蔓是怎麽捆住他的?

而待他稍一思索後,如此簡單之事幾乎是瞬間便有了眉目——那人分明是在忌憚忤逆他後導致夢境崩塌,才竭力隐忍着,順從了他的一切逗弄。

奈何夢中的鳳清韻只當是自己本事大,見狀反而變本加厲,最終惹得那人忍到了極致,分明是笑着,可語氣中盡是危險地威脅道:“你就不怕本座到時候讓你自己的藤蔓把你捆起來嗎?”

而鳳清韻自己當時說的是什麽?

他說——“笑話,本尊的本體還能聽你的不成?”

……還真能。

還有開花後不知會持續多久的血契等着鳳清韻,到時候龍隐莫說是讓他用藤蔓綁着自己,便是把花全開了用花蜜釀酒也輕而易舉。

哦對,這話自己确實也說過,還不是在夢裏,而是在現實中醉酒之後。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鳳清韻一口氣差點沒順上來,幾乎是不忍直視地閉了閉眼,耳垂紅得宛如上好的火玉。

龍隐見狀似是再裝不下去地勾了勾嘴角,他尚未開口鳳清韻便猜到了他要說什麽。

千鈞一發之際,鳳清韻當即轉移話題般率先道:“……你方才在通天佩前看了那麽久,看出什麽來了嗎?”

這下子表情驟然僵住的人換成了龍隐,他回神後當即面無表情道:“沒有。”

鳳清韻見這轉移話題的辦法果然奏效,松了口氣之餘帶上了一點真情實感,不死心地用問:“可上神昨夜确實照出了我二人前世的模樣……你當真什麽都沒有想起來?”

龍隐原本只當這人昨晚是喝醉了才表現得那麽執念深重。

誰知道鳳清韻對此事簡直耿耿于懷到了一定程度。

他先前就懷疑龍隐是重生而來的,有了那塊破玉佩做了背書後他自然是更加肯定了。

……什麽上神,那塊破玉連他自己老婆都守不住,你倒是挺信他。

但龍隐心底有再多的想法,面上也只是一副不願多言的樣子道:“……沒有。”

鳳清韻聞言安靜了片刻,不過這次眉眼間倒是沒有流露出多少失望之色,只是有一點點的希望落空。

龍隐見狀眉心一跳,忍不住道:“本座和你前世認識的魔尊,區別就那麽大?”

“沒有。”鳳清韻下意識否認,說完後猶豫了一下又改口道,“……但其實也有一點區別。”

龍隐挑了挑眉:“什麽意思?”

鳳清韻沒有第一時間說話,而是想到了前世諸多未念及的細節。

和世人想象中不同,鳳清韻在前世确實在不同場合下,見過龍隐幾面,但抛卻那些信件往來後,兩人見面的次數并不算多。

然而也就是這不算多,并且最終都是不歡而散的相見中,哪怕鳳清韻一次次被那人氣得惱羞成怒,可龍隐最終留給他的印象,卻是沉穩二字。

所以在第一次得知對方身為魔尊,修的竟然是無情道時……鳳清韻只是在短暫的詫異後便接受了這個事情。

雖然沉穩這兩個字從表面上來說似乎不該和龍隐聯系在一起,但前世的魔尊,比起眼下三百年前的龍隐來說,從性格到周身的氣度上都要更穩重一點。

那不是世人一般意義上的穩重,而是在輕浮之下所掩藏的,哪怕面對天崩時也面不改色,好似窺探一切的游刃有餘。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鳳清韻面對前世龍隐時……能明顯感受到那種被年長者逗弄卻又無可奈何的感覺。

他甚至在冥冥之中有種預感,如果是前世天崩前的龍隐,他絕對不會說出“我是幻境之中的虛妄”這種話來。

反而更可能說類似“本座可是為你降生的神明,自然無所不能”之類更加誇下海口的話……

總而言之,前世的魔尊身上多了股眼下龍隐身上沒有的東西。

那并非短短三百年便能留下的歲月烙印,反而像是掌握了某種真相後的沉穩有餘。

鳳清韻雖有些遲鈍,但莫名就是知道這話說出來,龍隐怕是又要不高興了。

于是他最終選擇了緘口不言。

可哪怕他不說,對面龍隐的面色已經徹底黑了下去,見他竟像是在回憶後珍藏什麽一樣不願開口後,龍隐更是忍無可忍,帶着無邊的酸氣道:“那斷了臂的喪家之犬,前世除了為你死之外,還做了什麽,能讓你這麽念念不忘?”

“你不是為我而死的。”鳳清韻下意識道,“……你是為天下人而死的。”

龍隐聞言第一反應的荒謬:“這話你自己信嗎?魔尊,斷臂後為天下人而死?”

鳳清韻不吭聲,半晌猶豫道:“其實幻境之後,從你天門外一劍敗我到最終天崩,算起來,我可能只見過你十面。”

言下之意,對前世之人并沒有那麽了解,故而對前世與現世的差距,他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原本是安撫的話,可鳳清韻說出口後心下卻驀然一顫,忍不住抿了抿唇。

龍隐聽了倒是果真沒那麽氣了,而後便随口道:“至少大典之前,本座見你就不止區區十面,更何況之後呢。”

——他一直在無人處一直注視着自己。

鳳清韻聞言驀然閉了閉眼眼,心下那根刺一時間紮得更重了。

不過龍隐繼續陰陽怪氣道:“至于到底見了多少面,等你的魔尊回來,說不定你就知道了。”

鳳清韻聽到他話裏的醋味後,心下又沒那麽疼了,反而有些好笑地睜眼道:“你胡說什麽,本就是一個人——”

“一個伺候你還忙不過來呢。”龍隐卻挑了挑眉,“兩個不是更好嗎?”

此話一出,整個空間瞬間安靜了下去。

鳳清韻幾乎是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地,像尊好看的玉偶一樣不可思議地看着龍隐。

——這人怎麽能如此若無其事地把事情就這樣毫無遮掩地說出來?!

那些被故意壓下去,好似無事發生一樣的記憶就那麽被人以這種戲谑又暧昧的口吻提了出來。

其實也不算毫無遮掩,他并未直白了當地戳破,但對于本就心照不宣的兩人來說,這和戳破也幾乎只有一線之差了。

鳳清韻就那麽頂着龍隐戲谑的目光僵在那裏,片刻後驀然升起的溫度幾乎要把他給蒸熟了。

他一時間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了,閉了閉眼後剛想就這麽戳破,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玉辇卻在此刻突然停了下來。

兩人同時擡眸,隔着翻飛的玉簾看到了一片懸浮在雲霧之間,香氣彌漫的地方——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這便是妖主和迴夢妖皇的所在之地了。

兩人同時神色一凜,方才那些暧昧與旖旎,在正事面前暫時被收了起來。

說是香丘,這處天盡之地更像是在一片漂浮在雲海中的島,分不清四極,甚至連上下都不好說。

至少從二人的角度望去,白霧皚皚之後,那片島上似乎上下都有翠綠的植被。

而送他們前來的騰蛇修為畢竟有限,也只能送到這裏了,到達香丘剩下的道路,只有他們二人才能踏上。

“多謝幾位。”鳳清韻于是收回目光和駕車的騰蛇道,“請回吧,有消息我會立刻告知妖主。”

幾條騰蛇垂首致禮後,轉身架着玉辇消失在了雲霧中。

在正道的古老傳說中,能同時看見天梯和天山的人才有一步登天,進而飛升的希望。

而在妖族的傳說中,只有能同時看見香丘正反者,才能踩在香丘之上,獲得拜谒妖神,求取仙藥進而飛升的機會。

而按照狐主先前比較隐晦的說法來看,他恐怕是來拜谒過香丘,卻不知是緣法不夠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未能看到完整的香丘,最終自然也沒能登島找到妖主。

而鳳清韻二人剛一邁步,雲層便若有所感般緩緩移開,引出了一條綿延的通路。

兩人對視一眼後,沿着那浮空的雲路走了不知道多久,腳下驀然踩在了實處,而後緊跟着鳳清韻便感受到周身靈力驟然消失。

仙氣缭繞間,兩人卻好似來到了死域。

——這處看似美妙的天盡頭,上面竟毫無真氣所言。

就好似人猛地進入水中一樣,雖然根據水性不同,能夠存活的時間長短也不盡相同,但如果不出水面換氣,肺中的空氣總有耗盡的一日,一切最終都将是徒勞。

而渡劫期修士和普通修士在這處的區別也不過是丹田內多存真氣的多少而已。

普通修士可能百年而亡,渡劫期修士則可能數千年真氣才會耗盡。

但無論如何,一直待在這裏,最終的結局只會是寂滅。

鳳清韻一時間有些驚疑不定。

——妖主和迴夢妖皇怎麽會在這種地方閉關一千年?

鳳清韻微微蹙眉,心下一跳,驀然感受到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預兆。

那倒不是什麽不祥之兆,但他還是忍不住看向龍隐,對方眯了眯眼,顯然也意識到了此地不對勁。

可最終兩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達成了一致——繼續深入。

事實證明,兩人的這個決定幾乎是正确的。

因為沿着那條雲霧自然開辟的道路,就那麽走了不知道多久,走到人都快麻木時,鳳清韻不知怎的似有所感,就那麽随意地擡眸望了一眼。

而後他便看到了讓自己永生難忘的情形——一顆巨大到蔭天蔽日的樹木堪稱頂天立地地伫立在道路的盡頭,而在樹冠之間,則隐隐約約露着些許詭異的黑色。

看清楚那抹黑的一瞬間,鳳清韻整個人一下子僵在原地,從指尖一路涼到了心口。

那熟悉的,黑洞般可怖的窟窿,就那麽嵌在宛如仙境般的天幕上,巨大的對比簡直是地獄和仙界的照應。

可相較于前世與曾經遺跡中所見的,掉了半邊天一樣的天崩,此刻的黑洞小的宛如老鼠洞,一時間顯得有些滑稽,可在場沒一個人能笑得出來的。

鳳清韻萬萬沒想到,再次遇到天崩,會是這樣一種情形。

而在那細小到宛如幼崽的天崩旁邊,除了那棵妖樹之外,還有一根好似天柱般的東西伫立在那裏,只不過經年持久,那天柱好似已經被腐蝕了,上面斑駁無比。

而在那天柱之上,鳳清韻驀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熟悉感——那是玄武足,是被秘境中那個黑衣劍修砍下後用來支撐天幕的玄武足。

而在此刻,一道溫柔的,堪稱娓娓道來的女聲緩緩響起,拉回了鳳清韻的些許注意:“貴客遠道而來,請恕我等有失遠迎。”

——我等?

沒等鳳清韻想清此話所飽含的意義,下一刻,巨大遮蔽天幕的樹冠中,一只紫色的蜘蛛從中而出,随即挂着絲網再次淹沒在樹冠中。

一來二去的翻飛間,鳳清韻終于看清楚了她的目的——她在用自身蛛絲織出網,企圖修補那點天崩。

——此一樹一蛛,便是妖主蘇雲洲,和迴夢妖皇芈織雲。

哪怕她們一言不發,可一切的真相還是在此幕無需多言的情形下,終于得到了揭露。

鳳清韻為此感受到了兩世以來前所未有的震驚。

原來上古的天崩從來就沒有消失過。

原來他以為的,三百年後才将降臨,原本可以未雨綢缪所避免的天崩,早就近在咫尺了。

傳言本體為上古樟樹的妖主蘇雲洲,不知是因何等機緣巧合來到香丘,窺探到這一幕後,竟毅然決然選擇留下,用她的本體撐着岌岌可危的天幕,取代了早已被腐蝕的玄武足。

她就這麽默默無聞地,扛着全天下的希望,撐了一千年。

而傳說中那個從她本體琥珀中誕生的,半輩子都在因為囚困之仇而追殺她的迴夢妖皇,竟也不知為何找到此處,就那麽一言不發地陪着她,不斷用妖氣化作錦緞,徒勞地補着天幕。

而在此毫無靈氣可言的香丘之上,她們的妖氣在一日日的彌補中散開,直至維持不住人形,化為本體。

她們就在這處幾乎無人可進來的天盡頭處,硬生生為天下人撐了一千年,卻連一點聲息都沒有露出來。

直至三百年後精疲力盡,轟然倒下,天崩随即席卷人間。

那些享受了千年太平的人族在酒足飯飽後說着什麽非我族類。

可天道已死千載後,其餘衆生依舊在為自己找尋出路。

鳳清韻腦海中不禁再次浮現出了那句話——

“大道無為,衆生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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