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新契
第33章 新契
幕天席地間, 藏在血脈中的血契似乎感受到了什麽,隐約有了發作的跡象。
不過經過長久的精氣壓制,那陳舊且本就殘破的血契能掀起的風浪也有限。
感受到血契躁動的慕寒陽, 不顧自己重傷未愈,當即在驚怒之下放出神識, 企圖窺探并且直接引動血契。
可當他的神識順着血契的方向攀到源頭時,卻被不知道哪來的力量隔絕在了外面,慕寒陽愣了一下後難以置信地從心底升起了一股震怒。
不過哪怕慕寒陽的神識被隔絕在外, 可被挑動起來的血契還是讓鳳清韻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慕寒陽在試圖窺視他們。
于是他只能忍着那股讓他頭皮發麻的戰栗, 擡手抓住眼前人的手,顫抖着把自己剛剛綻放的花朵搶了回來:“別玩了……花已經開了,快點覆蓋……不然若琳那邊……”
花妖開花基本上相當于獸類妖修的發情期。
難為鳳清韻前世今生加起來憋了小一千年才開出花,還能勉強維持着清明, 甚至能分出所剩無幾的理智去擔心他的小師妹。
龍隐聞言掐着他的下巴低頭碾過他充血的下唇, 厮磨間道:“滴在哪朵上?每一朵都要滴嗎?”
鳳清韻別開臉咬着下唇搖了搖頭,他自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方才能憋出那兩句話來實屬不易。
眼下被催得緊了, 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像胡亂應付般随手一拽, 實則精準地從蹭在龍隐脖頸上的藤蔓上, 拽下來了一朵最大的花。
他就那麽托着自己的花萼, 像是當真在向神明祈求恩澤一樣舉在那人面前, 可他本人卻因為理智的蒸騰,完全沒有察覺到這種做法間的暧昧與異樣。
龍隐看到這一幕後驀然一頓, 神色間不知為何有些晦暗不明。
倘若鳳清韻眼下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神色, 心下一定會生出幾分警惕,可惜他大腦跟融化了一樣, 根本來不及看。
下一刻,龍隐掏出魔刃,沒等鳳清韻回過神,他反手便在自己手腕上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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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清韻瞳孔驟縮,驀然找回了些許理智與言語能力:“劃開手背便是,不必……”
他話還未說完,大股大股滾燙的鮮血瞬間從龍隐的手腕上噴湧而出,直接澆灌在那怒放的花蕊之上。
那血炙熱得宛如岩漿,燙得鳳清韻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悶哼,幾乎是完全出于下意識的,顫抖着就想縮手。
龍隐見狀“啧”了一聲道:“鳳宮主可得接好了,血要是流幹了還沒成,那本座就只能用別的東西澆你的花了。”
聽他不鹹不淡地說了句葷話,鳳清韻卻難得沒有愠怒。
馬上就要徹底沉淪的大腦在此刻卻浮現了一個清晰無比的念頭——天底下沒有任何人合該為他付出這麽多,不能因為……不能因為龍隐心悅自己,便如此堂而皇之地糟踐他的心意。
更何況他本就也對龍隐……
鳳清韻想到這裏心下猛地一跳,一時間沒有再敢想下去。
他就那麽忍着被滾燙熱血澆灌的戰栗,撐着理智将花萼又舉高了幾分,那舉着花萼的手顫抖得幾乎擡不起來,他咬着下唇低着頭,整個人都在戰栗。
鮮血再次澆在那剛剛成熟的可憐花蕊上,燙得它忍不住蜷縮,幾乎要淌出花蜜來。
覆蓋血契并非是一個一蹴而就的過程,血脈中的舊血契需要被新的具有壓倒性的鮮血不斷沖刷,才能徹底把那舊的烙印洗去,轉而覆蓋上新的印記。
而在覆蓋期間,那潮水般的沖擊非常人所能承受。
對于血契的承受者來說,一次又一次的沖刷帶來的并非是疼痛,甚至可以說和疼痛絲毫不沾邊,可那種靈魂被不斷撕扯,好似要被拉扯殆盡的感覺并不好受。
眼見着鳳清韻的臉色逐漸發白,幾乎連自己的花萼都要托不住了。
龍隐見狀忍不住停了片刻,蹙眉要移開自己的手腕:“緩一下?”
可他的話落在鳳清韻耳朵裏似乎并未激起任何漣漪——此刻的他渾渾噩噩到已經聽不明白龍隐在說什麽了。
龍隐見狀只能用行動來判斷鳳清韻的狀态,他剛把手移開一點,血順着手腕就要往下滴。
方才白着臉半晌沒有反應的鳳清韻見狀卻立刻有了動作,只見他安安靜靜地湊上前,探出舌尖舔了一口龍隐的手腕。
殷紅柔軟而濕熱的舌尖滑過流着血的傷口,那幅樣子不像是想讓傷口盡快愈合的心疼模樣,反而更像是害怕傷口愈合,因此急不可耐的精怪。
龍隐見狀呼吸一滞,随即忍不住暗罵了一聲什麽,眼看着鳳清韻為了那一口血幾乎要撞在他懷裏了,他擡手掐着那人的下巴,當即把他的臉擡了起來:“繼續,還是緩一緩?”
鳳清韻聞言終于舔了舔嘴角,而後慢半拍一般将那朵花再次遞到了龍隐滴血的手腕處,整個人因為這個動作徹底靠在了龍隐懷裏。
他用那雙漂亮得天下有名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點血,剛舔過血的嘴唇格外鮮亮,像是撒嬌一般小聲道:“……不要停,繼續。”
話裏話外像極了床笫之間的私語,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鳳清韻的狀态不對,失去理智的他,此刻本質上不過是一株因為開花,而興奮得恨不得立刻便把獵物吞吃入腹的血薔薇而已。
可龍隐見狀不但一點也不害怕,反而一笑,擡手再次把手腕移到了花蕊之上。
滾燙的鮮血再一次澆在花蕊之上。
在這一古老而原始的,剔除舊契締結新契的過程中,最痛苦的人并不是鳳清韻,而是遠在另一邊,重傷未愈的慕寒陽。
沒人知道那将近半個時辰間,仙宮正殿之內到底發生了什麽。
仙宮衆人只知道正殿內不斷傳來不詳的氣息,而他們的慕宮主卻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白若琳就那麽一言不發地守在殿外,死死地攥着長樂劍,冷着臉看着遠處的正殿。
“小師叔……”剛剛面壁思過過的花盈再沒了往日的風采,小心翼翼道,“師尊他是……是在因為師叔之事而難過嗎?”
“難過?”白若琳收回目光,抱着劍冷冷地看向她:“你覺得仙宮上下配為師兄難過的人,加起來一共有多少?”
花盈一下子哽在了原地,半晌低下頭沒感再說話。
第二次覆蓋持續了整整半個時辰,就算是上古四象,照這種放血方式此刻也該放幹了。
可龍隐依舊面不改色,他甚至有閑心去打量鳳清韻的狀态。
只見當舊的血契逐漸被新血契所覆蓋時,完整血契帶來的親昵與臣服,讓本就找不着北的小薔薇完全失去了理智,像個貓一樣靠在他的肩膀上。
——莫說是慕寒陽,便是前世的龍隐又何嘗見過他如此模樣?
難以言喻的陰暗心思瞬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龍隐仗着自己出血又出力,于是理所當然地享受美人投懷送抱的豔福,捏着懷中人的下巴低頭便吻了上去,也不管這算不算趁人之危。
而當血契被徹底覆蓋的那一刻,反噬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立刻席卷着一切降臨在了慕寒陽的身上。
巨大的痛苦像是要把他體內的每一寸骨頭都碾碎一樣,又像是要把鳳清韻曾經所遭遇的所有錐心蝕骨、斷枝殘芽之痛盡數甚至百倍奉還一樣,以一種完全不容抗拒的姿态降臨在慕寒陽身上。
這一刻,人類在痛苦面前顯得如此渺小。
鳳清韻忍受此痛成百上千年,依舊能面不改色地修行。
可身為一切的始作俑者,哪怕慕寒陽擁有渡劫期劍修堪稱駭人的意志力,在這一刻也變得潰不成軍,他不但連劍都拿不起來,甚至連一聲最基本呼救都做不到。
不過就算他能做到,他也不會開口。
這簡直就是寒陽劍尊此世所經歷的最大恥辱,向來把顏面看得比天還大的他,又怎麽可能讓外人窺探到他的狀況。
然而眼下沉浸在疼痛之間,恨不得以死代之的慕寒陽并不知道,相較于身體的疼痛,接下來他要面對的事情,才是對他而言真正的地獄。
天幕之間毫無征兆地聚起了大團的烏雲,無數修士愕然擡眸,卻見烏雲間竟天雷滾滾——那分明是有大能即将隕落的征兆!
這一切就像是預演一般,頃刻之後,天下九道渡劫氣息突然一晃,竟當真憑空消失了一道!
無數能窺探到此事的高階修士立刻從各自的修行中回神,驚疑不定地遙望向天際。
相較于外人,仙宮弟子在一瞬間感受到了比其他修士更加清晰的信號,在短暫的怔愣後,無數弟子的臉色驀然變成了前所未有的蒼白。
身為慕寒陽的嫡系弟子,花盈更是搖搖欲墜,情急之下忍不住抓住白若琳的手,難以置信道:“小師叔,師尊他……?!”
她的手心涼得如墜冰窟,白若琳卻好整以暇地瞟了正殿一眼,拎着長樂劍撫開她的手,冷笑一聲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逍遙谷。
一尊綠衣女子驀然睜眼,神色間竟有些難得的驚疑不定。
“師尊……?”她座下的弟子小聲道,“怎麽了?”
木庭婉不答,一揮袖取出一套銀針。
那銀針不偏不倚剛好九枚,她拿出其中一枚在空中輕輕劃了一道,而後眼睜睜看着那針尖由白變黑,最終應聲而斷。
再弟子驚愕的目光中,木庭婉輕聲呢喃道:“修真界……恐怕是要變天了。”
妖界,青丘山。
青羅蹙眉看着手中的信件,尚且沉浸在思索中時,突然動作驀然一頓,豎在頭頂的狐耳輕輕一動,随即擡眸看向屋外。
抱着玉簡走進來的八尾青狐剛好看到這一幕,腳步随之一頓,忍不住道:“……青羅大人?”
青羅微微回神,很淺地笑了一下:“看來我們是該準備好賀禮了。”
那八尾青狐有些不明所以:“哪位前輩有喜事嗎?需要準備恭賀什麽的賀禮?”
青羅只是笑:“自然是賀新婚的賀禮。”
那八尾狐猶豫了一下道:“……需要提前準備給幼崽的禮物嗎?”
青羅啞然失笑:“以我的經驗來看恐怕是用不着,但萬一那位天賦異禀……不若也先備着吧。”
短短半日,九尊渡劫僅剩八尊的消息瞬間就傳遍了整個修真界。
然而對于大部分普通修士來說,消失的這一抹氣息,到底是原本九位渡劫中的哪一尊,是個亟待解決的謎團。
世人都喜歡看熱鬧,但渡劫之事牽扯到各族各界的平衡,更牽扯到資源分配,自然不可能不重視。
好在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快,幾乎是同時從魔界與妖界傳出來了消息,而這兩道消息的矛頭又十分湊巧地直指一人——仙宮之主慕寒陽。
此消息一出,天下一片嘩然。
不少人,尤其是正道中人,聽到此消息的第一反應便是怒火中燒。他們根本不願意相信好端端的慕寒陽怎麽會從渡劫境界跌落,為此痛罵這不過是妖魔兩界的謠言。
而他們痛罵的理由倒也算有理有據。
畢竟妖族妖主蘇雲洲和迴夢妖皇芈織雲已有千年未曾現世,誰知道是不是她們中的一個出了事,那群妖孽怕動蕩,才故意放出此言混淆視聽。
至于魔界就更其心可誅了,天下九尊渡劫中,魔界本就只占一尊,和其他幾方勢力不同,倘若魔尊龍隐出事,魔道幾乎是瞬間便會淪為任人宰割的羔羊,眼下和妖族聯手造謠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可正當這些看似有理有據的說法甚嚣塵上,甚至有不少人都忍不住相信這個說法時,一些人卻驀然回過味來,意識到了不對勁——最該在一開始站出來辟謠的仙宮,從事發之後竟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安靜。
而在如此詭異的寂靜中,事情緊跟着被推向了高丨潮——仙宮三宮主白若琳終于在萬衆期待下,站出來發表了一番不痛不癢的聲明,表示兩位宮主都健在,可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任何消息了。
這聲明比起澄清反倒更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她既沒說健在的兩位宮主到底是眼下正在仙宮修為不明的慕寒陽和她,還是早已叛逃魔界卻并未被仙宮除名的鳳清韻和她,亦或者是鳳清韻和慕寒陽,可無論如何,她都沒有提到眼下天下人此刻最關注的——慕寒陽的境界問題。
如此避而不談的架勢,一下子讓正道所有人都跟着驚疑不定起來。
很難說白若琳的春秋筆法到底是無心的還是有意的,可考慮到她往日耿直的作風,又沒人敢當真上門問點什麽。
聯想到再過不久便是仙宮的天門大典,慕寒陽的情況到底如何,到時候一看便知。
于是哪怕整個正道,甚至整個修真界都因此掀起了一波驚濤駭浪,但明面上卻是一片詭異的死寂。
無數雙眼睛落在了兩個月後的那場天門大典上,如果仙宮請不出渡劫期的宮主坐鎮,恐怕正道的勢力,便是時候洗牌了。
不過無論這簡簡單單的一場開花到底在外面掀起了多大的腥風血雨,慕寒陽又為此經受到了多大的反噬,至少此刻的鳳清韻對此暫時并不知情。
他像是做了一場經年而持久的夢一樣,那股嶄新的,徹底壓到舊血契的滾燙鮮血,好似沖刷過了他的每一段經脈一樣,恍若賜予了他新生。
以至于他難以抗拒地對這股鮮血産生了無邊的好感與濡慕之情——這便是血契既成的跡象了。
而當鳳清韻難得從那股近乎将他整個包裹住的親昵之情中,勉強找回幾分清明時,他剛一回神,卻發現自己正像個小貓一樣小口小口地舔舐着龍隐手腕上的傷口。
那人還正用另一只手有一搭沒一搭地理着他的頭發。
“——!?”
鳳清韻一愣,驀然紅了耳根,随即立刻止住動作後仰了幾分,擡眸用那雙逐漸恢複清明的眸子,濕漉漉地看着眼前人。
不過他的眼神之間,倒沒有多少對他這個新“契主”的濡慕之情,反而帶着股肉眼可見的警覺。
而先前還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會欺負人的龍隐,此刻卻勾了勾嘴角,那幅樣子想幹什麽簡直是昭然若揭。
鳳清韻立刻後背一麻,當即打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而後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聽那人低聲道:“鳳宮主躲那麽遠幹什麽,難不成剛用完人就打算扔嗎?”
鳳清韻是血契生效,但不是傻子,一邊下意識想依靠他,一邊卻極力壓制着那股從骨子裏而生的依賴,面上咬牙切齒道:“之後還有血契反噬階段,你別太過分……”
龍隐聞言一哂,顯然把他的威脅當成是耳旁風:“是嗎?那到時候就讓本座領教領教鳳宮主的手段。不過在此之前……先讓本座看看我好不容易開了花的小薔薇,過來。”
“——?!”
剛把狠話放完的鳳清韻,聽了這話後,身體卻完全不受控制地湊上前,當他當真半靠在那人懷裏時,他驀然閉上眼睛,整個人看起來已經羞憤欲絕到恨不得和龍隐同歸于盡了。
“做人留一線……”鳳清韻紅着耳根,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句,“我勸你三思而後行!”
“這話聽起來怎麽這麽熟悉?”龍隐卷着他被汗水浸透的頭發笑道,“好像不久之前,本座在誰的夢裏也這麽說過。”
“當時那位夢主是怎麽對待本座的,本座好像有些記不清了?。”
鳳清韻聞言頭皮發麻,眼神當即想要躲閃,卻被人掐着下巴強制掰了回來,被迫直視着對方的眼睛,聽他再次重複道:“……當時鳳宮主信誓旦旦地說什麽來着?”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鳳清韻眼神閃爍着小聲道:“那是夢中話,當不得真……”
“哦——”龍隐了然道,“那宮主的意思是,那事就算過去了?”
鳳清韻一噎,半晌道:“……對不起。”
“不是每一句道歉都有用,這是鳳宮主的原話吧?”龍隐挑了挑眉。
鳳清韻聞言對他怒目而視:“……那你到底想怎樣!”
龍隐聞言笑了一下,笑得鳳清韻心下陡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聽那人意味深長道:“道歉總要有點誠意吧?那就——勞煩鳳宮主喊聲夫君來聽聽。”
“——?!”
鳳清韻驀然睜大了眼睛,看着龍隐的神色間充斥着不可思議,似是平生第一次知道龍隐如此不要臉一樣。
半晌才面色通紅地憋出一句話:“……你別得寸進尺。”
“這就算得寸進尺了?”龍隐笑着吻了吻他的嘴角,低聲道,“之後還有更過分的呢,小薔薇。”
鳳清韻咬着牙想要避免開口,可龍隐再次以誘哄的語氣道:“吸了本座那麽多血,一聲夫君都不願意喊嗎?”
這分明就是在血契之上還在用鳳清韻的愧疚拿捏他,可偏偏鳳清韻就吃這一套。
尚未愈合的傷口和先前涓涓不斷的滾燙鮮血歷歷在目,鳳清韻驀然閉上了眼睛,睫毛顫抖着小聲道:“……夫君。”
“乖。”那人聞言勾了勾嘴角,可顯然他對此依舊并不滿足,“不過道謝歸道謝……本座剛剛放了那麽多血,現在是不是該收點利息了?”
他都不用把接下來的話說完,鳳清韻便知道他沒憋什麽好。
他仰着臉,紅着眼角,咬着牙瞪那人,忍不住警告般再次直呼其名道:“龍隐——”
可龍隐似乎對他的威脅之意充耳未聞:“嗯嗯,本座在呢。”
話裏話外的敷衍之意簡直溢于言表,鳳清韻被他氣得一哽:“你——”
“鳳宮主在夢裏似乎還說過一番話,具體是什麽本座記不清了。”龍隐挑了挑眉,語氣一轉低聲道,“不過本座也很想知道,鳳宮主本體之間,那些受本座鮮血澆灌的藤蔓,眼下到底會不會聽本座的話呢?”
鳳清韻愣了一下後驀然紅了臉。
——“胡言亂語!本尊的本體還能聽你的話不成?!”
自己曾經說過的每一個字在此刻都顯得那麽清晰,說出的話幾乎是瞬間便打在了自己臉上,臉頰一時間生疼,也不知是燙的還是因為別的。
龍隐低聲在鳳清韻耳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麽,鳳清韻陡然睜開眼睛,瞳孔驟縮,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一句:“你王八——”
“嗯,本座是王八蛋。”
龍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還噙着笑,眼神卻暗得深不見底:“鳳宮主,請吧。”
下一刻,鳳清韻的主蔓一點掙紮都沒有的叛了變,将主蔓上那朵最大的,剛剛經受過鮮血澆灌而因此鮮豔欲滴的血薔薇,送到了兩人面前。
兩人頻率不一的呼吸幾乎同時噴灑在了花瓣上,鳳清韻瞳孔發顫地想要把那不聽話的花收回去,可顯然眼下的情況已經不由他做主了。
他只能以一種極端羞恥的眼神看着龍隐,把所剩無幾的希望寄托在了龍隐的良心上。
但顯然魔尊是沒有這種東西的。
怎麽能……怎麽能這樣——
可憐的自小在正道長大的小宮主,便是再活一千年恐怕也不知道還有這種險惡的世事。
“好了,本座又不是要害你,既沒要你摘花,也沒讓你掐蕊,何必以此種看敵人的樣子看着本座。”龍隐說着狎昵地蹭了蹭鳳清韻的鼻尖,低聲道,“都說了是甜的,怕什麽?”
鳳清韻驀然閉了閉眼,羞恥無比地低頭蹭過花瓣,舌尖被迫卷起自己的花蜜,大腦嗡然間,擡手攀在那人的肩膀上,湊上前以一副獻祭似的姿态,将自己那口混着血的花蜜喂到那人嘴邊。
舌頭于是被人卷吃入腹,過于甜膩的味道在兩人唇舌間化開,鳳清韻半阖着眼幾乎不敢細想那到底是什麽。
方才因為龍隐割開手腕灌血的愧疚以及感恩,此刻幾乎全部灰飛煙滅,剩下的只有惱羞成怒和難言而不敢直面的酥麻。
一吻畢,那雙近在咫尺的鳳眸因為怒氣鮮亮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可哪怕是怒目而視,落在龍隐眼中依舊好看得熠熠生輝,讓他忍不住低頭吻了吻那人的眼睑:“多謝鳳宮主的花蜜酒,鳳宮主果然是正人君子,言出必行。不過——”
在鳳清韻驟然縮緊的瞳孔中,龍隐低聲笑道:
“你的龍神大人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向來是有仇必報,但考慮到畢竟是你自己的藤蔓,所以——”
“先把衣服脫了,然後自己挑個喜歡的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