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沈管事聽到陸笙真要插手修繕事務還是有些不悅。心想小娘子能懂麽?
可屋子終歸是這對小夫妻住,就忍了下來。
原以為這陸小娘子要提一些散碎不清的要求,譬如桌子款式、屏風花紋之類。沒想到她直接遞給自己一張紙卷,上面有些詳細的木材價格和工匠人選,就連工匠優缺點也都詳述其上。
“哎呀呀,夫人你以前果真是個镖師!”沈管事被她的信息震撼住,就連陸笙那一手不太規整的字在她眼裏都有了好形貌。
陸笙抿唇颔首,心裏卻苦澀,她想若非命運如此跌宕,自己現在已經實現半自給自足生活。
正是因為這份念念不忘的執着,這些信息才漸漸被她篩選了出來的。
建造的內容被陸笙分為建築功法與材料,裝修的內容是硬裝和軟裝。
古代造房子有點像搭積木,相比現代房屋構成,它的軟裝更多。
當然,這些內容之前還要再加四個字,因地制宜。譬如永平縣,你多少得将屋子墊高些,要不然容易風濕。
“實不相瞞,昨日我已去跑過些商鋪,現下都說沒有足量的木頭,挨個全部買下也不足夠。”沈管事看陸小娘子果有真本事便把難題抛出來。
陸笙沉吟片刻道:“甚少人家在冬日修繕房屋,一般未雨綢缪早已補好。永平縣地方不大,囤木頭的人确實少,修繕這樣的大屋子更是不多見。”
沈管事嘆一口氣,她又何嘗不明白,只是阿郎時運如此,搬都搬來了,總不能得過且過。
“可問過縣裏的鄉紳大族?”陸笙給她支招。
“還不曾,與鄉紳交涉這事需得阿郎出面才好,但……诶,我還是先同阿郎說吧。”
沈管事“但”字後面的話沒說,同本地鄉紳交流是個複雜的問題,說給陸小娘子聽也是徒勞,她能拿出這一份單子已屬不易。
“嗯,合該由崔郎出面。”
陸笙輕輕點頭,其實這張卷裏她藏了一個陽謀,只願崔息不是一個對家馬虎敷衍的人吧,這樣才好發揮。
走之前沈管事為心中的小觑做了些補償,她跟陸笙說崔息目前是一時心境所致,只要她多些笑意阿郎以後定大不一樣。
陸笙當然滿口答應。
這可是個關鍵線索,說明這崔縣令有充足的開發空間,像他這樣禮貌的人不成夫妻,成朋友也好。
上午見完沈管事,下午陸笙又去見秦厭。
秦厭今天衣着普通些,不再綢緞錦裝。
“笙姐姐,公子叫我帶你看錢看地去!咦,今日換了石榴裙麽?還是昨日的裝扮适合你些!”秦厭叫得愈發親切,笑得也很爽朗。
陸笙就喜歡這種心直口快的小郎君,哪怕她聽來這是說自己今日扮相不佳,但這也算是事實。
走镖曬出的麥色肌膚配淺衫紅裙下,外頭罩的還是花錦襖,這已經是最适合自己的,其他更不相配,她今早穿完都不敢照鏡子。
“要出去,還是花衣喜慶!”陸笙嘴上可不會認輸。
不過很快她就真心後悔了,崔府門前有仆役牽了兩匹馬,如果她穿的是袍服就可以翻身上馬,現在卻只能坐車。
“笙姐姐,可惜我備下的好馬咯!咱們坐車,我趕車也是穩妥得很,順便你再給我講講你會做什麽菜呗?”秦厭“啪”得一拍胸脯,字裏行間都是對吃食的期待
“是來此處吃不慣吧?”陸笙一眼看破他的心思。
秦厭不好意思撓撓頭,可不就是吃不慣麽?這裏的菜與上京大為不同,烹制手法又粗糙,除了一些酒能飲下,其他的是一概不合口味。
“等點完今日的田産再細說,崔郎與你口味應是相似?”
陸笙放了一線希望給他又想從他身上淘換些崔縣令的信息。
“很不一樣的!”秦厭擺手,但沒說幾句就請陸笙上車,說是不能誤了要緊事。
驅車着馬車,從縣裏拐到縣外的這段路陸笙已經聽秦厭罵了好幾句。
她撩開簾,外面同自己想的情形相差無幾。
永平縣不到五千戶的人口,人口最多的就是縣城。縣城和周邊是是唯一沒有被高山切碎得的大塊平地,但耕地資源依舊不理想,好地大多是本地鄉紳大族的。
所以盡管縣令規定分的土地不少,但具體情況肯定是量足夠,質不保。
“天殺的,前任縣令吃的就是這幾塊地?他到底種沒種?”秦厭對着一片開墾痕跡不明顯,田中已經有灌木的地驚駭不已。
陸笙聽到“前任縣令”唇角泛起一絲冷笑,他當然沒種。不過話沒有出口,官場事情複雜,像她這種決心游離的人最好閉嘴。
“天殺的,那片河塘也算地?”秦厭手都快按到腰間的刀上了,看得出他是真生氣。
“喏,那還有些。”陸笙對着圖指了指幾畝看起來相對正常的地,裏面還殘留着今年收稻後留下的稻茬。
“那些倒還成,但劃個長滿雜樹的坡算怎麽個事?”秦厭還是氣鼓鼓的。
直到回家他還是很生氣,陸笙說晚上請他吃一道漬梅排骨才由怒轉喜。
陸笙後知後覺,這小子,原來是在這等着她呢!
“笙姐姐,我來買排骨!”
“那你去吧,我在廚間等你,再買些雞蛋。”
秦厭卻搖搖頭說不是現在,陸笙問他為什麽,他說公子吩咐除了田産還有別的東西要給她。
“什麽東西?”
陸笙聽到是崔息的吩咐,不由想笑,難道又是對不睡一張床的補償?
他是什麽身份這麽恃重他自己。算了,反正是便宜,不撿白不撿。
“去了就知道。”秦厭帶着她走。
兩個人一直走到間剛剛擦幹淨的屋門前,秦厭右左張望後從腰間掏出一把鑰匙,然後神秘兮兮地打開鎖請她走進去。
第一間都是架子,上面擺了許多的绫羅綢緞,第二間還是要鎖才能打開,開打後,陸笙看到裏面全是大大的木箱,每個木箱上都上了鎖,那鎖精巧得很,有些還是錯金銀的。
“喏,這是笙姐姐每月額外的銀錢,定額的豐娘會給你。”
“那這裏的銀錢是我每月找你領麽?”陸笙感嘆,真是越來越有打工的感覺。
“不,這兩把鑰匙都給你,你自己拿就好,這裏的東西你都可以随意支取。”
“啊?給我?”陸笙大吃一驚。
“是啊,你是家裏的女主人,不給你給誰?公子明媒正娶的娘子,家裏做主的人。”
陸笙知道秦厭嘴甜,能把苦的掰扯成甜的,但是這鑰匙是實打實給的她,這裏還有這麽多箱東西,光是這個鎖撬下來她都可以換不少糧食,就不怕她攜款潛逃嗎?
“還是不要給我了,我不善保管財務,萬一再有人搶去……”陸笙積極推卸,她都不敢測試自己的人性。
“搶?笙姐姐莫說笑了,上月我和公子可是看着你策馬狂奔,危急關頭還上了锃亮的刀子。”秦厭笑眯眯地提起之前。
原來對岸的是他們,陸笙心裏如此想,面上卻露出驚訝神色,她說:“竟然這樣巧!”說完心裏又自我懷疑,那自己洞房和喂藥時是不是演過頭了?算了,臉皮厚。
秦厭點點頭,順手把鑰匙塞到她手裏,留下一句“我去買排骨和雞蛋”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開。
不多時,永平縣衙署內。
“公子,我把布置出來的小雜間塞了些東西,鑰匙都給她了,還添了些彩頭。”秦厭笑眯眯的對崔息說。
“嗯,不錯。”
崔息看着手裏陸笙寫的卷子眉頭輕輕皺起。
這卷子寫得太巧合,怎能令人不疑心呢?看這墨跡是今日才寫成的。
“一月前我們早到時看到的水走泥,前些日子她又在我們下榻不遠處發的酒瘋,不會真是被派來的吧?”秦厭伸出右手往上指了指。
崔息眼神忽然淩厲,但還是理智地分析:“可能性極小,但有。陸笙是本地人,我又是随便選的縣。”
“那最好,笙姐姐做得一手好菜,千萬別是!”
崔息笑笑不搭理,拿起手中的筆開始寫文書。今日他風寒尚未全去就收到班差通知,說縣裏今天出了一樁人命官司,但并不詭谲,是夫妻争吵後丈夫犯案。
寫着寫着,他莫名想到陸笙,自從她被娶進門以後乖得像鹌鹑,和在星空下大吼大叫的模樣判若兩人,所以陸笙,你真的是賠光了錢不得不抓住這個機會委身于我麽?
想着他筆下的墨滴落下來,在文書上暈了一團陰郁的黑。
崔息并不喜人心博弈,但求自保還是拿出種種誘惑去試探勾牽,想一窺陸笙是否另有目的。
畢竟一時憐憫娶她解圍是一回事,她有異心是另一回事。
陸笙正在家裏感嘆廚房的變化,這廚房居然多了切菜的、生火的婢子,實在是大戶人家。
只是廚間太小,她們三個人一站空間就那麽七八步可以轉,還是她一個人的時候自在。
秦厭拿排骨來廚間的時候,陸笙正在和兩個婢子聊天,她們正聊到縣裏駭人八卦呢就被他打斷了。
兩個婢子不敢有話,陸笙是實實在在地嘆了一聲,不僅是為八卦斷送可惜,更是因為袖袋中兩把鑰匙又開始發燙。
“笙姐姐,喏,排骨。”秦厭把十幾斤的排骨放在她面前。
“你買這麽多做什麽?”陸笙覺得他瘋了,這麽多排骨他怎麽吃得完?
秦厭雙手環抱胸前說:“這還多?還有半扇豬半扇羊沒送來呢!”
“做不完的!”陸笙聽了直接把心裏話吐出來。
“府裏仆人配置齊全了,正式的第一頓當然要好好吃,吃得飽,人心才齊。”秦厭說得頭頭是道。
陸笙心想那半扇羊和半扇豬她也不能夠做得了,就算現在開始做,到晚上也根本也吃不上,這事竟也不早點和她這個鄉巴佬說!
“噗,笙姐姐,你還當真呢?其實是公子定的菜,做好的。”秦厭不再逗她。
陸笙白他一眼。
心裏有氣是做不好菜的,所以斬排骨的工作被她主動包圓,斬落的每一刀都是氣勢洶洶的,叫兩個婢子害怕。
秦厭看了一會兒也躲遠,直到晚膳才回來。
他去廚間找人的時候看到公子正站在那,他和笙姐姐并肩說着話,笙姐姐紅着臉給公子遞了一碗湯。
兩個人言笑晏晏,挺相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