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陸笙這些天每日都被沈管事喂安神湯，但她沒一個覺是好的。有時候是因為噩夢，有時候是因為不知道哪裏養的雞鳴，那叫聲嘹亮得透過夢鄉。
她向府裏婢子仆役都打聽過，都說不知道是誰家的，但被吵醒的人不少，還有人因為這只雞吵架。陸笙興致勃勃地問吵什麽，仆役說吵的是怎麽做它好吃，是清蒸還是紅燒。
陸笙聽了直搖頭，不行，太缺乏想象力，阿木淩那道木姜子泥殼雞才叫特別呢！她曾經随口給這道菜起了個诨名，鳳凰涅槃的失敗版。
當然，如果站在雞的視角，應該叫烈火地獄版。
最近每次醒來的時候崔息又已經去縣衙辦公，也不知道他是效率低還是真事多。
有時候陸笙睡着了他都沒來睡，醒了人已不見蹤影。只有微微溫熱的另一邊床告訴陸笙，他昨夜曾睡過，溫熱的衾被不斷将他身上的檀香味散到陸笙的鼻尖。
在床上滾了幾圈，陸笙估摸着她收集的那些東西今天應該齊全了，于是馬上爬起來。
今天她一定要決定要告別安神湯，并正式開始養地！
她又感慨，宅內主婦這種自由職業實在太容易因為一時心境沖撞而失去時間表，一不留神就要養成自己那一副懶骨頭。
想了自己她又奇怪崔息，一個四年後要出家的人怎麽還如此積極入世刷政績，不是不想晉升麽？難道對口不對心，在跟自己說瞎話？
也不像，他有點真話不全說，假話全不說的意思。
廚間門口，陸笙遇到沈管事正在那喊人搬東西，她看到陸笙過來關心地問：“夫人想吃什麽？新買了幾種醬菜，若夫人愛吃羊肉，我再差人去買。”
“讓我自己做一回吧，沈管事吃了嗎？沒吃我也給你做一份，就是今天想做煎餅，不知道吃不吃得慣。”說着她就開始找東西。
旁邊的兩個婢子有些慌亂，夫人也不說要什麽，她們只好站在一邊。
沈管事施以眼神，兩個人婢子快步離開。
“夫人，以後要準備什麽叫婢子去準備就是，您這樣她們是為難的。”
“多謝沈管事提點。”陸笙從善如流。心裏卻想建自己的小屋子果然迫在眉睫。獨屬于自己的屋子啊，想想就美！
她計劃要是以後慢慢攢多了錢就去大州府買屋子，然後時不時就去看經變，坐在茶博士那聽八卦，再順手編幾個故事換茶吃。
就是有些寂寞，可……呸呸呸，這早上腦子怎麽還有顏色。
“阿靈、阿椒，準備一斤麥粉，一個銅盆，再來些洋蔥還有肉餡，火等會兒燒。”陸笙朝外面吩咐下去，聲音中氣十足，兩個婢子點頭稱是。
沈管事覺得陸笙孺子可教，露出欣慰的笑容，又提了一嘴家中翻建的事。
說匠人已經在處理木材，又誇陸笙眼光好手段巧，弄來的木材根根都是頂好的，免去了阿郎與當地鄉紳酒席間推杯換盞的應酬低頭之苦。
“娘子，到時我叫人出些花樣給你瞧瞧，你喜歡什麽樣的盡管挑，不管是花還是鳥與鹿這些匠人都會的。若娘子能說動阿郎畫就更好，他精于畫技，一些寺院主持還會親自來請他去畫壁。”
陸笙注意到沈管事突然對自己改了稱呼，感覺應該是親近的意思。
她似乎還在循循誘導自己，要多對崔息笑，又要他繼續創作，很像心理疏導手段。
“嗯，我會的。有勞沈管事。”陸笙看着兩個婢子忙碌時不時躲讓一下。
“到時候這廚間會加大，娘子就不會如此不自在。娘子又說笑，我哪苦呢，只要阿郎和娘子好好過日子，豐娘做什麽都是應當的。”沈管事難得感慨一句，說完臉上又重新換上看不出破綻的笑。
陸笙好佩服，沈管事要是在現代，高低是一個霸總。
不知疲倦，懂得用人，調度有方，情感策略無一不佳。
又和沈管事聊了幾句，陸笙終于挽起袖子開始做餅。
這麟國主要的碳水來源就是小麥和大米，但永平鎮自從前朝由銅礦興起以來大量的北方人來此居住，遷徙又帶動了這裏的百姓耕種小麥。
就是種地這事也是技術活加看天色，所以這裏小麥的質量參差不齊。官宦人家常吃的麥粉是從州府那運過來的，香味濃郁粉面幹淨。
當然，價格也很高。
為了對得起這高價，陸笙仔細地掂了一下面粉的重量，然後小心地加入适量清水揉面。
她的技術還不到家，根本不如老莊，會面多加水，水多加面。
“夫人這是要做什麽？”阿靈見沈管事走了便跟陸笙攀談起來。
她性格活潑些，陸笙又經常和她們聊天，所以并不生分。
“麥煎餅，你們吃了嗎？沒吃待會兒分你們倆一個！”
“謝謝夫人！”兩個人異口同聲，大家都知道夫人做飯好吃。
揉完面便要醒面，這個天氣醒面慢一些，陸笙就讓阿靈在竈臺生小火，銅盆放附近，上面蓋一塊布。
看着這璀璨發光的銅盆子陸笙都有點想抱一抱，因為它看起來貴貴的很可愛，一定能換好土地，好土地又産糧食……
抛開愈來愈古怪的想法，陸笙叫她們幫忙看着銅盆子，自己則拿了砧板開始切洋蔥末。
只是洋蔥什麽都好，就是切了容易哭。
秦厭來廚間尋摸吃食的時候就看到三個人在那擦眼淚。
他滿臉疑惑地問：“怎麽了？”不成想沒多久自己的眼眶也開始紅起來。一股沖人的味道自鼻腔發力，讓他眼淚滿溢。
“我不會看不見了吧？我還沒娶妻我翩翩人才年華正好啊！！”秦厭這話一出陸笙就篤定他是個不入庖廚的主。
“只是被洋蔥熏着眼，馬上就沒事的，你快出去！”陸笙邊哭邊攪拌肉餡。
自己哭着做完肉餡，面團也差不多發酵完畢，陸笙擦幹眼淚拿着軟乎乎的面團開始貼着盆邊用力。
發酵的面團裏有氣體，氣體形成一個個泡，推揉的時候會發出排氣的聲音。
秦厭抱臂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又說自己也已經學會了，等今年元日親自下廚給陸笙和崔息做一次。
陸笙笑眯眯地答應了，但吃是不會吃的，非要吃的話就讓崔息平靜地吃完，平靜地崩潰，平靜地鬧肚子吧。
“那到時候可要好好吃你做的，這不會是你第一次下廚吧？”
“也不是，之前不小心燒過燒破了院裏的竈臺以後公子就不讓做了，我這次偷偷做，吓他一跳。”
好嘛，就怕到時候也全是驚吓沒有驚喜。
陸笙笑咪咪地憋壞水，手卻不停歇，将面團揉光滑以後揪成一個又一個的小面團，然後擀開加調好的餡。
一片小小的面團被她加了一拳頭大的餡，面皮堪堪把餡包住卻不漏，隐約還能見到裏面的餡料。
這還不算完，她又将這吹彈可破的團子擀成大大的一片，接着拿擀面杖把如若飄飄衣袂的面餅下如大平鍋，竈火不算旺，煎餅卻剛剛好。
這個火煎餅受熱均勻，很快就發出了香味，麥香承托着洋蔥和肉味四散在廚間，外面掃地的仆役都跑過來偷偷聞一聞看一看。
“笙姐姐，能吃了嗎？”秦厭食指大動。
陸笙把餅翻了個面，又去做另外一個，她說：“等我把這個做完，你就吃吧，小心燙嘴。”
秦厭用力點頭，阿靈一臉認真地盯着陸笙手上的動作，阿靈則期待地望着鍋中煎餅。
“好了，吃吧！”陸笙甫一做完就叫他吃，秦厭夜不怕燙，擦擦手直接從鍋裏撈出來餅子，左右手互換捏了幾次才下口，咬下去餅皮酥脆，洋蔥多汁，肉吸其甘甜變得異常美味。
陸笙又把手裏的薄餅子下鍋，這次她攤兩個。
輪到她自己吃的時候秦厭還在那回味，又問能不能再攤一個給他？他指了指多餘的面團和肉餡，又講公子已經吃過朝食，現在縣衙裏查看公文了，沒這個口福的。
秦厭說完又讓兩個婢女避讓一下出去吃，他要和夫人禀報一些要緊話。
“什麽要緊話？”陸笙咬一口煎餅，肚子餓了好一會兒了，一口餅下去簡直滿足得想窩起來。
“嘿嘿，公子打聽過，笙姐姐的阿耶已經回來，等他一休沐便可省親！公子想問你他老人家有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到時候買些送去。”
“送些孜然給他就好，別的他不會收。”陸笙驚訝，他得到消息居然比自己快，又細細咀嚼自己做的餅，感覺鹽味重了些。
她想着要不下次幹脆弄一個馕坑或者小烤爐？那樣就可以做本地最正宗的胡餅，還可以給老莊弄點過去一解家鄉味。
甚至還可以做歐包、水果幹、石頭馍，做得好或許可以開發一下披薩餅？
“可惜我不能去了，聽說笙姐姐的阿耶很會烤羊肉。”
“你為什麽不能去，崔郎都休沐了你不休息？”陸笙驚訝，秦厭看着也不像社畜呀！
“公子讓我去查食店和客棧。”說到這裏他聲音放輕然後神秘兮兮地說：“上次我們在山裏經過的那事公子很放在心上的，尤其是這些日子竟然沒人報案！”
“那你也不要太張揚，小心打草驚蛇，永平縣不比大城，小鋪子也是勾連複雜。”陸笙提醒他。
“知道了，笙姐姐！我只是去吃飯，又順便叫旁邊的人問一問有沒有特殊的菜色，請君入甕。”
陸笙聽了心安一些。
秦厭又湊到她跟前問：“阿郎還讓我問笙姐姐，土人和土人之間有什麽區分？”
“他怎麽不自己來問？”陸笙笑，這崔縣令不會是被我言語調戲得怕了吧？
“公子說給我多發一個日的饷，叫我順便問問姐姐。”秦厭不隐瞞，反正這事第一句就被笙姐姐戳破的。
陸笙頭一擺，告訴秦厭只管讓崔息自己來問，每天早出晚歸的像什麽樣子！
說完她自己都笑了，笑自己叉腰佯裝生氣的模樣，仿佛他們真是感情甚篤的夫妻。
“好嘞，我去跟公子說！”秦厭拿着新煎的餅出了廚間。
沒多久陸笙叫仆役收集的魚腸爛菜葉也到了，她馬上大口吃完麥煎餅，拍拍手歡天喜地去改良土壤。
這是她今年的種田實驗開端，也是最重要的一環。
崔息此時正在街上巡查，忽然一句閑話落在他耳朵裏：“你看看，縣令風度翩翩的，沒想到背地裏呀都不給新婦吃飽飯，聽說那送镖的陸娘子都吃上魚肚腸和爛菜葉了！”
崔息略感頭疼地揉一揉太陽穴，但又很好奇，陸笙在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