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柳江你居然悄悄打耳洞!
第20章 柳江你居然悄悄打耳洞!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我過得非常像一個正統高中生。
如常計劃裏我好好學習,如常計劃外我努力活着,這段時間,耗子在我公司旁的工作也穩定了下來,他時不時來公司裏找我蹭飯,又私自給我夾帶些即将發放的救濟品。
我倆的話題漸漸廣了些,時不時會聊到柳江。
有一次我問他:“你記得柳江第一次染白發的時候嗎?”
他點點頭。
那時候能留柳江那樣半長頭發的人都少,更別提他一夜之間又染成了白色,全校皆知。
耗子評價:“也不知道他是走了什麽關系一直沒染回去的。”
我沒說話,心說多半是因為某個學生會幹部的寬容。
“但是你還記得他染白發的樣子嗎?”我又問他,“是不是乍一看挺怪的?”
耗子驚訝,我都能猜出他潛臺詞來,估計他很想問你倆之間的事幹嘛把我扯進來。
但他人肯定是沒我想象的那麽壞的,他給了很中性的評價:“還行吧,我覺得他挺适合白頭發的,一般人做不到。”
他的誇獎聽起來不像是客套話,我仔細一想,那時候柳江的白發确實是超越了時間的好看。
為什麽這次的柳江卻有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我在腦海裏重新回顧了一遍假發套之下的窘迫,決定不想。
不過既然已經問了尴尬的,那不如尴尬到底。我問耗子:“那時候在你們幾個學生的眼裏,我倆是不是特煩人?”
耗子一笑:“也說不上煩人吧!”
怎麽感覺好像話裏有話呢。
果不其然,耗子繼續說:“就是你倆給人一種感覺,感覺你倆無時無刻都準備要談的樣子。”
我很震驚,連忙問:“不會一開始就這個樣子吧?”
“那倒沒有!”他連連否認,“應該就是畢業前後才有這種感覺。”
“我剛轉來的時候呢?”我又問他。
他若有所思,然後回答我:“說不好,畢竟那時候太年輕了,但就是有種不一樣的感覺,你們兩個之間。”
我們兩個之間有種讓人不一樣的感覺。
我帶着這個想法重新來到了如常計劃裏,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一,距離期中考試還有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這段時間裏我在課堂上多花了點心思,也終于把高中時那種對學習游刃有餘的感覺撿回來了一點。
不過萬事萬物要做好都有代價,好好學習的代價就是我很久沒去過柳江家裏了。
說很久其實也不算, 差不多快一個月的時間吧,但對課堂上每一分鐘都度日如年的高中生來說,一個月已經很久了。
想到這裏,我開始用課堂上不太開闊的視角向後搜尋柳江,很快我又意識到我們前幾周換座了,他現在坐我斜前面。
我視線一轉,捕捉到柳江臉朝下扣在課桌上睡得安安靜靜的身影。
這是一節語文課,語文老師講起課來氣若游絲,正适合睡眠,我估計柳江這幾天忙着排練也很累,尤其是周六周日,他還會為了攢錢跑活動現場。
為了攢給我買四位數短袖之後浪費的錢。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我今天穿了一件普通的黑短袖。他送我的那件自那天以後都被我挂在衣櫥裏,不是舍不得,而是我不知道要用什麽情緒去穿,只要一看到就百感交集,就像現在一樣。
我移開視線,決定不想他和他買給我的短袖了。想想別的,比如如常計劃。
這段時間,我也逐步适應了和系統的新交流方式,即通過通訊設備交流,他現在老老實實停在我手機裏,所有需要的內容我都通過短信确認。
比如我可以通過鍵入對應的數字來中止模拟或返回前廳,前廳的作用我沒搞明白,系統和我解釋時是說我可以回顧之前的章節,但我還沒想到具體用處。
在我想着可不可以利用之前關卡偷看試卷內容時,下課鈴終于叫停了語文老師要斷氣一般的聲音。
看柳江睡得香,我也不想打擾他,我站起來,手插着校服褲兜往廁所走,可能早上起床喝水喝猛了,膀胱有點不快。
放過水,洗了手,我正往外走的時候,忽然見到睡得迷迷糊糊的柳江晃晃悠悠進男廁了。
他的眼睛半睜着,瞧見我後他嘴角向上,做了一個極其憨厚的笑容,像一顆任人拿捏的橙子。
我擡了一下下巴,就當作是對他的回應,就在我倆經過彼此時,一縷不尋常的閃光忽然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猛地薅住他胳膊,我們面對面,我問他:“你打耳洞了?”
他應該是刻意用頭發蓋着的,但我還是看見了。聽見我的問話以後,他本來還眯着的眼睛忽然睜開了,當場左顧右盼,在發現衛生間門口沒多少人聚集以後,他壓低聲音對我“噓”了一下。
他說:“你小點聲。”
我也沒管他做賊心虛一般的樣子,眼睛一直緊盯着他黑發底下的閃爍水鑽。
這款像極了我在平安夜那天買給他的。
但根據我的記憶,他之前打耳洞時戴的是一款極其普通的圓形耳釘,而且他打耳洞的當天還染了白發,再而且,我還是在學校圍牆下迎接他的。
難道我的選擇真的完全改變了世界線?
我問:“你放棄染頭發了?”
今天的他不知怎麽好像看起來不太一樣,好像比前些陣子要白,怪好看的。
可能是睡飽了。
他回我:“感覺白頭發不是特別适合我。”
我緊盯着他的臉,問他:“疼嗎?”
他好像被我盯得有些發毛,“嗯”了一聲才回答:“還行。”
我說:“我想看。”
他這回是真的沒聽懂,看着我:“嗯?”
我說:“我想看,我還沒看過男的打耳洞呢。”
我想讓他離我近點,把頭發撩開,讓我把包括碘伏擦痕在內的一切都看清楚。
看到他有耳洞後,我好像對白頭發也沒那麽執着了,黑色也好看,至少還有穿孔這一點像原來的他。
但和我的言行堅定比,他有點左右為難,他向後看着,衛生間門口人來人往。
我替他找了下一句,我問:“放學後去你家?”
最近除了我沒什麽人去柳江家裏,偌大的老房,長長的走廊,我可以随便找一個角落去貼近看他的耳洞。
他眨眨眼睛,又去摸鼻頭,然後回答我:“行。”
回到座位上,我仿若平常般安靜地上完了上午的課。下午時分天陰了,又是英語課,班裏的同學睡倒一大半,我努力在深眠的氣息裏辨別着英語老師并不标準的普通話,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柳江這小子看着沒想法,思維可并不一直單純。
尤其是在我主動的時候。
之前上大學的時候,放寒假,具體時間應該是在那次平安夜之後,我回連城老家過年。臨近除夕的那幾天我比較閑,約他一起看電影去,結果那電影很無聊,越看腦袋越疼,中途他也看不下去了,問我要不要去旁邊冰淇淋店裏吃大杯朗姆葡萄布朗尼暴風雪。
我為什麽記這麽清楚?因為這名字很怪,特別是看到端上來只是紙杯裝着的冰淇淋時,感覺更怪了。
我對甜食一直不感興趣,所以只在喝店裏免費的速溶黑咖啡。商場六樓的暖氣壞了,看他吃得鼻頭紅紅的,我忽然也想嘗一嘗這所謂的暴風雪是什麽滋味。
沒有多餘的勺子,我也懶得去櫃臺拿,他直接鏟了一勺喂我,我嫌他手不穩,用手按穩他的,又送到自己嘴裏。
我咂摸着嘴裏的味道,确實有一點朗姆的意思,不過更多是葡萄幹的齁甜,布朗尼沒嘗到,暴風雪也沒有。
放低視線,我看到他正在桌子對面拿着勺子看我,眼神清澈,像是腦子裏什麽都沒有。
離我和家裏聚餐的時間還有五小時,我們在商場旁開了鐘點房,那天我們第一次嘗試了些新情趣。
就不具體闡述了,總之那天晚上的家族聚會我坐立不安,倒不是身體上有什麽異樣,是心理上。
實不相瞞,挺爽的。
後來他跟我說,所有的主意都是在我忽然靠近他的一瞬間冒出來的,他那時候看似人畜無害的目光之下,腦海裏千變萬化。
而他那時候的表情,就和剛剛他跟我說“行”之前的一模一樣。
等等。
等等!不行啊,柳江你想什麽呢?我們剛十六歲啊,不能想這個的!
我大力擺正即将跑偏的思維,并勸自己二十分鐘前的柳江也不是這麽想的。我花了好一會兒才成功将思維擺正,回過神來的時候中性筆正支在我下唇上,我裝作不經意像柳江那邊瞥了一眼,他居然在這分外合适睡眠的下午保持着清醒。
但他很明顯沒在聽課。
校服鋪在桌子上,兩手放在課桌下,下巴颏又支在鋪了校服的桌面上,用一種極其傷害頸椎的方法發呆。
他在想什麽呢?
這不同于他平時裏那副什麽思慮都沒有的松弛或是剛剛那種看似清澈的污濁,柳江沒什麽表情時看起來比他本人要悲傷一些。
我眨了下眼睛,再睜眼時視線重新回到黑板上。我決定以後有機會多問問他正在想什麽。
放學是晚上五點,那幾年教育局抓得嚴,高一都不許上晚自習。走在五月末的晚風裏,我估算着我們應該是連城十年以來最輕松的高中生。
柳江走在我右邊,他去買甜筒,我拒絕吃這些代可可脂。
看着他站在垃圾桶前撕甜筒包裝,我感覺他好像是比之前要白了些,而且長高了,他的體型追不上他一味猛漲的個頭,顯得比原來瘦了。
我沒來由地對他說:“你以後還是多吃點吧。”
他向我示意着手裏被咬了一口巧克力脆皮的甜筒,回我:“這不是在吃呢嗎!”
對于從學校到柳江家的路,我已經輕車熟路了,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因為有甜筒堵着嘴,他一路的話有點少。等走到他家巷子口的時候,他手裏的甜筒已經吃完有一會兒了,但還不見他開口與我搭話。
今天是柳江自己拿鑰匙開門的,沒人來迎接他,越過玄關往裏看,我好像聽到客廳吵吵鬧鬧的,像是有人來做客。
誰?
我本能地好奇,柳江帶着我往相反方向的樓梯走,但我還是回頭看了一眼。
越過玄關的玻璃屏風,我看到一張正側對着我微笑的臉孔,那臉孔似乎也早就注意到了我,在我望向他的時候,他也馬上轉過頭來,嘴角還帶着沒收起來的笑意。
是顧童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