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柳江,我想叫醒你
第23章 柳江,我想叫醒你
他總算從手裏的東西上移開了視線,開始看我。
我繼續說:“這是我用我爸媽的獎勵金和我自己的存款買的,但我爸媽肯定不允許我玩這些東西,所以我不能把它帶回家裏去。”
柳江眨着眼睛:“你說放我這?行啊,我房間裏反正有地方。”
“不不不,”我裝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你可能不懂,相機這種東西,幾天不用就有壞的風險。”
我發現如常計劃帶給我的最大幫助,就是我的撒謊能力進一步提升了,從一開始的“我親你只是因為我有神經病”開始,我現在撒謊已經臉不紅心不跳了。
看着柳江認真看我的表情,我知道他開始信了。
我繼續胡謅:“不過沒所謂,因為你可以幫我用。”
他看看盒子,又看我,問道:“那我需不需要給你租金?”
我一擺手,十分大氣:“用不着,如果你不幫我用我還得專門找管家,就像是奢侈品皮具寄存那種。”
這謊撒得是有點大了,看得出柳江望向我的眼神裏也帶上了一絲懷疑,我趕忙轉移話題:“你先拆開看看。”
在我認真而懇切的目光裏,柳江又把臉轉向了相機包裝盒。很快,包裝打開,存儲卡裝好,按下開關鍵之後,相機嶄新到散發着藍紫色的鏡頭打開了。
柳江的眼睛亮晶晶的,但他又把開關關上,轉頭問我:“具體要我怎麽用?”
我回答他:“一天拍四五張吧,上不封頂。”
他震驚:“這有點太多了吧!如果我碰巧那天沒時間呢?”
我撓撓頭算着時間:“隔天補拍也行。”
他又問:“那如果……”
“好了不要如果了。”我打斷他,“差不多就這個頻率,拍人拍物都可以,照片你自己拿去洗還是上傳到電腦裏存着都随意,畢業時我再來拿相機。”
看他還在琢磨我說的話,我又補充道:“最好拍人。”
潛臺詞——你自己。但我不敢說。
聽完我的一頓輸出,他亮晶晶的眼睛裏已經染上了喜悅的色彩。很顯然,我這種行為就是送了他一臺嶄新的相機,但送得非常合情合理,至少他能接受。
身邊的床墊一沉,他向後倒下去了,但左手還舉着相機,一臉樂不思蜀的模樣。
我剛剛只睡了不到十分鐘,外面天還沒黑,藍藍紫紫的,像極了青春校園美劇裏獨有的疼痛時刻。但我現在是開心的,我相信柳江也是開心的。
我說:“第一張我來幫你拍吧。”
說着我拿走了他手上的相機,一跨來到了他的前面。但等我把相機舉到臉前,我倆都忽然停住了。
他躺着,我跪着,他在我正前面,我倆的膝蓋又差不多碰在一起,這姿勢,說不暧昧都難。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我忽然有點難以穩住平衡,我把重心往後撤,假裝一切的發生沒有那麽尴尬。
窗戶開着,晚風還在自由自在地吹,我随着晚風聽到了一些音響和說話的聲音。
“他們還在?”我問。
他們還在,意味着随時可能有個人會找到柳江的卧室來,打開門,看到我們兩個現在的樣子。
相機就舉在我臉邊,快門終究沒按下去。柳江仰着頭望我,我說不好他的眼神是有神還是無神,我看見鏡頭裏他的耳釘在閃。
他張嘴說了句什麽,但我腦子放空,什麽都沒聽清。
“你說什麽?”我從臉前挪開相機,問他。
他沒重複剛剛的話,而是忽然把手伸向了我胳膊,一陣天地颠倒之後,我聽清了他說的話。
他說:“一起拍!”
我倒在了他旁邊,他後腦勺蹭着床單向下推了推,讓臉和我在同一個平行高度上,接着他把我剛剛掉落的相機撿起來,胳膊伸長,鏡頭對準躺在晚風之中的我倆。
倒下的一瞬間,我聞到了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好像換牌子了,這款沒有原來的好聞。
他說:“你做個搖滾一點的表情。”
“什麽搖滾。”我笑他,“我只會帥。”
說着我把下巴一收,笑臉也先不露了,我不笑的時候更帥,這可是柳江自己說的。
相機不像是智能機,朝向我們的只有鏡頭,看不清顯示屏裏的具體模樣,快門按了幾次,我不滿意柳江舉相機的方向。
我說我來吧,伸手就要去拿柳江手裏的相機,結果一把居然沒夠到。
柳江甚至沒故意不讓我拿,他只是那麽舉着,結果我的手指只能摸到他掌根。
我分外不滿:“你悶聲偷偷長個子是吧?”
說他胖他還喘上了,只見柳江一臉委屈而無辜:“這也不能怪我,我還愁校服褲子最近短了呢。”
我一巴掌拍他前胸上,不知怎的還拍到了他癢癢肉,他笑得縮起身子來,像條水池裏一拱一拱的錦鯉。
不過很快他收住了笑,壓低聲音對我說:“楊平生,沒準我以後比你高很多呢,到時候你還得仰頭看你,然後我低頭看你。”
他這一句嘴賤換來我更多個巴掌,他為了躲我滿床亂爬,不過爬之前還是貼心地放好了相機,再同我絕地跑酷。
雖然我力氣大點,但還是勝不過柳江的長手長腳,不僅他縮起來的樣子像魚,逃跑起來也像,我根本抓不住。
不過柳江确實說得沒錯,他将來真的比我高了,我最後一次問他身高的時候是在大三的某一天。
為什麽記這麽清楚?因為那是我談女朋友之前最後一次和他出去玩。
他約我看音樂會,是一幫唱歌很厲害的老外,宣傳冊上名頭介紹了許多,我看不懂,他願意看那我就陪他去看吧。
現在想想算了,那票應該是顧童宇送他的,還能貼心送兩張,大概是知道我的存在。
總之在入場之前他站在場外抽煙,其間有幾次有黃牛過來搭讪。黃牛很聰明的,在劇場外專找長得好看,個頭又高,臉又小的人搭話,因為他們默認能長成這樣的都是演出圈裏的人,多條人脈,沒準就能低價多收幾張演出票。
等幾個黃牛被打發走,我轉頭去看他,意識到他比上次來見我時似乎又高了些。
我問他:“你現在多高?”
他把煙叼在嘴裏,視線從手機上移開,回我:“一米八七。”
一路考上中關村南大街的優等生長過一米八就停止了,從來沒擔心過學習或是未來的壞學生卻一路快快樂樂朝着一米九去了。
當時的楊平生覺得不公平,現在的楊平生依舊這麽認為。
所以如常計劃裏的我開始試着喝我曾不愛喝的牛奶,期望自己能長過自己基因裏既定的高度。
注意拉回到現在。
在床鋪上掙紮着逃跑的柳江忽然停了,他擡手示意我等等,接着拿過相機,拔出存儲卡,然後讓我等他幾分鐘。
一切發生的過于突然,以至于耗子他們開門找我時我還站在床上發愣。耗子看着淩亂的室內,問我柳江幹嘛去了,我搖搖頭說不知道。
耗子當我傻了,下樓去和其他人一起幫忙擺桌。差不多十分鐘後,我在柳江卧室的窗戶裏看見了他跑回來的身影。
他手裏拿着什麽,直奔着二樓卧室來了。
他去洗照片了——确切地說不叫洗,他是去打印店打印的,用相紙打印再封膜,呈現出來的效果類似洗出來的照片,只是色彩飽和度高些,看起來很像是拍立得的效果。
卡片相機不同于拍立得,我們有許多張選擇的機會,但照片只洗了一張,我湊過去,看他選擇的結果。
怎麽說呢?是一張我被照得很成功的照片。
他在照片左邊,表情依舊搖滾,舉着相機的手有點虛焦。我在右側,這時大概是他在和我說話,我偏了下腦袋,下巴是向左的,眼神是專注的。
照片本身看起來比當時的氛圍暧昧些。
我問:“你選這張?”
他沒聽我說話,只顧着“嗯”,又忽然擡頭,從旁邊的筆筒裏拿來中性筆,俯在桌上寫着什麽。
半開的門外傳來柳奶奶喊我們吃飯的聲音,柳江大着嗓門迅速答應一聲,手裏的筆停下。
我不懂明明有存儲卡在他幹嘛要着急忙慌洗出來,但我又知道他會怎麽解釋,他可能會跟我解釋這就是他現在的心情,值得拿到手裏。
他站直身子,把手裏的照片背面向我,白底上,他豎着寫上了今天的日期。
他說:“你也寫點什麽吧。”
我問:“就在這上面?”
他點頭。我無語,但片刻後還是接過來了。
當場洗照片本來就是一個很感情化的行為,在後面簽日期更是,我沒那麽多情感需求。
不過我轉着手裏的中性筆,感覺我願意配合他一下。
今天是六月十二號,左側是柳江豎着寫好的日期,我的目光上下掃動,然後停留在了“二”後。
片刻後,我舉起相紙向他展示,我在“二”後加了兩個字,“二”變成了“二傻子”。
“我操。”柳江由衷感嘆,“你看着像個人似的,實際上品味居然這麽惡俗?”
我以為他要嫌棄我了,沒想到他奪過我的相紙,也挑了個字,續寫我們無厘頭的藏頭詩。
很快,一個好端端日期記錄變成了一首驢唇不對馬嘴的自創品,因為內容包含部分高中生專屬的低俗,這裏我不展示湳沨了。
總之我們在飯桌上還在笑,兩人一邊扒飯一邊說着些只有我們倆自己才懂的古怪詞語,笑得不可開交。
柳絲絲都懶得搭理我們了,默默和耗子換了個位置,她拒絕承受我倆叽叽喳喳的笑聲。
晚飯結束,一夥人又該分開了,我是最後走的,柳江又送我到了小巷口。
我向前走了幾步後,他忽然叫住了我。
他說:“今天是六月十二號,我很快樂。”
天擦黑,他今天的模樣有點像第一次送我出來時的樣子。但青春期的孩子就是一天一個樣子,他現在比那時候看起來好看多了,沒了那種看見就煩的小男孩味道,現在的他,看起來開始像是以後的他了。
人雖然好看,但說的話像一句廢話。
我說:“行啦,知道你開心了。”
不過我也挺開心的,所以我也陪他說廢話好了。
我嘴角的笑沒消,轉身繼續走我回家的路,幾步以後,我的步伐開始慢了下來,一些本不該出現在一起的消息忽然開始聯系起來。
詩,藏頭詩。相紙,信紙。
柳江給我的信是藏頭詩!
夜色裏,我當場開始了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