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柳江,我願意和你走
第26章 柳江,我願意和你走
再吻他一次是什麽感覺呢?
我答不好,因為這兩次我都是沖動行事,每次都是貼上去還沒來得及閉眼睛,但他每次都在我貼近前就把眼睛閉上了。
不知道是反應迅速,還是只是單純怕我。
馬上六月了,樹蔭正濃,我在綠色底下和他接吻,聞到了他新染過白發上定型水的味道。
接着我就被推開了,大概是因為嘴唇接觸的時間太短,分開後,我竟下意識地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嘴。
柳江在看我,他的臉都沒來得及紅。
他猛地壓低聲音:“你幹什麽?”
我手還捂在嘴上,一副賊喊捉賊的忸怩樣子,我疑問:“我?”
他忽然湊近了,問我:“你又生病了?”
我是懂順坡下驢的,所以我趕忙抓住了機會回答他:“對,嗯,是這樣的……就剛剛。”
沒想到他回答我的謊話的方式是吻住了我。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吻我。
而且不僅僅是單純地嘴唇相碰,他把頭偏過去一點,加深了這個吻。
等等,這是幹什麽?
輾轉兩秒,大概是他意識到我沒閉眼睛,他猛地放開了我。
他和我在極近的距離對視着,緊接着他解釋了他的行為,他說:“我擔心效果不夠。”
我直直看着他,嘴裏應了一聲,但又覺得他此時此刻的用意不單純。
他的眼神裏有一半是玩樂一般的情緒,就像是看到了有趣又新鮮的事情,另一半是勝負欲,很簡單的勝負欲,類似他平常就會有的那種。
柳江是個對熟人很随和的人,但并不代表他沒有勝負欲,他只對他在乎的事物有勝負欲。我知道他會花一整天的時間反複推敲一段編曲,也知道他會為了一個演出熬夜整晚研究曲譜,他很少看手機,也很少同人聊天,但只要他肯聊,一切話題都圍繞着他感興趣的事,他想贏得的事。
難道說,我也是他想贏的對象?
還是說,我是他想要贏得的對象?
但在他一動不動看着我的眼睛裏,我又讀到了些微我想說又不敢說出來的情緒。
不過還沒等我深入思考,他便後退一步隔遠了與我的距離。
我看到他的臉後知後覺地紅了,從脖子往上紅,燒得比滾開的水更快。
“好,行。”他單手示意着我,臉已經別開了,“你恢複了就好。”
我倒是沒害羞,主要這是如常計劃裏我第一次看他這樣子,蠻新奇的。
等等,如常計劃!
我馬上擡起臉看向他身後,LED顯示屏上的紅光像一只紅色的眼睛,在我們接吻的幾十秒中一眨不眨看着我,卻在我重新擡起頭時偃旗息鼓。我看到顯示屏的光線減弱,仿佛即将入睡,忽閃幾次後,徹底閉上了眼。
一切恢複如常。
我沒有繼續嘗試叫醒他,同樣的,我也沒叫醒我自己,我甚至還在為一場吻沾沾自喜。
操場那邊傳來了廣播體操的音響聲,我站正,把剛剛沒給來得及給他的回答重新給他。
我說:“頭發很好,很适合你,非常适合你。”
我敢肯定這是所有顏色裏最适合柳江的,就像是黑色最适合我,不過我穿白色也不難看,就像他留着黑發時也有他可愛的地方。
柳江看我,他臉上的紅總算開始往下褪了,看來真誠的贊美是最好的反暧昧利器。
不過我很快發現他并不是因為我的贊美而退燒的,他對我說:“我們得走了。”
我:“啊?”
說着我就回頭看,卻見到不遠處的樓角下多了一幫人,是學生會。
那一夥人整齊劃一戴着紅袖标,臉上是綜合了青春與陽光的單調感,秦博文正在其中,試圖和身旁的任何一個人搭上話。
不好!
我這個和他結過梁子的人暫且不說,柳江還頂着一頭比假發套都顯眼的白頭發呢!
過去,我這個學生會的反叛成員容忍了他,這回可以就不一定了。
我轉頭向柳江喊:“跑!”
說時遲那時快,在學生會們齊刷刷看向這邊的前一秒,我倆拔腿跑了出去。雖然我倆速度都不慢,但剛跑過轉彎,我就意識到了這不是長久之計,我左手掃帚右手垃圾桶,他更不用說了,渾身上下都是金屬環,眼下跑不是萬全之策,我倆必須得選個地方躲躲。
我倆拐到了高三樓的側門,蹲低身子,柳江問我:“你是不是跟咱們班那個學生會的結下梁子了……那個,他叫啥來着?”
柳江居然也有記不住的人,我喘勻了氣回他:“秦博文。”
柳江恍然大悟,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轉頭問他:“你的課怎麽辦?”
他信誓旦旦:“我上午跟老師請假了。”
我按着額角:“我說的是你的頭發,還有你這身打扮,總不能你下午就這麽進教室聽課吧!”
他張張嘴,然後對我說:“我的演出就是今晚。”
“今晚?”我問,疑問時間怎麽過得這麽快。
“對啊。”他說,“你去嗎?看我演出。”
這個問題我過去好像也被問過,我記得很清楚。
“我去。”我斬釘截鐵。
他好像沒想到我能答應這麽快,又說:“那下午三點就要走,難道你要跟我一起逃課——”
“好了先等等。”我打斷他的話,“先想想你這頭發今天藏哪裏。”
十分鐘以後,我在一樓的空教室裏給柳江找了個位置。
我們的教學樓是新建的,為了能有更好的日照情況,整個一樓都是空出來的。鑰匙在門衛手裏,不過因為有教室間的窗戶在,所以進不進去搗亂全看學生自覺。
我們倆顯然是不自覺那一類。
從窗戶鑽進去後,柳江蹲在靠近窗戶那側的牆面下,這個位置無論前門後門還是窗戶都看不見,我前後看了幾圈,頗感滿意。
我說:“你就在這裏等着吧。”
他沒有異議,但越是沒有異議我越是有點不安心,仿佛我自己快活地上課去了,把他自己一個人留在孤獨的,狹小的,又随時可能會被發現的空教室裏。
我摸遍全身上下,最後只找出了一本高考英語單詞速記大全。
我說:“你閑的沒事就看看這個吧。”
待他把單詞本拿在手裏,外面的課間操也進入了尾聲,我重新把窗戶打開,準備翻回去找我扔在教學樓側門門口的掃帚。
我邁過他身側,踩上旁邊的課桌,伸手去推窗玻璃,但我全程的動作都有點僵硬,因為他就在我腳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他看我遲遲不邁,居然還問我:“你怕摔嗎?”
然後他站起來,雙手圈住我的腿,然後仰頭看我。
居然仰頭看我!
其實我最受不了人在我正下面仰臉看我的樣子,這個姿勢具體是用在什麽場景裏的,你們可以自行想象。
我現在不想描述,因為我根本沒法低下頭去直視他。
尤其是他今天剛染了白頭發。
我說:“你放開,你抓着我我更容易摔。”
他“哦”一聲,手放開,蹲回去,我趁他沒直視我的時候翻身越過窗戶,在關閉窗戶之前,我聽見他的聲音打牆根下傳過來。
他說:“要記得來看我啊!”
我用一聲關窗戶的響聲回答了他,說的就好像我把他扔了一樣!
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裏,我離開的腳步緩緩變慢了,接着又重新加快,越來越快,簡直要跑起來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我此時此刻的心情,我真的不知道。
我只感覺是一種無所畏懼的放松感,它讓我漂浮起來,又落在地上,重新讓我活過來,又重新開始奔跑。
我感覺我忽然就自由了,和柳江一樣自由。
教室門就在前面了,我深吸一口氣,打開教室門。
班級裏有幾個留下做值日的學生,他們只是擡頭看了我一眼,便又自顧自去做他們的事情了,我的存在感還跟過去一樣,有,但不多。只有關注我的人才能一直注意到我的存在,比如柳江。
邁進門裏,我忽然想起來掃帚和垃圾桶還放在側門。
我又跑出去一次,再感受了一遍那種無所忌憚的自由感。
上午還有兩節課, 我難得被老師點了一次不認真聽講。我坐在靠前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這一句點名批評而看我,只能換了一只手支着下巴,繼續去看讓人頭暈目眩的課本。
我的腦子塞得太滿了,已經沒有時間去思考其他事情了——我甚至在想,我就現在死了也挺好的。
我是因為什麽而高興呢?
柳江的白頭發,柳江邀請我去演出,我答應了柳江的邀請,還是我和柳江那仿佛鬧着玩一般的接吻?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我依舊沒心思去聽課,老師也懶得管我了,捱到中午,我從旁邊的某麥買了漢堡套餐,拎到空教室去找柳江。
為了讓我們的偷渡順利些,我找了耗子和梁毅幫我們打掩護,置換條件是買來的快餐也給他們帶一份。對高中生而言,沒什麽比一頓免費午餐誘惑力更大,所以他們也加入了我的偷渡。
十二點十分,我推開空教室的窗戶,柳江正舉着我的單詞本百無聊賴地看,我先把快餐牛皮紙袋舉給他看,然後才把臉伸進去。
柳江就像是孤島求生時看到了人煙,馬上站起來,成功換得我身後兩個人的一片驚呼。
耗子和梁毅都驚嘆于柳江新染的頭發,和我比起來,他們可謂毫不吝啬溢美之詞,鑽進空教室以後,他們一左一右站在柳江兩邊,只敢遠觀,甚至不敢上手摸。
梁毅是誇最狠的,他看了半天又由衷冒出一句:“這也太帥了!”
柳江欣然接受這些誇獎,我們幾個蹲到靠近窗戶那一側的牆下面,瓜分牛皮紙袋裏的漢堡和炸雞。柳江和我坐在一邊,耗子和梁毅在另一邊,讨論之後,他倆都遺憾不能逃課,梁毅是因為最近搗亂太多所以被教導主任盯上了,耗子是因為答應了放學要陪班花去自習室。
聽聞耗子的理由,梁毅一聲怪叫,辱罵他重色輕友。
接着他們一起問我下午逃不逃課,我叼着可樂杯的吸管示意柳江:“我下午陪他去。”
梁毅言之鑿鑿:“看吧,這才是重友輕色!”
我笑而不語,他們都不懂,我才是最值得唾棄的重色輕友典範。
午飯畢,我們又在空教室裏閑聊了一會兒。其間有個巡樓的保安溜達到了這邊,我們不約而同住了嘴,後背緊緊貼上牆壁,聽着保安一邊哼着俗不可耐的流行歌小調,一邊邁着步子離開,我們幾個人都快憋不住笑了。
我下意識向柳江那邊看了一眼,沒想到他也在看我。
我倆目光相碰,又是一頓不管不顧地笑,如果不是保安的小調哼得太大聲,估計肯定會被我們吸引過來。
渾渾噩噩的下午第一節課後,我提前跑路了。
我沒跟任何一個人說我的逃跑計劃,不管是老師家長,或是同學。大人們以為我會在教室裏繼續上課,同學們以為我至少會跟老師說一聲再走,但我都沒有,我把一切跟學習有關的東西都留在了課桌上,文具,書本,書包,包括我想學習的思緒,然後我走了,誰都不知道。
只有柳江知道。
下午開始,天空有點灰蒙蒙的,還飄起了毛毛細雨。
我們翻過窗戶,我幫他接過貝斯包,他翻過來,我們一起沿着牆根跑到學校側門。沾了雨水的矮牆有些濕滑,我們花了比平常多些的時間才翻過去。
落地,他忽然看着我說:“你穿着校服。”
我低頭看自己,我的确穿着校服,今天我甚至按照規定在校服外套裏穿了夏季校服上衣,根正苗紅得很。
他說:“有點不搭。”
估計他是在說我這身與演出現場,不過他馬上給了我解決方案。
他提議:“跟我來,坐公交車一站地,我帶你買。”
我可不能再讓他出錢給我買衣服了,我說我現在回家去換一圈也來得及,不過話說完我也停住了。
我雖然年紀輕輕,但衣櫃裏只有些老幹部款的純色衣服,唯一一件有圖案的還是柳江買給我的小熊短袖,但是穿着小熊短袖進搖滾現場,怕不是要被人當成走錯入口的度假客。
他看出了我的顧慮,非常自信地指着自己:“放心,貴不了,保證你滿意!”
公交車一站地後,我們來到了一處空曠停車場上的二手貨市場,建築是獨棟的,乍一看以為是倉儲式超市。鑽進門裏,我發現這裏比我想象得更加琳琅滿目。
從我叫得出牌子的奢侈品,到我略有印象又不太懂的輕奢品,到幹脆一眼就是手作品的雜物,這二手商店裏所包含的內容屬實是有點過于豐富。
柳江比我輕車熟路許多,他穿過貨架,徑直來到最裏面的衣架前,上下摸索一番,然後一件衣服就鋪天蓋地地壓到我臉上來了。
衣服上有一股樟腦丸的味道,衣服外,我聽見了柳江的喊聲:“試試這件!”
我把衣服拿開,震驚于柳江扔給了我一件什麽東西——這逼,居然給我一件貂皮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