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038.

Chapter038.

在國內處理起這類刑事案件，孟星琮比他更适合。

程淮書沒追問原因，唯恐涉及到他的職業原則，只垂眸夾了筷子菜，默不作聲喝起酒來。

這份體貼并沒有讓吳漾高興，內心納悶起他的計劃是不是只做到将兇手緝拿歸案，最後的結果如何，要交給法律制裁。

今天的時間點和氛圍，實在不該問出這麽掃興的問題來。

吳漾猶豫兩秒果斷放棄追問，一切交給孟星琮辦，會等來最好的結果。

當務之急，吳漾認為該好好陪護這位心情不太好的受害人家屬。

陽光溫暖，連喝幾杯已有微醺感的程淮書擡頭，天是一塵不染的碧藍，周圍萬籁俱寂，仿佛天地間只餘他一人。

可耳邊明明有另一個人的呼吸，他看過去，是目光沒離開過他的吳漾。

先前的錯覺又冒出來了。

這次吳漾不僅金光閃閃，還被描繪出一層淺色的金邊，襯得那張外國風情很濃郁的臉多了些不可侵犯。

“……上次在新池溫泉說的話還算數嗎？”

突如其來的翻舊賬讓吳漾怔了怔，随後颔首：“想去了？”

程淮書仰頭又喝完一杯，閉着眼睛的時候露出微微濕潤的睫毛：“嗯，最好是人少風景好能看到日出的溫泉度假區。”

能羅列出這麽詳細的要求，內心基本都有一個理想目的地。

吳漾挪動到他身邊，輕聲問：“是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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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目張膽的抄答案，程淮書半睜着眼睛看他，看了會又閉上眼睛，輕輕靠在他肩膀，呢喃着像在說胡話：“也許是遺世桃源吧。”

吳漾的身體僵硬不到兩秒，卸去全部力氣，嘗試換個角度，讓他徹底躺進懷裏，能趟得更舒服。

察覺到對方的小動作，程淮書什麽都沒說，只無聲揚起唇角，心安理得享受這份貼心。

這次他沒再喝得爛醉，也許身邊有吳漾在配的緣故，也或許是塵埃落定帶來的安定，不需要借酒消愁。

總之，他借着酒意催眠，窩進吳漾懷裏，睡了一個自程治死後難得的好覺。

*

同一片天空下，冉氏集團斜對面商場咖啡店靠窗最裏面的角落。

徐绛抿了口熱美式，緩緩道：“我不會幫你在淮書那說好話，你應該清楚他現在眼裏是誰。”

冉鴻當然知道，一個從德國來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血小子，他不信剝去那層警服的吳漾還能入程淮書的眼。

“我約你出來沒動這想法。”冉鴻說，見徐绛疑惑，他道，“我想把程叔的公司還給他，請你幫個忙。”

“事先申明，我不同意把公司變更到我名下再從我這給他的決策。再者，這件事我幫不了你。”徐绛把話說得夠清楚了。

當初公司到冉津手裏，程淮書就沒再想過要回來。

徐绛沒問，但徐绛心裏門兒清，他不愛生意場上虛與委蛇那套，也不愛酒桌文化。

經營公司也太折磨程淮書，他包不願意的。

冉鴻：“公司給他，我代理運營，錢都給他。”

“他不會要的。”徐绛回答，“你已經送給他一份非常好的禮物了。”

冉鴻沒吱聲。

可這份禮物在他心裏有瑕疵，想補償，程淮書一概不要。

冉鴻對付不了，只得從程淮書身邊曲線救國，就是沒想到徐绛也是個包嘴嚴的，半點不肯幫忙。

“既然如此，那我沒好說的。”

“冉鴻。”徐绛鄭重喊道，“不管怎麽樣，還是要謝謝你。”

為抓捕冉津歸案，提供很大的價值。

這聲謝讓冉鴻擔之有虧，扯着唇角沒敢應，扭頭看窗外，寒冷的冬天要來了，程淮書是不是找到能陪着一起看雪的人呢？

*

吳漾的行動力驚人，在程淮書醉酒描述出想去的溫泉度假區次日，他被迫交出證件，預定上一張飛往北方的機票。

目的地是國內一處很小衆的溫泉聖地，符合程淮書的要求。

第二天，人還在蓮花灣的客廳裏發着呆，就被拎着從衣帽間打包好行禮的吳漾摟着帶出門，一路風馳電掣去了機場。

又過六小時，落地被裹着羽絨服的程淮書讓寒風吹了個哆嗦，迷糊的大腦清醒了。

或許是太冷，他說話都變得很慢：“你就這麽跟我來這裏了？”

市局的案子真不打算再管，那費龍呢？

這邊事了，吳漾不該被組織召回，即刻飛回德國。

吳漾：“別操心這些無用的事，約得車來了，跟緊我別走丢。”

程淮書木着臉，心想，我又不是小孩子，還是乖乖讓吳漾牽着走。

溫泉度假區在市郊，機場過去得兩小時，路上能看見冰天雪地裹着碧綠的常青樹，為枯燥的雪色添上幾分生機勃勃。

度假區非常大，遠遠的長路盡頭是依山建設的一棟棟褐色木屋，周圍綠樹成蔭，在木屋左邊有一棟稍稍不同的大房子，挂着旗幟，紅底黃字，是個溫泉名字。

他看得很專注，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吳漾湊過來，低聲說：“木屋是酒店房間，我預定的雙人間，介意嗎？”

訂的時候一聲不吭，都要入住在這茶裏茶氣。

程淮書倒不知道他還擅長這套。

不說話很難讓人參透在想什麽，吳漾眸光微動，掩耳盜鈴般解釋：“定的太倉促了，只剩下這個類型。”

程淮書不關心這裏的房間到底好不好訂，擡手推推吳漾的肩膀，示意他看司機：“知道，坐好。”

司機眼裏滿是一言難盡，大概沒想到兩個大老爺們也能這麽膩歪。

吳漾沖司機笑笑，不但沒離開，還跟使不起勁似的粘在程淮書身上：“我喜歡你，就想貼着你，怎麽了？”

這句話讓程淮書推拒的手沒了力氣，抿緊唇沒再說什麽，偏過頭看窗外，耳朵卻紅透了。

溫泉酒店的前臺見多識廣，面對這兩位外貿很登對的客人沒表現出任何異樣，正常辦理入住，順便奉送上旅游指南。

在這裏的一切在指南裏都有标明，也可掃描大廳門口的二維碼，手機查看。

沿着前臺指的路很快找到吳漾訂的那間房，和程淮書以往去過的酒店不同，這裏的房更像修有私人溫泉池的獨家獨戶，內有獨立衛浴和廚房，後院靠山處挖着個巨大的溫泉池，配有蒼天碧樹。

除開主幹路外，木屋附近僅有東邊角挂着盞描有水墨江山的古典燈籠。

夜晚泡溫泉，天氣好的話，仰頭能看見漫天星空，寂靜而美麗。

程淮書從進門就喜歡上這裏，站在溫泉池邊遐想完，已經情不自禁愛上了。

“滿意嗎？”

進屋放行李的吳漾站在門內，從後抱過來，溫暖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看見這裏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就定下來了。”

如果說程淮書需要一個能療傷的地方，那麽這裏無疑是最合适的。

不受外界打擾，能有慢節奏的生活，撫平他千瘡百孔的心。

程淮書點頭：“喜歡。”

吳漾在他臉頰上親了親：“晚上給你做飯，再喝點酒？”

這份來自弟弟無條件的縱容讓程淮書感受很微妙，他捏住吳漾的下巴，扭頭看過去。

“昨天同意我喝是允許我放縱，今天因為什麽？”

吳漾垂眸從他的眼睛開始往下掃，就在程淮書以為對方耍流氓的時候，那雙眼停在了他的心口，聲輕如風：“因為我想愛你。”

程淮書的心有那麽片刻克制不住的狂跳，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他有些扛不住，轉身往屋裏走：“我渴了。”

幾乎落荒而逃。

吳漾笑了，沒拆穿他的小心思：“我給你做杯飲品，今晚早點吃飯，然後泡個溫泉好睡覺。”

路過卧室的時候，程淮書不經意又看一眼，剛消停的心跳再次鼓噪起來，怎麽忘記今晚要睡一起的事呢。

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程淮書揉了下發燙的耳朵，走一步看一步吧。

挨近傍晚，酒店工作人員把食材送到門口，還配有好幾種水果。

于是，程淮書坐在流理臺邊緣，吃着新鮮的藍莓和車厘子，看帶着圍裙的吳漾處理食材，男人穿着件白色毛衣，肩膀挺括，被圍裙帶子勒出結實的腰腹，菜刀在他手裏玩出了花。

這對喜歡男色的人來說無疑是一副美好的畫面。

別人在忙，他在這邊閑着吃水果，實在不太合适，程淮書剛要過去幫忙，吳漾頭也沒回讓他坐着別急。

把程淮書想說的話全憋回去了，眼睜睜看他熟練的起鍋燒油，很快就傳來惹人饑餓的香味。

吳漾的廚藝似乎比他想得要好。

等四菜一湯端上桌，程淮書知道這不止能說是好，是非常精湛。

他很久沒吃過有滋有味的家常菜，明明沒有誇一句，單看他那麽捧場的動筷子，吳漾也知道答案，微微揚起唇角。

這晚程淮書吃了很多，在吳漾若有似無的陪伴下也喝到微醺，只是……他看眼很清明的吳漾，這家夥的酒量似乎也深不可測。

不過這不重要。

碗筷收拾幹淨，他酡紅着臉去做個簡單清洗就去了溫泉池。

今晚星辰密布，大大小小落玉盤似的映在池面上，形成星光璀璨，看着看着，他想起吳漾的那雙眼睛。

清澈又純粹。

剛想到這，池面一陣晃動，有人進來了。

程淮書緩緩看去，第一眼是形狀分明的腹肌，他挪開了眼睛，在對方朝這邊過來的時候，沒忍住看過去，正對上吳漾帶笑的眼睛。

“……怎麽？”

“沒什麽，想貼着你。”

程淮書沒回答，默默被吳漾攬進懷裏，兩個人享受着溫泉洗滌身體疲倦的感覺。

太過溫暖的環境很容易催生睡意，很快程淮書小雞點頭似的打瞌睡，摩挲着他肩膀的吳漾見狀無聲嘆了口氣，溫柔低聲喊他。

“走吧，泡得差不多，回去睡覺。”

程淮書揉着眼睛，被扶着腰走出溫泉池，一路帶進浴室。

等從浴室出來早過了一小時，程淮書沾床倒頭就睡，不去關拿着軟膏過來的吳漾在忙些什麽。

心理包袱一旦卸下，松散掉的人會将之前耗盡的精氣神一口氣補回來。

所以當程淮書一覺睡到中午還沒醒，吳漾蹲在床邊憂心忡忡看好幾次，最終還是沒忍心吵醒他。

直到下午兩點，程淮書終于醒了，這次是餓醒的。

他伸着懶腰走出卧室，坐在沙發打電話的吳漾指指餐桌，上面是一直給他熱着的飯菜。

程淮書比了個OK的手勢，扭頭去吃飯，聽見吳漾低聲說着德語，嚴肅的，急切的。

是不是國際組織在催人回去？

程淮書心不在焉地吃着飯，來之前就有過這方面考量，現在看，案子結束了，吳漾都被催着回去。

那麽最後是他獨自在這裏享受剩下的旅游假期嗎？

也沒關系，他可以的。

飯吃完了，吳漾的電話也打完了，靠過來在他鼻尖上親了下：“明天帶你上山看日出。”

程淮書咽下嘴裏的飯，輕聲說：“有專業導游也行。”

“什麽意思？”吳漾皺了下眉，“想趕我走啊？”

程淮書逃避似的低頭吃飯，也不敢和吳漾有眼神接觸。

倒是吳漾看着他有個發旋的腦袋想了想，揚了下眉：“剛才我媽給我打電話，問我什麽時候回去。”

家裏人嗎？

程淮書還是沒擡頭。

吳漾眼裏帶笑：“我和她說在中國遇上命定人，把人追到前不會回去。”

程淮書一口飯嗆在了嗓子眼，淚汪汪看着他：“你、你工作不要了？”

“在走轉國內流程，說着追人然後跑到國外去，這像話嗎？”吳漾說，“再說我比較黏人，談不了異國戀。想追的人那麽好看，真談上，就得天天見，天天親。”

“……”

“放心，在工作轉過來前，我多得是時間陪你，就算沒有，我也會制造出來。”

程淮書張張嘴，到最後憋出句來：“去爬上看日出要準備什麽嗎？”

吳漾摸了下他的臉頰：“不用，跟着我走就行。”

這是吳漾做好計劃的動力。

程淮書輕聲應好。

不用動腦子的生活很容易上瘾，晚飯有人做好送到嘴邊，他張着嘴等吃就行。

晚間活動從泡溫泉改成了打游戲，兩個人配合稀爛，滿是吵鬧，這是程淮書沒體驗過的生活，吵鬧是真的，但有人間的鮮活味。

程淮書很喜歡。

這份喜歡持續到次日淩晨四點，被吳漾拔菜似的從被子裏薅出來，半睜着眼睛接受對方保姆級別的穿衣服務，等他清醒了，也被牽着出門，出發去登山。

程淮書對爬山不陌生，走起來不費勁，吳漾看他能行，也就不過分關心，和他聊着這些年來的一些日常瑣事。

談笑間，一個多小時登上山頂，人不多，三三兩兩的。

天邊已有一層灰白色的雲，切開的豆腐塊似的碼着，在太陽金色光芒照上來時如同往雲塊裏打了碗金燦燦的雞蛋，描出了邊。

程淮書目不轉睛，第一絲太陽冒出來，柔和的像塊柿子，慢慢的耀眼起來。

穿過雲層，誕生新希望。

看完整個日出，程淮書扭頭看着吳漾，認真地說：“在一起吧。”

吳漾微怔，差點沒反應過來，身體先一步和他十指緊扣，微微一笑：“好啊。”

以後每一天都要在一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