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血色盛宴
血色盛宴
滴滴答答的聲音在一片空寂中蕩開,樓棠月在傾斜而下的清輝中看清了眼前的一灘血紅液體。
她倒吸一口涼氣,打消了擡頭打探的念頭。
她可不想擡頭就看見一具屍體懸挂在木梁上!
後知後覺感受到手腕溫熱的觸感,她心中悄然升起一絲警惕,似乎從進入這請仙樓開始,她身邊的青年行為就莫名怪異。
她頓了頓,動作自然地收回了手,只問道:“還要進去嗎?”
青年自然而然地退後一步,拉開兩人距離,他只淡淡道:“既然已經到了這裏,哪來的功虧一篑之理。”
樓棠月想也是這個道理,這種種詭異事件,實在是想讓她看到這所謂的幕後真相。
她繞過門前血紅液體,上前一步推開木門,在“吱呀”聲響中看清了屋內場景。
屋內是一個幽深的長廊,頂上垂下無數血紅色長條紅布,直墜地面,無風自動,從門口及裏地面鋪着血紅色地毯,上面用黑金絲線繡着相互糾纏的猙獰百足爬蟲,石柱立于地毯兩旁,燃着微弱的燭火。
兩人踏了進去,濃郁迷離的香味撲面而來,異香撲鼻,幾欲化作實體一般萦繞在兩人身邊。
裴聞雪低笑一聲,語氣意味不明:“謎域香,真是大手筆。”
“謎域香,有什麽作用?”樓棠月皺眉問道。
然後就見正漫不經心把玩手中面具的青年慢悠悠擡起臉,唇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從西域傳入的香,卻盛行于南嶺之地,多用于行伍之間,吸入少量會有效幫人鎮痛,吸入過量則會産生幻覺,直至最後在幻覺中死去。”
樓棠月忙用袖口捂住口鼻,眉間輕蹙,看向一臉淡然的裴聞雪,他未封住口鼻,甚至剛踏進這屋子,他連臉上面具都取了下來。
她心中驟然懷疑起他話中的真實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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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聞雪感受到她懷疑的目光,只望了過來:“機緣巧合下,我對各種香也可算得上淺淺了解,所以我所用之香會抵禦其他香的副作用。”
言下之意,他自己調的香能解百毒,不會受到這謎域香的蠱惑!
樓棠月微笑,湊近了他些許,身體已經幾欲要挨着他微垂的衣袖:“那站在殿下周圍能不能減少此香危害呢?”
裴聞雪眉眼彎彎,他打量了兩人距離,溫柔道:“可能得再近些。”
樓棠月靜靜凝望着他,感覺自己可能已經開始受此香的影響了,不然為何她窺見青年漂亮的眸子裏笑意快要溢出來了。
她果斷牽上他手腕,又靠近他半步,衣袖緊貼,她問道:“這個距離怎麽樣?”
裴聞雪斂眸,輕輕點了點頭:“可以。”
兩人一起踏上地毯,向長廊深處走去,石柱上燭火随着他們動作一點點燃起,照亮前行的路。
血紅色布條無風自動,飄飄灑灑,迷了她的眼,樓棠月看着長廊兩旁緊閉的木門,神色若有所思:“殿下來此究竟是為何?”
裴聞雪淡淡道:“我于前日收到一扶乩盤,在扶乩盤的細沙裏尋到了謎域香的碎屑,濃濃的熏香下還有血的味道。”
血?
樓棠月不覺收緊了手,就聽身旁人繼續道:“我看了半晌,才發現扶乩盤設計十分巧妙,以至于無人能注意到它還有一小小夾層被蜜蠟封着,我派人撬開看,裏面盛滿了新鮮的血液,還有兩只在血液中翻湧的百足爬蟲。”
“我用新鮮血肉将兩只爬蟲引出來,尋擅用蟲之人,才得知此乃變種情蠱,專以血肉為食,長于蠱惑人心。”
所以扶乩怎樣測算兩人情緣?
其實兩人是否有情緣并不重要,只需扶上乩筆,先是謎域香擾亂兩人感官,迷情兩人情緒,再有蠱蟲爬出,通過乩筆爬進兩人血肉,讓人生情!
想到那場景,樓棠月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扶乩盤竟然送到了裴聞雪手裏,那京城中又有多少人收到了扶乩盤。
她憶起蘇琳琅莫名奇怪的狀态,心猛地跳動,所以她也是受這情蠱的影響!
一開始和她提起扶乩這一事的還是公主,她直直看向裴聞雪:“公主她收到了嗎?”
裴聞雪颔首:“被我攔了。”
樓棠月稍稍放了心,想起來約摸也是因此事而潛伏進請仙樓的吳思菀,她心中起了不好的預感。
一顆剛剛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她使勁拉住他,見他目光淡淡望來,才瞪大雙眸道:“所以你今日來此是為了抓讓着扶乩盤在京城流行的幕後之人?”
她不幹了!她本來只是湊個熱鬧來看看這扶乩究竟有何奇妙之處!卻沒想到碰巧遇到這群人查請仙樓!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事多危險!她不幹了!
樓棠月松開手,只是還未收回便被溫熱的手拉了回去:“別擔心,僅憑我怎麽可能抓到幕後之人。”
樓棠月聞之臉色稍緩,就聽裴聞雪道:“我只是先來試探這幕後之人的實力和秘密。”
不好!既是當前鋒,那危險并不遜于後方!
樓棠月頓時如喪考妣,臉色沉了下去。
青年瞧着她不停變幻臉色的樣子,喉間不僅溢出低低笑聲,他拉着她繼續往前走,清淡的嗓音帶着些許安撫意味:“一會若有危險,會有人帶你走的。”
既然知道她的擔憂,為何不一開始就說出來,偏偏繞一圈才說她想要的答案!
樓棠月擡眼,目光從面前男子修長的背影移到兩人相握的雙手,她的手微涼,被他骨節分明的手包裹着,竟是很快生出溫暖之意。
這人,外表看着溫潤,內裏還是個黑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長廊走到盡頭,他們進入到一個諾大的殿堂,四周盡是紅木雕琢而成的百足蟲,中間地帶鋪着圓形紅毯,上面用紅黃兩種絲線繡着繁複的花紋。
有腳步聲傳來,盡頭厚重簾幕被人掀開。
雖剛入秋,天氣泛起了涼意,但走出來的女子身着的厚重紅色鬥篷還是讓樓棠月有一分訝然。
她看着十分瘦弱,比她還低一個頭,長發披着,遮住她因過于瘦骨嶙峋而略顯崎岖的面容,厚重的鬥篷壓在她身軀上,她走路都有幾分搖搖晃晃。
她空洞的眸子掃過兩人,開口,嗓音嘶啞:“二位情比金堅,成功攜手走過第三關,如今,吾可替兩位測試情緣。”
她幹枯的手按上身旁石柱,“轟隆”聲響,圓形紅毯翻轉了面,一個石頭雕琢而成的巨大扶乩盤出現在兩人面前,上面裝點着複雜的紋路,猶如小渠般連着扶乩盤中央矗立的一個雕刻而成的扶乩筆。
女子用沒有半分起伏的語調繼續道:“請二位席地,相對而坐,手摸着扶乩筆,吾将幫助二人測試情緣。”
樓棠月笑了笑,裝作不舍地放開了裴聞雪的手。
随即兩人席地而坐,樓棠月手摸上扶乩筆,雙眼對上對面青年清冷的眸子的剎那,滿堂響起了清脆空靈的鈴铛聲。
恍惚間,她看見一雙纖纖玉手撥弄銅鈴,猶如撥弄她的視線一般,她隐約感覺到自己雙眸逐漸失去了顏色。
又是鈴铛聲,蹲在房梁的吳思菀生無可戀地再次堵住耳朵,等待下面如同木偶般提着燈籠的六個白衣女子離開。
她身旁同樣蹲着的流七蜷縮着身子,眸子裏流露出些許恐懼,他拉了拉她的衣袖,見她不耐煩的樣子,聲音低了幾個度:“小姐,我們快走吧,這看守太嚴密了,咱們上不去三樓!”
吳思菀沒好氣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失誤了,咱們早就上三樓了!”
流七縮了縮腦袋,不敢說話。
見那群白衣女子離去,吳思菀看向流七,道:“你輕功好,直接從外面走,吸引他們注意,我一個人去三樓。”
流七瞪大眼睛,剛想說使不得,他家小姐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向三樓木梯。
吳思菀緊緊扒在窗柩上等這一輪巡視的人過去,驟起的風吹散了她的長發,她跳進屋內前瞥見了不遠處長街上出現的眼熟身影。
只是不給她時候深想,下一輪巡視又來,她看着無數緊閉的木門,随便打開一扇木門閃身進去。
裏面狹小逼仄,黝黑沉寂中,她眸色沉沉。
伸出手,一滴液體滴在她手心,血腥味霎時遍布她的感官。
擡頭,通體黑夜中她看清了梁上懸挂着的屍體。
…………
“宿主,宿主,這情蠱毀了人情緣,導致撒糖系統運行出現了錯誤,請宿主盡快想辦法毀掉母蠱,在此期間,我會保護宿主不受任何傷害。”
熟悉的聲音幾乎以壓倒之勢驅除了在她腦海中蕩漾的鈴铛之聲,她無力的眼皮慢悠悠掀開,馥郁木檀香讓她的意識逐漸清明,她睜開雙眸映入一片绛紅之色。
感受到臉部正緊貼着略微起伏的胸膛,她才意識自己正在人懷裏。
她垂下眸子,入眼便是正滴着血的潔白手腕,血液一滴滴掉落,逐漸充盈了石盤上的小渠,大眼一看,讓人誤以為白色石盤上爬滿了紅色絲線。
樓棠月擡起墜下的手,握住了他流血的手腕,血水争前恐後地從她白皙的手中滲出。
血紅色幾欲刺透她的雙眸。
她聽到頭上青年微不可查嘆了口氣,用另一只手撫上她的頭,聲線溫和:“別怕,再等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