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闕奪燈（上）
天闕奪燈（上）
樓棠月心中一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回手，一轉身，便看見不遠處的高玉公主。
她着一襲碧色荷葉裙，細腰系着佩玉，發髻上插着青色琉璃步搖，瑩白的面上滿帶笑意，眉眼間皆是輕柔之意。
她看着兩人，眸中閃過意外之色：“你們怎麽會一起出來？”
說着，她看向樓棠月，輕輕眨眼，眸中俨然是一副十足的好奇樣。
樓棠月上前一步，正色地站了出來，她打算将請仙樓的事講一遍，并重點強調她現在出來是為了報恩。
高玉公主聽她說話不禁笑了起來，她緩緩将目光投向裴聞雪，他靜靜站着，眸子卻一直跟随樓棠月，神情溫和卻不見疏離之氣。
“所以，我現在才陪殿下一起來逛街。”
樓棠月說完緣由，看向高玉，她眉眼皆彎，上前摸了摸樓棠月的頭：“阿月真厲害啊！竟然這般勇敢！”
從她剛來這裏高玉公主便是這般，從不吝啬誇她的言語。
“不過，阿月可記得在乎自己。”樓棠月擡眸，看見了高玉面色微微凝重，“我之前愁你過于自我任性，現下又怕你過于忽視自我。”
“切記，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高玉公主捋起她耳畔散落的發絲，認真一字一句道。
樓棠月眨眨眼睛，這姐弟倆簡直一個樣！
她想起剛剛自己對裴聞雪糊弄的回話，心虛地點點頭：“自然自然。”
高玉這才放下心，她漂亮的眸子看向裴聞雪，面上幾分欣喜，幾分猶豫，她慢慢開口，語氣顫顫：“阿雪，阿姐好久沒見到你了，近日還好嗎？”
裴聞雪臉色溫和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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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兩人便默然。
燈火璀璨下，緘默的兩人面容相似，眼眸是一樣的漂亮，此時兩人之間氣氛卻有些許詭異。
樓棠月不明白裴聞雪為何對高玉公主此般疏離，明明私下替自己姐姐解決了那麽多麻煩。
她目光悄悄看向一旁裴聞雪，卻對上他淡淡的眸子，她眨了眨眼睛，頭微微偏，示意他跟高玉公主說話。
裴聞雪見她動作，勾了唇角，他擡眼，對上不遠處高玉公主隐隐期待的眸子：“長姐可願讓阿月與我同你一起逛街？”
高玉公主聽見“阿月”兩字先是愣了愣，然後眼中便湧起巨大的欣喜，她點點頭：“自然願意。”
原來自己的感覺不是錯覺，阿雪他确實是對阿月上心的。
她剛剛遠遠瞧見眼熟的馬車，随即便認出來那是裴聞雪的馬車，卻沒想到會在馬車裏看見樓棠月。
燈火朦胧，長身玉立的青年躬身伸手去迎馬車上穿着鵝黃色衣裙的少女，他側臉溫柔，眸子中透着柔情，讓人遠遠瞧見，便覺是一對壁人。
自己最親的人和最好的朋友有此苗頭，高玉公主自是喜不自勝。
樓棠月不知道她的心理，只攬住高玉公主的手臂，狀似撒嬌：“還有三日就公主生辰宴了，公主可期待我的禮物。”
高玉眉眼含笑：“那當然，所有人中最期待你的。”
“那我敢說，我的禮物絕不辜負公主的期待！”樓棠月笑吟吟道。
兩人相攜踏進繁鬧的長街，裴聞雪靜靜走在兩人身後，見他跟着公主，原來圍繞着公主的一大圈侍衛皆隐了身影。
夜色蔓延，頭頂的木架上滿挂燈籠，襯得此地燈火通明，寬敞街道兩旁商販攤子上也賣着各色燈籠，流光溢彩，形式各樣。
高玉被眼前的骰子燈攤子吸引了視線，她拉着樓棠月走近那攤子，木架上懸着各色骰子燈，多個面和楞上皆畫着不同的景象。
高玉手摸上畫着山中雪景的骰子燈，仔細驗看。
樓棠月在攤子上左瞧瞧右望望，沒瞧見合心眼的燈籠，卻突然嗅到一股糕點的甜香，她才後知後覺感覺到腹中的饑餓。
今日忙半晌，至今連口飯都沒吃進口。
她轉身望向後方，瞥見了不遠處的糕點鋪子，她貼着高玉公主：“公主，我餓了，我先去買點糕點吃。”
高玉公主聞言就要放下兩手還持着的骰子燈：“阿月既然餓了，就得找一個酒樓好好用膳。”
見她大有一副抛下街上所有燈籠陪她吃飯的意味，樓棠月忙阻止了她：“公主您慢慢看，我也不是很餓，就去買點糕點塞塞牙縫。”
高玉公主猶豫的臉色在看見不遠處的裴聞雪卻突然平靜下來，她笑了笑，拉着樓棠月走到裴聞雪面前，道：“阿雪，你可以陪阿月去買些糕點嗎？”
裴聞雪颔首，淡淡眸子看向樓棠月，問道：“阿月可願讓我一同去？”
樓棠月扯了扯嘴角：“殿下想來，我還能阻了殿下不成。”
反正如果裴聞雪不跟着，高玉公主就得來，他倆是鐵了心跟在她身旁了！
裴聞雪聽後眸間散開笑意。
樓棠月和高玉告了辭，兩人一起走向糕點鋪子。
直到上了糕點鋪子的石階後，樓棠月才問：“殿下明明那般關心公主，卻為何見面卻是一副疏遠樣子。”
她也只是随口問道，高玉同她講過他幼時遭遇，他甚至現在還在因為毒發痛苦，她推斷出他避免過于親近她們可能是不想讓他們擔心。
畢竟高玉公主好像并不知道他毒還未解開。
踏進糕點鋪子，她才聽到身旁人的聲音：“阿月以為呢？”
樓棠月轉頭，對上他平靜至極的雙眸，他臉上沒了笑容，臉色此刻倏然顯得有些許蒼白。
“你毒未解，卻騙他們已經解了，不想讓他們看見你毒發的樣子心疼你。”樓棠月說出自己的猜測。
裴聞雪斂目，走向一旁擺着雲片糕的櫃臺，道：“有道理。”
不是因為這個緣由，那還能是因為什麽？
樓棠月微微蹙眉，那廂裴聞雪卻仿佛被糕點吸引去全部視線，垂頭打量并不回頭。
罷了！
她也并沒有非要探究這個問題的答案，索性低頭開始挑選糕點，糕點種類繁多，又制作精細，樓棠月選中了半櫃糕點後，招呼掌櫃的給她打包。
掌櫃動作很快地打包了糕點，樓棠月接過紙包的糕點，兩個手便被占滿。
她愁色看着櫃子上其他糕點，一只手從身後伸來，不僅遞了銀子給掌櫃，還将櫃子上其餘糕點盡數拿走。
她回頭，發現裴聞雪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她身後，他伸出手，拿走她手中一包糕點，神色柔和道：“你吃吧，我幫你拿着。”
樓棠月也不跟他客氣，直接打開手中紙包，捏上了粉色的糯米團子，手感軟軟，她塞進口裏，內陷是桃花味。
好吃得她眯了眯眼，遞了手中糕點出去：“殿下要吃嗎？”
說完她才意識到他根本沒手拿糕點，果然，面前人微微挑眉：“阿月要喂我吃嗎？”
樓棠月毫不客氣将手拐了個彎，将糕點塞進自己口中，喃喃道：“看殿下也不餓的樣子，這糕點還是我來吃吧。”
等再次到骰子燈的攤販旁，樓棠月看見了高玉公主身旁的一向愛冷着一張臉的青年。
寧霄漢！
他堅毅的臉色添上幾分溫和，盯着高玉的眼神十分溫柔，相反，一向待人溫和的高玉此刻神色卻很冷。
高玉公主看見樓棠月，嘴角才漾開一個笑，上前直接拉着她向前逛着。
險些忘了這兩位，他們日後可是夫妻，怎的現在還是寧統領一人在單相思嗎？
樓棠月沒忘記自己的任務，她看着一旁明顯心不在焉的人，問道：“公主很讨厭寧統領嗎？”
高玉公主神色一僵，垂眸半晌，低聲：“不是讨厭，我不知道怎麽面對他的一腔心意，被周回欺騙以後，我已經無法再相信任何人的喜歡了。”
樓棠月驚愕看着她，那一張冰塊臉的情緒，她都能看出來啊！而且面對他，一反常态自己的樣子，這兩位苗頭可以的！
她之前還覺得牽這兩位紅線是難上加難，如今一看，難度稍減一些！
樓棠月想着心情不禁輕快一些，又往嘴裏塞了一個桂花味的糯米丸子，剛嚼兩口，一陣敲銅鑼的聲音傳來，此地來往人們驟然興奮起來，都往着某處聚集。
很不幸，她們站立的方位正是去那處的必經之地，所有人都往這邊擠。
一般這種情況下，都是行刺的好時機。
被自己猜想吓到的樓棠月想牽着高玉的手，卻有人橫亘在兩人之間，讓手落了個空，她擔憂望去，卻瞥見寧霄漢護在高玉身旁，一時之間，竟是無人能靠近。
“長姐有寧統領護着，阿月盡可放心。”
青年聲音響在她耳畔，她這才發現裴聞雪不知何時站在她身旁了。
他怎麽神出鬼沒的！
樓棠月從他手中拿走幾包紙包糕點，問：“這群人去那處幹什麽？”
裴聞雪還未說話，一旁看熱鬧的小販已經開口：“姑娘你不知道嗎？那處有搶燈會，前三甲會獲得此處街中最貴重最漂亮的三盞燈！”
樓棠月笑了笑：“我看這街上的燈好看得不分伯仲，怎麽能确定前三甲便能獲得最漂亮的燈呢！”
小販嘿嘿一笑，一臉神秘：“姑娘去看不就知道了！當看到前三甲得到的燈籠時，姑娘自會覺得這條街上其餘燈皆是俗品！”
“怎麽參加這個搶燈會！”樓棠月起了好奇心。
小販指了指人群聚集那處：“姑娘去看自會知道。”
樓棠月看向高玉公主那處，發現已經不見了人影，剛剛一直沉默的裴聞雪開口：“長姐去搶燈會了。”
她要送高玉公主的生辰禮物也是燈，她也很想去看看搶燈會勝出的燈究竟有多漂亮，讓這麽多人趨之若鹜！
“殿下不是要為公主挑生辰禮物，咱們也參加這個搶燈會。”樓棠月眸子亮亮，看着裴聞雪道。
青年神色溫和：“好。”
說罷，兩人便循着人潮往裏走，一息之後，樓棠月皺眉，看着龜速前行的人群，心中不禁抱怨這速度也太慢了。
尋思片刻，她回眸，果斷拽住裴聞雪手腕：“殿下，我帶你抄近道。”
然後，裴聞雪就見識到樓棠月可稱一絕的見縫插針的能力，她瞅準人群縫隙，動作迅速地帶他在其間擠來擠去，竟是真的很快擠入長街拐角。
走過拐角，人群少了許多，樓棠月眼前一亮。
不遠處是一個用木頭搭成的巨大燈籠樣的小塔，小塔構造複雜，但看着卻十分堅固，上面吊着數不勝數的亮着小燈籠，燭火熒熒，明亮通天。
有十個身影攀在小塔上，有些往上爬，有些則留在下面取小燈籠中的亮珠子。
樓棠月還疑惑他們的動作，卻在不遠處看見了高玉公主的身影，她放下拉着裴聞雪的手，興沖沖去到高玉身旁。
裴聞雪看着毫不猶豫丢下他手腕的少女，垂眸打量了片刻還殘留餘溫的手腕。
樓棠月先是悄悄打量一旁寧霄漢神色，然後才将目光移到高玉公主臉上，發現她臉色雖冷，眸子卻很溫和。
她笑道：“公主，這搶燈賽如何參加？”
高玉公主看她片刻：“阿月也要參加？”
“嗯？還有誰要參加。”樓棠月疑惑。
“我也要參加。”寧霄漢聲音沉沉，目光也沉沉看着樓棠月。
心領神會，他估計是要贏得燈籠送給高玉公主。
“阿月如果贏了，要将燈送給誰？”高玉公主好奇問道。
如果她也送給高玉公主，那寧霄漢的禮物不就不特別了，況且，她本來送給公主的生辰禮物就是自己親手做的滾燈，現在先送她燈也不妥！
“送給……”樓棠月猶豫着，看見了裴聞雪：“送給殿下，報殿下的恩。”
高玉公主聽後用打趣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才道：“今晚會有三輪搶燈賽，如今正是第一輪，前三甲取這三輪的第一名，第一名是取得燈珠最高者。”
樓棠月看着小塔上有人從小燈籠中掏出發光的燈珠，塞進袋子裏。
只是小塔下的小燈籠幾乎全都熄滅了，唯中央和小塔頭部還滿是燈光。
“那會添加燈珠嗎？”樓棠月問道。
“不會。”高玉公主看着小塔。
“所以，如果第三輪參加，就只能攀爬到小塔頂部去取燈珠。”樓棠月皺眉，“那豈不是太不公平了。”
寧霄漢道：“所以，一般第一輪第一名要有四十多個珠子，第二輪第一名要二十顆珠子，但第三輪第一名往往所需珠子只在個位數。”
他補充道：“第二輪報名已結束，如果樓小姐想參加，只能報第三輪的。”
第三輪！
樓棠月擡眸看着小塔最頂部，越至上面，小塔越尖，能立人的地方越少，可謂是有些兇險。
這比賽也不是非參加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