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無端争執

無端争執

秋夜涼涼,高樓池榭,酒香漫漫,侍女低頭持燈,隐隐光亮映在泛波瀾的湖光中。

有芊芊玉手執起琉璃質地的酒卮,倒入懶懶靠在座椅上的人杯裏。

裴昭面無表情喝了杯酒,看向了不遠處站立的圓臉青年:“鹿判司,你找本王何事?”

說着,身旁的美貌婢女又給他添了杯酒。

堂下剛剛撤走舞姬,甜膩的香味萦繞在鹿鳴烈口鼻,他微微屏了吐息,跪地道:“陸某今日來此是想借殿下見一見左相。”

“你想見外祖父就去求見呗,何必來找本王。”裴昭眉目微皺,已有了幾分不耐煩。

本來他被禁足在府裏就心煩,母妃還給他遞信問他讓清平郡主當他正妃如何!

那清平郡主從小眼裏就只有裴聞雪,他讨厭與裴聞雪相關的一切人與事,因此現在見到鹿鳴烈也沒半點好臉色。

“丞相位尊名顯,陸某如何能求見,殿下極受丞相寵愛,故陸某想來求殿下幫忙。”鹿鳴烈沉聲道。

只聽裴昭冷笑一聲:“本王為何要幫你?”

這人今日竟然前來求見,定是心已有籌算,他雖對清平郡主不感興趣,但對其他的還是有興趣的。

他擡眼,眸中是勢而必得:“因為三殿下。”

裴聞雪!

裴昭從座椅上起身,目光落在堂下之人身上。

他勾起唇角,開口:“可本王怎麽聽聞你最近與三哥走得很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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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障眼法而已,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絕無任何翻身餘地。”鹿鳴烈臉色平平,無任何變化,說出的話卻讓裴昭驟然轉了臉色。

“你倒大膽。”

裴昭招了招手,便有人捧着新酒卮上來。

他身旁婢女捧起新酒卮,倒了另一杯酒,然後緩緩下步,遞給了正跪着的鹿鳴烈:“大人請喝。”

鹿鳴烈垂眸接過,沒有絲毫猶豫,仰頭灌入口中。

“本王不喜三心二意之人,但你提出的條件實在誘人,所以本王願意給你個機會。”

裴昭遙遙舉起手中琉璃酒杯:“下月末,你若還不能成功,此毒便無解。”

說完,他又懶懶坐在椅子上,對美貌婢女道:“給祖父傳信,就說我給他送個能人。”

美貌婢女颔首。

鹿鳴烈手中酒盞砸地,他叩首:“多謝殿下。”

待鹿鳴烈離去之後,美貌婢女疑惑:“殿下便這般輕易信任這位所謂的鹿判司了?”

眸中滑過厭色,新來的婢女空有美貌,無腦子,他此時竟然懷念起幾分質水來了。

他轉頭,出手捏住婢女下巴,迫她擡頭看他,看清她眸中浮現的恐懼之後,他才甩開她的臉,只道:“滾!”

美貌婢女踉跄着步子,走下高臺,只是剛碰到門,只見銀光一閃,脖頸處刺痛。

意識消弭之際,她似乎看見了自己最引以為傲的絕美身軀。

首身分離,赤紅濃稠血水如墨般撒在地上,提燈侍女們皆垂頭,渾身顫抖。

裴昭殘忍地笑了笑,道:“把質水從地牢裏放出來,本王現下覺得,沒腦子的人也讓我厭惡。”

…………

樓棠月盯着木案上由月華錦織就的袋子,素白的小臉微微凝重。

“小姐,你已經盯了一個時辰這個袋子了,你不打開嗎?”紅姍在她身後見她半天沒動作,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袋銀子是她在後門等小姐時有人送來的,那人面目普通,讓人一見就忘,她只能記住那人的話。

他說這銀子有人為實現承諾特意給花婆婆的。

她當時聽見心一驚,自家小姐這是身份暴露了!

可惜那人将這袋銀子交給她後,不待她詢問,便轉身離開,一息之間,不見了蹤影。

她只好捧着銀子等小姐回來。

等小姐回來後,她将銀子給她,然後将來龍去脈告訴她,她就變成了一副發呆的樣子。

冰涼水珠滴在紅姍手上,她忙回神,低頭仔細用白緞絞樓棠月潮濕青絲上的水。

又一炷香時間過去,紅姍收起濕潤的白緞,見自家小姐還在發呆,便輕輕關上門,打算去小廚房給小姐熬個桂花釀。

燭火輕燃,月華錦在燭火下顯着淡淡銀光。

夜風透過半開的窗柩吹進來,樓棠月起身披了外裳,關了木窗,然後靜靜站在木案前。

她将袋子拿了起來,伸出手打開袋子,看見了白花花的銀子。

倒出銀子,清脆的銀子碰撞聲響起,木案上随着銀子出現的還有一個特意卷起來的小紙條。

她拿起來展開,蒼勁有力的字跡映入眼簾。

仲冬十五宜行。

樓棠月将紙條放在燭火上,看其燃成灰燼後才慢悠悠上榻。

她躺在榻上,微微皺眉,思緒萬千。

毋庸置疑,裴聞雪肯定認出她了!

不過此時,她更關心的是,既然此時逃不脫,為何他能确信那日她能順利離開。

未想明白,紅姍提着食盒推門而入:“小姐,快來喝桂花釀。”

樓棠月起身,紅姍打開食盒,将桂花釀端至她面前,見她端過,一臉愁容地喝完後,才道:“小姐,早點就寝,你明日還要早點起。”

明日又要早起,樓棠月漱口後,躺在榻上。

待紅姍将帷紗盡數散開,悄悄退下後,她才輕輕開口:“系統,我如今獲得的甜蜜值有多少?”

“請宿主稍等,撒糖系統正在計算。”

只一息時間,系統冷冰冰聲音響在耳畔。

“毀滅母蠱,幫助撒糖系統恢複運行,獲得10%甜蜜值;幫百姓消除子蠱影響人物進行至一半,獲得5%甜蜜值;姻緣小攤促成了一段良緣,獲得5%甜蜜值;宿主現下共計26%甜蜜值,宿主請加油,再獲得74%甜蜜值即可回家。”

來這個地方半年,一半甜蜜值還沒搞到!

樓棠月振奮精神,将其他一切抛出腦外,打算明日多促成幾段良緣。

日頭高懸,衆人目光被刺得閉了眼眸,只聽竹簽掉在桌子上的聲音,他們又睜開了雙眼。

算姻緣的老婦人依舊戴着鬥笠,她身後那身材高大的青年幾日前便找了個木椅,天天睜着大眼乖巧地坐在一旁。

有人一開始還疑惑這模樣俊俏的青年為何要學這算命之術,但在面前老婦人屢屢摸清人的姻緣後便不再疑問。

老婦人拿起木簽,打量半晌,搖了搖頭:“無緣,還是莫要強求。”

面前人慘白着臉離開,樓棠月收起木筒,啞聲道:“老婆婆要歇息了,申時初才開始算姻緣。”

衆人知她規矩,見之紛紛散開,只待午時來排隊。

剛靠着木椅歇了會,身後陸烨起身,一手撐在陳舊的木桌上,雙眼看着樓棠月:“今日去吃筍潑肉面。”

樓棠月沒意見,她起身,慢悠悠和陸烨晃進人群裏。

筍潑肉面鋪子在一個小巷的盡頭,石巷狹窄,鋪子是由一個簡陋的小屋搭成。

他們來得遲,昏黑簡陋的鋪子已經沒了幾個人。

攤主熱情邀他倆進小屋坐下,還送了一盤花生米。

雖是午時,周身全是半昏半暗,只有點點陽光從微漏的青瓦中投下來,讓人能看清光中的灰塵。

半掀開鬥笠,樓棠月喂了一顆花生米,才道:“今日有什麽事要說?”

此地人少且偏僻,适合兩人交換消息。

“你還記得咱們遇見三殿下那日嗎?”陸烨用茶水燙了杯子,然後給樓棠月倒了杯茶,遞了過去,“那夜,朱雀長街放了煙火,導致人潮擁簇 ,以至于推搡之間不小心踩死了兩人。”

喝了口茶水,樓棠月挑眉:“是有這事,那人我記得是尚侍郎府裏的小公子和小女兒,聽聞尚侍郎得到消息後自請辭官,離了京城。難道你昨日跟着的人莫不是揭露此事另有玄機?”

昨日陸烨給她打下手打得好好的,倏然轉身離去,直到她離開時都沒見到他身影。

今早一來,才知他說見到了可疑的人。

擡眼,見面前青年神色有幾分嚴肅,樓棠月立刻明了:“那事不是事故。”

“他們說他們親眼得見那兩人的致命之上在脖子上,一刀斃命。”陸烨眸色微沉,“而且,他們打聽到的消息是尚侍郎原籍嶺南。”

“尚書郎子女看似在逛朱雀長街,實際卻是在離開京城,沒想還未走出長街,便命喪當場。此等警告下,原本謀算着離京之人皆收了手腳。”

“所以。”樓棠月神色凝住,憶起至今還未和他講過裴聞雪給她遞的消息。

她擡眼,打量陸烨神色,見他緩慢開口:“我們走不了了。”

還未開口,攤主端着兩碗面出現。

他笑着将兩碗筍潑肉面放在兩人面前,然後晃悠離開。

執起木筷,剛夾了一塊筍,樓棠月就聽見對面青年微冷的聲音:“你知道,這次抓這些擅自離京的人是誰嗎?”

嘗了一口清脆的辣筍,樓棠月擡眼:“裴聞雪。”

“是。”

陸烨并不動筷,只靜靜看着她。

樓棠月又吃了口面,美味得她舒了舒眉梢。她咽下口中的面後,見對面人皺起的眉頭,嘆了口氣才道,“他告訴我下月十五可以離京。”

“你信了。”他語氣肯定,神色中已有了幾分急切,“你怎麽敢這麽信任他的,他手中都是嶺南人的血,你是被情意沖昏了頭嗎?”

豈有此理!

她能受得了這污蔑!

吸了口氣,樓棠月撂下木筷,今日這面是徹底吃不了了。

她起身,嘴邊扯開一個笑容,居高臨下看向陸烨:“對,我信了,我下月十五非要離京,你愛來不來,不來拉倒!”

說着,她直接擡步離開。

回到算命的攤子上,她又忙碌了起來。

直到暮色降臨,陸烨也沒有再回來。

樓棠月将竹筒擱置起來,神色微沉。

此事原本只為逮捕巫族,但其隐藏太深,所有嶺南原籍之人皆被波及。這般情況下,有些無辜的人難免也因朝堂争鬥被無端陷害。

傳聞皇帝對巫族态度是寧可錯殺一萬不放過一千,此禍下,自證清白已經不重要了,他們只能悄悄把子女送走。

卻不曾想,帝王派裴聞雪守在後方,剿殺逃竄者。

種種關竅下,裴聞雪确實不可信,甚至可以說,他很危險!

可她莫名覺得,此事很怪異,但卻看不透哪裏怪異。

樓棠月搖了搖頭,想不通便不想了,她的任務就是攢甜蜜值回家,其餘一切與她無關。

她剛想将木筒放進小匣子裏,就聽到熟悉的女聲:“是那個攤子吧!近來京中都稱那老婆婆算命極準!”

愕然擡眼,擁簇人群中,她看見了高玉公主,她身邊跟着清平郡主,兩人正往攤子這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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