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陸宅院子裏有一塊兒空地，院牆外圍有大片長滿雜草的空地，陸凝拍了拍阿釵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自力更生，豐衣足食！”
于是次日一早，陸凝便拿了鐮刀和阿釵一起行動了。
草長的很深，沒過她們的腦袋，兩個小個子在雜草間穿梭，不見人影，只偶爾看見一堆青草被放到了路上，引人注意。
一旁經過一個挽着竹簍的婦人，笑着跟他們打招呼“你們是新搬來的人家啊”
這人雖是個婦人，但身量高大，身後背着一個半人高的竹簍，竹簍裏放着不知道什麽東西。她并未放下竹簍，站在路邊看着陸凝兩個小人在草叢裏亂竄，看的有趣，于是開口問道。
陸凝直起身，擦了擦臉上的汗，以往沒見過這人，她走過去打了招呼“是啊，以後還請多關照”
看到這麽标致的人講話還這麽和善，婦人放下手中的竹簍，坐在路邊指着這些雜草說道“你們拔這麽些草要做什麽？”
陸凝說“閑着無事收拾一下，您怎麽稱呼？”
婦人說“叫我範大娘就行，就住這邊上”她指了指遠處煙囪冒着煙的那戶人家。
原來是住在旁邊的人家，陸凝微笑着““您這是......剛從外頭回來？”她的竹簍斜放着，裏面放着些野漿果，還有些其他的野山貨。
“啊是，這不趁着農閑，上山看看”範大娘抖了抖竹簍，很大方地拿出兩個果子遞過去“吃吃看？這個季節的果子很甜的”
陸凝看着果子，接過來拿在手裏，笑着說“謝謝範大娘”
看着她們兩個小丫頭身嬌體弱的樣子，範大娘道“你們這樣要拔到何年何月去？”
陸凝笑了笑：“無事，左右也是閑着，總有拔完的一天“
範大娘提了竹簍背上身，說“以後有什麽事盡可以來找範大娘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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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凝笑着道了謝。
她們花了幾天的時間将雜物清理幹淨，又向範大娘學習了怎樣去翻土挖溝澆水，用了将近半月的時間終于将種子種下了，在院子裏靠牆的一排空地上，陸凝也有樣學樣地撒上了一些花種，期盼它能順利生長出來。
一場大雨過後，夜間逐漸轉涼了，陸凝夜間醒來，竟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清早，阿釵抱了一床厚點的被子進來，“小姐，現在晚上天涼，阿釵給您換床厚點的被子來”
“嗯”陸凝擦擦臉，端了杯茶站在門口往外瞧，天晴的很好，層層白雲鋪在天上，澄澈透亮，空氣清新幹淨。因為剛下過雨，地上還是濕漉漉的，牆外的一棵雲杉緊挨着牆頭探進頭來，還是青綠色的。
“阿釵，今早吃什麽？”
阿釵問“小姐想吃什麽？”
陸凝看着天上的顏色，突然就想吃雲片糕了，于是說道“阿釵會做雲片糕嗎？”
阿釵遲疑了一會兒，道“那是什麽？”
陸凝就笑了笑“沒什麽，随便吃點什麽吧，馄饨也行”
院子裏的石桌石椅被一夜的雨水沖刷的幹幹淨淨，阿釵将馄饨端到石桌上
“小姐，今日我們在外面吃吧”陸凝嗯了聲走到桌邊坐下，又道，“小姐，昨日範大娘邀請我們去她家做客，你說我們帶些什麽東西去好？”
陸凝想了想“帶一尾魚吧”
她前兩天出門買菜的時候看見範大娘家那個小孩子站在人家魚販攤上看了好久，想必是想吃的
“行，那阿釵等會兒去買回來”
廬山村旁清水溪邊上有一個簡易的集市，逢早出市，都是廬山村和周邊村子的一些村民們自發聚集形成的，每天出市的時間很短，半晌午就結束了，就近的人家就在這裏買一些新鮮的蔬菜瓜果帶回家去。
陸凝說“我跟你一起吧”
吃過飯時間還算早，兩人一起來到清水溪魚販攤上，撿了一條個頭大的魚帶了回去。路上，阿釵十分高興，“小姐，我們還是頭一次去人家家裏做客呢”
陸凝看着蹦蹦跳跳的阿釵，笑着說“這麽開心啊”
阿釵語氣有些興奮“是啊，小姐你不知道，範大娘家那個小威可有意思了”
陸凝有些詫異，“你什麽時候認識的？”
這些天也沒見她怎麽出門，怎麽就認識人了？
“哦，就前兩天我去買菱角回來的路上，碰上幾個小孩在欺負人，我過去幫忙将人趕跑了”她一臉自豪，“問了一嘴才發現那個被欺負的是範大娘家的孩子，叫小威，後來又碰上幾次就熟了”
陸凝“這麽巧啊”
阿釵道“對啊，所以那天範大娘才給我們送了半籃子蘑菇嘛”
陸凝想起來了，前幾天範大娘提着蘑菇來她們院裏跟阿釵不知道說了什麽，她在屋裏看書就沒出來。
她們說着往回走，不遠處傳來幾聲小孩子的喊叫聲。
“瞪什麽瞪，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就是就是，有娘生沒爹養的野孩子，略略略”
“野小子還敢跟我們搶東西，我讓我爹把你們趕走信不信”
幾個孩子沖着中間那個衣衫有些破爛的孩子做着鬼臉，沖他砸石頭。
陸凝皺着眉看過去，那幾個孩子看上去不過五六歲的樣子，欺負人的樣子看起來卻是格外醜陋。
阿釵看了看，說“那是.....小威？”
“被欺負的那個？”
“對啊”阿釵說着跑上前，怒氣沖沖地将那幾個小孩趕跑，把小威拉起來，問他“你怎麽又被欺負了，上次不是跟你說了，被欺負了就要欺負回去，你怎麽不聽？”
小威臉上灰撲撲，眼裏淚汪汪的，抽泣着說“他們人多，我，我打不過”
陸凝拿出懷裏的帕子給他擦了擦臉上的灰，安慰道“沒事了，走吧，我們先回去”
阿釵扶着一瘸一拐的小威到範大娘家時，家裏只有一個比小威年紀還小的女兒小荷在院子裏曬着一些草藥。
她個子矮矮的，手裏的竹篾立起來比她還要高，正伸着手臂往架子上放，小威噔噔噔跑過去接過來，手腳利落地放了上去。
小姑娘看見哥哥臉上的傷，沒有驚訝，仿佛習以為常似地。
陸凝問小荷“你娘呢？”
小姑娘看着她們，怯生生地說“娘去河邊洗衣服了，等會兒才回來”這兩個姐姐來過家裏，她認得的，于是從屋裏拿了兩把小椅子出來“姐姐坐”
陸凝摸了摸她肉嘟嘟的臉，溫聲說“謝謝小荷”
剛坐下，那邊範大娘端着一盆衣服就回來了，看見陸凝來了，趕忙放下手裏的衣服，道“陸小姐這就來了，瞧我們這屋裏亂的，也沒空收拾請了你過來，倒讓你見笑了”
陸凝笑了笑，“是我們打擾了，方才去集市回來，路上碰上小威，就順路把他送回來了”
範大娘看了看小威，他正轉過身去擺弄架子上的草藥，說“嗐，這皮孩子，就喜歡到處跑，可麻煩您了”
看到小威臉上的傷，範大娘同小荷一樣如常，陸凝也不好再說什麽，于是讓阿釵将魚放下，說“今日沒去山上？”
範大娘說“嗐，前幾日的東西還在家裏放着呢，今兒就不去了”看見陸凝拿來的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中午剛好給你們幾個做魚吧”
陸凝雖然平時看起來行事像大人，但畢竟只有九歲，範大娘不自覺就把她看的和自己家小荷一樣了。
陸凝笑說“好啊”
阿釵和小威幾個看起來也因為這條魚兒開心了起來。
範大娘手藝不錯，一條魚加上幾個菜，幾個孩子吃的心滿意足，只是陸凝想起剛才路上聽到的那些話，斟酌了半晌，還是說道：“小威臉上的傷，最好還是塗些藥比較好”頓了頓，猶疑地問“小威的爹爹是......？”
範大娘看起來不是很想說，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嘆了口氣“他爹去年山上打獵，碰上個大蟲，沒回來”範大娘看着院子裏玩鬧的兩個孩子，難得安靜了一會兒。
沒想到是這樣，陸凝沉默了一會，仿佛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倒是範大娘又爽朗的說“嗐，也沒啥，我自己也能把倆孩子拉扯大，這不也長得好好的”
阿釵和小荷坐在一旁玩着一條繩子，小威就在一旁翻弄着竹篾上的草藥，陸凝看着她們，說“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範大娘盡可以說”
兩個小丫頭能幫上什麽，但範大娘還是十分感動有人關心她，拉着陸凝的手，說“好好，你們兩個小丫頭也是，有什麽事盡可以跟我講”
陸凝應着，然後說“對了範大娘，今天來還想跟您商量個事”
範大娘十分爽快“你說”
“看村子裏的人都往山上去，我有些好奇，也想跟您一塊兒去，成麽？”她近日總瞧着這村裏的婦人背着竹簍往山上去，都說那山是廬山村人得以生存的寶地，陸凝便也想去看看。
範大娘笑了兩聲“行啊，不過你這身體能行嗎？山裏路可不好走”
陸凝最近每天都有在鍛煉身體，現在感覺體質已經好了一些，想來應當是沒問題，于是說“沒問題，能跟上的”
範大娘起身去晾衣服，邊說“那行，不過這兩日我得去鎮上把這些東西賣了，過幾日才會去，到時我跟你說。”
“好”兩人又說了些閑話，範大娘簡直把陸凝看作忘年交，拉着手跟陸凝說在這裏就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答應以後有什麽好收成的地方都要拉上她。
一席話說完，陸凝起身便要回去，臨走時，看了看在一旁照顧妹妹的小威，便趁範大娘不注意朝着小威招了招手。
小威跑出來揚起拿起那張受傷的臉，依舊張大了笑容，說“姐姐有什麽事嗎？”
陸凝想了想，問他“那些孩子為什麽欺負你？”
小威低下頭癟起了嘴“他們總罵我沒爹養，是外來的野戶，所以我就......”
陸凝愣了一下，說起來廬山村的人都姓陸，而範大娘一家卻是外姓，是前幾年搬過來的。可能因為這樣，所以自從範大娘的丈夫沒了後，她一家就總受排擠，連帶孩子現在也......範大娘或許知道，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忍下來了。
她蹲下來，看着小威的眼睛，嗓音稚嫩卻有力量“作為男子漢，你現在已經是這個家裏的小頂梁柱了，是要保護母親和妹妹的。但是我們在保護別人之前，得先學會保護自己，所以為了家人，你首先要學會的就是保護自己，只有這樣才能保護家人，明白嗎？”
小威懵懂地點點頭，“可是，下次他們再來欺負我怎麽辦？”
陸凝想了想，說“做人要懂得卧薪嘗膽，不争強好勝，遇事如果自己抵不過，就學學會退避三舍，等到自己強大了才能向敵人讨回來，而不是逞一時之快，明白嗎？”
小威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姐姐，下次我會小心他們的”
阿釵在一旁小聲說“下次再碰上，你就躲遠點或者轉身就跑也行，實在不行，我上次不是還給你出過注意嗎，你不記得了？”
小威恍然大悟，“我懂了阿釵姐姐！”
陸凝拍了拍他，道“回去吧，妹妹還等着你呢”
回去後，陸凝問“你剛才神神秘秘地，給他出了什麽主意？”
阿釵嘿嘿笑了兩聲“阿釵以前沒進府的時候，天天為了争口吃的就跟人打架，所以那時候我就會準備一瓶辣椒水，一噴他們就光顧着揉眼睛，顧不上拿吃的了”
“你倒是機敏”陸凝想這樣也好，至少不用每次都挨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