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回府時已經天色漸晚，陸凝直往落雪院走，經過荷花池時，瞧見陸筠倚着欄杆正往池中扔魚食。

陸凝稍一低頭，對青蘿說“我們走另外一邊”

青蘿擡頭看見陸筠，點點頭，轉身跟着陸凝就要往另一邊走。

陸筠看見陸凝的身影，當即起身喊了一聲“三妹”

若是就此悄悄離開也沒什麽，眼下既被叫住，就不好再硬走，陸凝轉過身，佯裝才看見她“二姐怎麽在這？”

陸筠一把将餘下的魚食投入湖中，不答反問“三妹今日出去了？怎得這麽晚才回”

陸凝微笑着，嗓音清冷“有些事，就耽擱了”

陸筠往後看了一眼，見青蘿手中捧着的盒子，上前一步“三妹這是出去買了什麽物件？”

陸凝語氣淡淡地，不想與她攀扯，說“一些雜物罷了，二姐還有事嗎？若無事，今日我有些累了，要早些回去歇着了”

陸筠卻不放她，跟身後的奂祿使了個眼色，說“妹妹買的什麽稀罕物，我瞧瞧可好？”

說着，奂祿作勢就要接過去，陸凝簡直為她這行徑驚服，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見奂祿已經拿了過去打開了。

“原是首飾啊，我還當是什麽寶貝呢，三妹看的這樣緊”陸筠捂着嘴笑着說。

陸凝面上有些不喜，她不喜歡別人碰她的東西，尤其是本就不喜歡的人，于是語氣更加冷淡“二姐看完了嗎？我要回去了”

陸筠提着其中一個玉釵，啧了聲“不是我說，這釵子成色可不大好，妹妹若是缺這些東西，我倒是可以割愛送妹妹一些”

陸凝看着她挑來轉去的動作，說“二姐的好意我心領了，就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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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筠聳了聳肩，一只手挑着一個手镯遞過來“既如此，就還給三妹喽”

陸凝剛即伸手去接，就聽啪的一聲，那镯子碎在地上，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

“你”陸凝蹙眉看着她。

陸筠一副驚訝的樣子“妹妹怎麽這麽不小心，遞過去也不知道拿好，啧啧，這镯子倒是可惜了”

見陸筠漸要生氣的樣子，她說“妹妹不若再去買一只回來補上？應當不費什麽事”

陸凝深吸了一口氣，多年的好修養差點破功就要罵人，但知道自己和寄人籬下沒什麽差別，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只當這人精神有疾。

她擠出一個笑容“無礙，不過一個镯子，碎了就碎了”

陸筠拍了拍手“三妹真是大度，既然你着急回去歇着，我就不耽誤你了”說着，就帶着奂祿回去了。

陸凝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着地上碎掉的镯子，嘆口氣“可惜了”

青蘿十分內疚“對不起小姐，是奴婢沒拿好，才讓二小姐奪了去”

陸凝道“不怨你，她存心要拿，你也擋不住，走吧，回去了”

第二日，青蘿從別處得知，陸筠在別處受了氣，恰好看見陸凝，就将怒氣起全撒在她身上了，更是聽的陸凝一陣無語。

此為後話

落雪院裏，金嬷嬷正拿着一個還未做好的風筝架子糊着，銘繕蹲在她旁邊，看的專心。

陸凝見狀悄無聲息地也蹲了過去，說“這風筝紮的真好”

銘繕充滿童真的臉上全是興奮“金嬷嬷是最會紮風筝的，每年紮的風筝都能飛好高呢！”

金嬷嬷滿是皺紋的臉上擠出一個笑來，對陸凝解釋道“老奴家裏早先就是紮這些東西謀生的”

陸凝摸了摸糊好的的風筝，由衷地感嘆“确實紮的輕巧又結實，飛起來一定漂亮”她摸了摸銘繕的腦袋“天氣好，風筝就派上用場了”

轉身對青蘿說“我聽說京郊有一處地方空曠且景致很好，是放風筝的好去處，不如哪天去走走？”

青蘿連連稱好。

風筝紮好了，銘繕也被二夫人叫了回去。金嬷嬷這時一拍腦袋，自責地說道

“瞧奴才這腦子，方才夫人讓人叫小姐過去一趟，奴才光顧着擺弄這些玩意兒，竟把正事忘了，真是該罰”

陸凝笑了笑“金嬷嬷不必自責，我這就去了”

文蘭苑裏，蔣氏正在院裏拿了一把剪刀修剪花枝，看見陸凝去了手裏也沒停下，只是擺了擺手讓身旁人都退下。

陸凝站在一旁，蔣氏招了招手讓她過去，說道：“聽筠兒說，你這幾日同秦家小姐來往頗多，和她的關系倒是不錯？”

看起來是一副慈母的樣子。

陸凝微低着頭，應着“女兒和秦家小姐投緣，因而多說了幾句”

蔣氏點了點頭“無事，母親只是問問。不過，秦家小姐畢竟性格有些”她頓了頓，換了個說法，“有些過于活潑，有時候難免行事不端，你自己還是注意着些，盡量不要太過親密了”

陸凝不以為然，心道，再行事不端能有陸筠不端？嘴上卻恭敬道：“女兒知道了”

蔣氏滿意地點點頭，又說：“把你叫來也沒別的，過兩日宮裏容妃娘娘有個小宴，屆時你就同我一起去。只是宮裏的規矩不比府裏那樣随意，這兩日我讓李嬷嬷教教你，你可得認真點學”

蔣氏面上不顯，但心中卻疑惑容妃和陸凝的關系。原本，宮裏的小宴，她是沒打算帶上陸凝的，但容妃卻親自開了口，道陸家大房三個女兒，屆時一同帶上，這就是将陸凝也算進去了。

但陸凝剛回京不久，怎麽就認得容妃了？還是二人之前有些牽連？她想不通，只得将話轉達了，暗自打量着她，卻見陸凝也是驚訝的樣子，不像是提前知曉，就更疑惑了。

陸凝低聲乖巧地應着“凝兒知道了”

李嬷嬷和金嬷嬷不同，金嬷嬷溫和，李嬷嬷卻淩厲，更何況她是蔣氏手底下的人。不僅如此，蔣氏三令五申囑咐過，對陸凝，于禮數一道不得懈怠，因而她對陸凝也就更加嚴苛。接下來的兩日，李嬷嬷從走姿，站姿，坐姿，言談各個方面對陸凝進行了全方位的訓練。

從日出到日落，從早膳到晚膳，金嬷嬷和青蘿将飯食擺在桌臺上，眼神望着李嬷嬷，卻見她沒有絲毫放松的樣子，陸凝也只得接着走、站、坐、說，處處得尋求李嬷嬷的認同。

見她好不容易點了頭，才敢坐下吃些東西歇息歇息。

“小姐不要覺得老奴過于嚴格，實在是宮中規矩森嚴，老奴也怕小姐一不小心就沖撞了貴人”

陸凝有氣無力地答着：“李嬷嬷說的對”

一番折騰下來，陸凝生生瘦了一圈。

一次碰上陸笙，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陸凝，道“三姐姐瞧着儀态越發好了，看來李嬷嬷不愧是母親手下的老人兒，沒幾日成效就這麽好了”

陸凝擠出一個笑：“四妹說笑了，比不得四妹儀态端方”

陸笙沒說什麽，輕飄飄地帶着翠香走了。

青蘿在背後同陸凝說“這李嬷嬷怕不是故意來折騰小姐的吧，奴才瞧着，以往其他小姐進宮，也沒見她這麽嚴苛。況且，不過是個小宴而已，哪裏需要這麽正式？”

陸凝揉着腰，咧着嘴笑“小心李嬷嬷聽到了治你”

青蘿吐了吐舌頭。

宮宴時間安排在晚上，臨行時，金嬷嬷利落地擺弄了幾下給陸凝梳了一個圓髻，後面垂了些頭發披在肩上顯得身姿輕盈，又在上面點綴了幾個素雅的花钿，一番侍弄下來，更顯得陸凝身姿卓悅。

蔣氏乘了馬車帶着陸筠，陸笙和陸凝則共乘一輛，上車時，陸筠似有若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仿若有刺一般，倒是沒說什麽，連陸笙也只說了句“三姐今日倒是與衆不同”

她們二人今日衣着豔麗，妝容精致，顯然不願意為了陸凝失了自己閨秀的儀态。

一路無話，馬車晃晃蕩蕩地到了地方。

宴席設在禦花園中央的亭子，幾人跟在宮人身後一路來到禦花園，蟬鳴處處，其間擺滿了矮腳桌椅。還未開席，大家四處看着，互相談着話。

陸凝一個擡頭，就看見了正在遠處沖她揮手笑的秦棋，她身旁站的，應當就是她的母親，看起來也極爽朗的夫人。

蔣氏正帶着陸筠和別人寒暄，她們身旁站着一位身着華麗，面上桀骜的夫人。陸凝趁這時，走遠了幾步來到秦棋身邊，笑着說“今日你倒是規矩了許多，沒平日跳脫了”

秦棋看了一眼她正在和別人閑談的母親，放低了嗓門“今日這場合，我還是收斂些比較好”

陸凝四周看了看，皆是權貴家眷，舉止端方有禮，道“确實”

都是些名門望族的家眷，或低聲私語，或掩面笑談，氣氛十分融洽，若是突然一個大嗓門，的确太“引人注目”。

不一會兒，容妃便來了，大家行過禮紛紛入座，陸凝低頭悄悄打量着，容妃面上笑得溫婉，有些看不出年歲，只聽她說話聲腔柔聲細氣。

衆人坐下，陸府家眷皆坐的靠後些不那麽惹眼，陸凝因而稍稍放松了些。秦家坐的靠前，隔着人，陸凝只能看見秦棋半個後腦勺。

“小姐，這梨花糕味道很好，您嘗嘗？”青蘿坐在陸凝身後，偷摸摸說道

陸凝看那梨花糕摸樣精巧，上面撒了一層金粉，捏了一塊放嘴裏，很甜但不膩，便小聲問“你怎麽知道？”

青蘿嘿嘿笑了一聲“奴婢以前聽其他小姐說過，說這宮宴上的梨花糕味道極好，每回都令人難忘。對了，還有那花椒雞”

陸凝夾了一塊送進嘴裏，沖着她點頭稱是。而接下來全程，她将目光聚焦在面前的食物上，前面說了什麽半數沒聽清，

一番話過後，倒把桌子上的吃食一概嘗了個全。

正吃着，聽前頭容妃拿起酒杯舉起來，道“今日小聚，大家不必拘束，既無正事，權作家宴一般閑聊即可”

一夫人道“娘娘款待，實是我等的榮幸”

容妃笑着“雖是小宴沒有外人，但方才太子殿下傳信兒來，談及這裏的熱鬧，也要來讨杯酒喝，真是太妄為了”

另一夫人道“娘娘哪裏話，太子性子爽利，直來直往，反倒令人佩服啊”

說話間，門外宮人一聲通傳，道太子殿下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