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陸凝将吃了一般的糕點使勁咽了咽,又往後縮了縮,見幾個侍衛裝扮的人在後面跟着,走在最前頭的太子,一身藏黑色縷金長袍直掩到腳跟,中等身量,腳步穩重,面色從容之中帶着一絲精明。

他只淺淺躬了躬身,算是行過禮,道“母後安好,姍姍來遲,還請母後恕罪”嘴上說着抱歉,看起來卻沒半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容妃卻是渾不在意,揚了揚手讓他起來,說道“無妨無妨,宴席剛剛開始,太子來的正好”

大夏國國姓為謝,這一代皇帝名叫謝琏,底下只有謝昭一個兒子,倒是兄弟有好幾個,但也都各自去了封地,真正留在京中的,據說只有一個性情陰郁的隔親兄弟清王謝長淵。

皇後底下只有一個孝悌公主謝曼再無子嗣,後宮之中,也僅有容妃膝下有一兒子謝昭,故而封其為太子。母憑子歸,雖容妃不是皇後,但因為兒子是太子,她的地位就比皇後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太子氣宇軒昂,當然,這是衆人看來的樣子。陸凝的印象卻還停留在那日他縱馬游街的場面上,越看太子,越覺得他處處都透出一種肆無忌憚的嚣張态度來。

底下竊竊私語騷動起來,不為其他,只因謝昭其人,雖言行不怎麽樣,身量中等,卻有一副好皮囊。

陸凝坐在後面角落,見對面一位小姐面色緋紅,不時看向太子,又見其他一些小姐,大多也是如此。再往身旁瞧去,連陸筠和陸笙都是一副溫婉害羞的模樣。

此時,不知哪家夫人舉起酒杯提到“今日承蒙娘娘款待,眼下佳肴美酒在側,若是再有雅樂歌舞,豈不妙哉?”

容妃笑道“這自然極好”

這樣說着,一個身着鵝黃衣裙的妙齡少女起身盈盈行禮,面上含羞說道“臣女不才,今日新學了支舞,還請娘娘指點一二”

“這人是誰?”陸凝在底下悄聲問青蘿。

那女子已經一舞開始,果真舞姿曼妙,身量輕盈,青蘿看着說“那應當是張侍郎的家眷,跳舞的女子是他女兒”

一舞完畢,底下掌聲四起。

容妃道“張大人的女兒,果然毓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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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此開場,餘下接連幾個女孩子輪番上前獻藝,或跳舞,或彈琴,或作畫,各顯其能,好不熱鬧,陸凝在後面看的連連點頭,雖然都不認識,也看不出門道,但不妨礙她看的起勁。

不愧是名門世家,比她看的那些話本子實在多了,這琴技,這畫藝,肉眼可見的高超,簡直就是書上的世家女子走進了現實。

青蘿在後面偶爾給她介紹一二,原本只有吃食尚算得上客觀的宴會,此時倒也有趣的緊了。

到秦棋時,卻見她提了一把長劍,徑直在院中舞了一支劍舞,雖比其他女子顯得粗狂了些,容妃卻也看的開心,道:“早聽說秦夫人家的女兒巾帼不讓須眉,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秦棋難得羞澀了些,微紅着臉道了謝退下時,陸凝在底下悄悄給她比了個很棒的手勢。

容妃在上滿意地笑着,看了一圈,目光卻瞧着陸凝的方向,問“聽說陸家小姐才藝甚妙,今日怎的不見?”

蔣氏連忙上前“回娘娘,小女也确有一舞,在娘娘面前獻醜了”

說着,陸筠起身走到中央,徐徐行禮過後就開始跳起來。她身量高挑,這支舞跳的,陸凝這樣不懂舞蹈的人都覺得難度頗高,難怪陸筠是京城數得上的有名才女。

也算是有些符實的,陸凝嘴裏嚼着一塊肉幹想着。

一曲完畢,她微微喘着氣,眉眼低垂,比平日裏看起來乖巧溫順多了。

還未等容妃張口,從來時起就一直沉默不語的太子,方才還支着腦袋似看非看,似聽非聽,不知什麽時候倒是坐正了身子,眼神似有若無地打量着陸筠,眼含笑意,道“陸二小姐,果真名不虛傳”

陸筠面含羞怯,低了低頭“謝太子殿下”

緩步退下之後,直到下一個人表演完畢,她臉上還是一片緋紅,眼睛若有若無地往謝昭那邊打量,那點小心思暴露無遺。

陸凝正思索着,卻聽見前面容妃道:“前幾日聽說杜家小宴上,陸家小姐文采斐然,莫不就是這位?”

陸筠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還沒等她想好要不要認領,就聽杜夫人在底下說道“娘娘有所不知,那是陸家剛回來沒多久的三小姐”

容妃便問“哦?陸三小姐今日可在?”

既躲不過,蔣氏只得硬着頭皮,示意陸凝上前,道“回娘娘,這便是我家三姑娘,小宴那日,小女不過是在大家面獻醜,勞娘娘惦記”

容妃仔細瞧了瞧她,半晌,笑語盈盈“這孩子倒是标志,除了作詩,可還會些別的?”

陸凝低着頭,看起來怯懦,聲音也低低的“臣女,臣女不才,不如姐姐那般才藝出衆”

容妃臉上笑意淡了些“你姐姐确實出色,不過,聽說你那幾首詩倒也不遑多讓”

陸凝溫吞吞地站在原地,呆楞着道了謝,容妃看她有些呆笨,便道“罷了。想當初,本宮同你故去的娘還算是舊交好友,言談間還玩笑說将你許配給本宮的兒子,沒想到如今一轉眼,你們都已經這麽大了,時間過的可真快”

此話一出,底下衆說紛纭,議論紛紛,數道目光如飛刀一般投射到陸凝的脊背上,其中幾道目光尤甚,好似在紮她一般。

容妃娘娘這話什麽意思?這不是将她推到衆多貴女面前,去面對大家的怨憤?自己好像沒有得罪過這為娘娘?她稍稍擡了頭看了容妃一眼,确定是沒有!

陸凝不敢多說,支吾着應了一兩句,得了應允,便垂着頭趕緊回到了位置上,其餘人見了,更覺她上不來臺面,倒羨慕她有個和容妃娘娘交好的母親。

宴席照舊熱鬧,陸凝縮回角落,不一會兒,秦棋不知從哪裏轉了一圈,挪到了她身邊,戳了戳她的衣袖“平日見你說話機靈,今天怎麽呆傻了一般”

陸凝嘿嘿笑了兩聲“見你有什麽可緊張的,今日又不一樣”心道,本就惹了人注意,她再表現的機靈一點,回去指不定要被陸筠怎麽算計呢!

秦棋一副很鐵不成鋼的樣子“還指望你壓那嚣張的二姐一頭呢,看你那慫兮兮的樣子”

陸凝壓下她的手,想說自己回去還要看人眼色吃飯呢,實在壓不了,但秦棋不知內情,她到底沒說出口。為免她再就方才的事聒噪一番,忙道“剛才吃的有些多,我出去一趟,你在這慢慢看”

說着,就着急忙慌的出去了,連青蘿都未來得及帶上,她着急跟上,就聽秦棋滿嘴的食物,支吾不清地說道“你家小姐又不是出遠門,不過是出去一趟,你這麽魂不守舍幹嘛,就在這等着吧”

青蘿看着陸凝離去的方向,道“秦小姐說的是”

陸凝沿着禦花園的長廊一路走,七拐八拐走到一片蓮池旁,才終于長舒一口氣,靠了旁邊的石墩坐下,慢慢思索着,想起容妃方才的話,思度着她的态度。

她并不覺得容妃真的打算要兌現當初的戲言,或許她也只是借宴會看一看這個當初所謂好友的女兒到底長成了怎樣的女子,讓太子求娶,豈是那樣容易的?

官家結親尚要看一看身家背景,更何況天家?就是不知容妃這麽一說,是為了什麽?她剛才有意顯得愚笨不堪,想來容妃對自己并不滿意。即便她先前有意,現下應當也會重新再斟酌思量一番了。又想起剛才席間太子的态度,明顯是對陸筠贊賞有加,那就更當不會牽扯到自己身上來了。

她稍稍放下了心。

涼風習習,池中幾條錦鯉在水下歡愉地暢游,一條魚兒游動過來,時不時浮出水面,陸凝看了它一會兒,遺憾自己剛才沒順帶那些東西出來,還可以喂個魚,但看它們在水中游動的模樣,道“你說說你們,光知道見吃的就撲,哪天被人抓上來燒了吃都不知道!”

她盯着那魚看了一會,想着幹脆等會兒宴會快結束時再回,也免得再被人盯着看。這麽想着,越發覺得此法甚好,所以就耐心坐在欄杆邊賞魚去了。

待到涼風吹夠了,她準備起身往回走,卻聽見假山對面傳來一陣說話聲,他們刻意放低了聲音,但陸凝還是聽到了幾句。

“大人是懷疑......?”

一人說“此事先不要聲張,讓底下人加派人手尋找”

另一人稱是“可是大人,馮大人那邊”

接下來說了什麽,陸凝沒有聽到,她腳底下踩着一截枯枝,發出吱呀的聲音,對面的聲音便斷了。

“什麽人?”一道聲音猛然響起,接着從假山後走出來一人,這人高出她一個頭還要多,劍眉星目,長相俊美,但眼神卻十分淩厲,看向人的時候,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陸凝垂着頭,沒敢看人,猜想是撞上了商談公務的哪位大人。雖然她也不知什麽公事需要在這樣背人的地方商談,而且還是在這樣月色沉沉的時候,難道是太監?但看這人的衣着也不像,真是怎麽想怎麽奇怪。

她只低着頭行禮,內心一陣撲通直跳。

那人看起來俊美,但話是他身邊的人說的“你是什麽人,怎麽會在這?”

陸凝的衣着,很明顯告訴對方她不是宮裏的人,她急忙解釋道“臣女是陸家家眷,來參加容妃娘娘的宴會,中途出來迷了路,眼下正找路回去呢”

小厮看了一眼他家大人,自作主張地說“哦,這樣啊,容妃娘娘的宴會在禦花園?”

陸凝點了點頭“是啊”

小厮指了指不遠處的方向“應當是順着這條小路直走前面一直右拐就到了”

旁邊那個冷淡的大人沒什麽反應,任由小厮給她之路,陸凝心道,這人看着冷,倒還挺好心。

她彎了彎腰道了聲謝,便趕緊往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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