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謝長淵大步進了明芳院,人還未站定,聲音先到了:“陸大人,本王送個禮可真不容易,還要親自來後院送,不知道的說出去還以為本王同陸府的家眷有私交呢”
秦棋聽一半憋不住笑了“清王這話說的,可真是時候”
陸凝睨她一眼,也差點笑了。
陸文遠趕忙道“王爺哪裏的話,今日出了些岔子,招待不周,王爺見諒”
謝長淵掃視了一眼,才發現容妃似地,行禮道“容妃娘娘”
容妃道“清王今日來有何貴幹?”
謝長淵示意峰七拿了一個半大盒子出來:“太子定親,本王這個做叔叔的不得送份禮?不巧陸大人不在前院,本王只得親自來了”
陸文遠一抹汗,心道今天走了什麽黴運,連這個煞神都來了!他可聽說謝長淵說前幾日剛抓了杜家老二,沒幾日人就死牢裏了,今天又好心來給他送禮?
他道:“下官多謝王爺”
眼瞧着地上跪了一地,謝長淵故作驚詫的樣子“太子這是怎麽了,這怎麽都跪在地上?”
空氣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容妃笑了笑“換庚帖的時候出了點小岔子,這不本宮正教訓太子呢,不過一點小問題而已”轉身對其他跪着人道“還不起來?跪着能等本宮和蔣夫人扶你們嗎”
一時間,路遠院子裏的下人紛紛起身,渾身發抖地站到了一邊。
容妃又道“今日聘禮已送,庚帖等禮數也都好了,本宮也就回宮了,清王送過了禮,不走?”
謝長淵面上也笑:“自是走的,娘娘先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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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遠和蔣氏走在容妃後面送人出府,院子裏李嬷嬷正扶着陸筠進屋,代蔣氏處理後續。
謝長淵悠哉地走在最後面,出院子時一扭頭看見秦棋和陸凝還窩在一叢花草的後面,方才還淡瞥的表情,稍稍揚起了一個弧度,到底沒把人叫出來,徑直走了。
到了下午,明芳院裏就有了大動靜,青蘿偷摸路過時,看見陸筠将一衆小厮婢女全都捆了跪在院子裏,她像一尊殺神一樣坐在前面,死活要抓出個罪魁禍首出來。
上午發生的事太匆忙,她連回想的機會都沒有,後來坐在屋子裏想了大半天,最終想明白,今天的事,奂祿罪在其一,另一個就是跑到前院大肆宣揚之人,李嬷嬷分明警告了院裏的人不可聲張,到底是誰跑到了前院多嘴?
“都不說是吧?”陸筠朝着旁邊拿着長棍的人點了點頭,“那就看你們骨頭到底有多硬”
頓時,明芳院裏哀號遍野,一衆下人拼命求饒,都道不是自己,那個時候兵荒馬亂,誰記得身旁人在幹嘛?
“還有”她朝身後的李嬷嬷說:“去查一下我上午的吃食,再則,把房間檢查一遍”
李嬷嬷道是,當即吩咐底下人去做。
嘶啞聲中,陸筠心想,那人要她身敗名裂,她必不會如他的意。這事情只能爛在陸府,任何一絲可能的傳到府外的謠言都不能有。為此,她眯着眼看了一眼院子裏的人,狠了狠心思,對李嬷嬷道
“既然都不肯說,李嬷嬷,我記得西郊山上的一處高崖上風景十分美麗,尤其站在崖尖上,更是極好的體驗。我沒去過,不如就讓這些人代我去看一下吧,不過要記得,那懸崖山風大,可得注意安全,別一個不小心,就掉下去了”陸筠笑着抿了口茶,然後起身回了屋。
饒是見過大場面的李嬷嬷,也吓了一跳,她看了看明芳院裏數十個下人,終究緩緩點點頭道“是”
落雪院裏,秦棋拍了拍身上落的葉子,說“這下可真是看了一場熱鬧”
青蘿端了茶過來伺候,說“小姐剛才做什麽去了,奴婢瞧見剛才二小姐院子裏帶出去了許多人,出了什麽事嗎?”
秦棋嘻嘻笑了一聲:“自然是大事”
青蘿疑惑地看着她,陸凝道“行了,不該打聽的別亂打聽”
“哦”青蘿端着茶盤出去了。
秦棋道“你說,明日這消息傳不傳的開?”
陸凝想了想,李嬷嬷會辦事,第一時間屏退了府裏的下人,知曉內情的也就是明芳院裏的那些下人,蔣氏和陸筠辦事皆狠絕,将明芳院裏的那些人都處決了,怕是沒什麽能傳的出去了。
她道:“我母親想必會想盡辦法維護陸筠的名聲。于陸凝而言,她的才名重于一切”
秦棋忽然站了起來,道:“這機會不是說來就來了?”
陸凝困惑地看着她:“什麽機會?”
秦棋湊近了她,嘿嘿笑了兩聲:“你看啊,雖然這樣說不太地道,但你母親剛剛把你二姐院子裏的人給處置了,今天晚上肯定是來不及再一個個安排了,這不是機會是什麽?待明日她院子裏重新添了人,這些下人剛來一定十分警覺,我們就不好下手了”
陸凝:“你的意思是?”
秦棋道:“索性就今晚!”
月黑風高時,明芳院因為下午的事情一片寂靜,蔣氏就讓李嬷嬷暫時在明芳院伺候。待到李嬷嬷伺候完陸筠休息後徑直去了蔣氏住處。
秦棋披了一身白色粗衣,頭發披散着,臉上塗了些紅色的墨汁,她興奮地朝陸凝确認了下:“像不像?”
陸凝上下看了看,皺了皺眉:“好像不太像個男子,你太瘦弱了”
“嗐”秦棋一扯衣服,“黑燈瞎火左右看不清人,要的是氛圍”
陸凝看了一眼,猶疑着:“能行得通麽?萬一被發現了”
秦棋保證道:“放心吧”
兩人避開了人,一路悄摸摸的到了明芳院。陣陣風起,吹的樹枝亂顫,卧房裏還燃着燈,秦棋悄無聲息地推門進去,陸凝就在外面拿了一把大蒲扇使勁往裏扇着風。
忽然裏面的燈滅了,緊接着就傳來一陣尖叫聲,陸凝在外面聽的一陣心驚。
秦棋披了一身白衣塗了紅臉,一片漆黑當中當真有些吓人。加上上午莫名其妙發生的事情,陸筠當即就被秦棋唬住了。
秦棋歪扭着聲音,低聲哀嚎着:“二小姐,你害的我好慘啊”
陸筠下午剛處決了一批下人,此時以為是冤魂索命,驚恐地往床裏縮着:“走開,走開!”
秦棋接着道:“你讓我謀害三小姐,如今我冤死獄中,都是你的錯”
陸筠恐慌地一直喊着:“走開!走開啊!我不認識你”
秦棋轉動着眼睛想了想,聲音凄慘的喊着:“你還敢狡辯,若不是你交代我去将三小姐接走謀害,我怎麽會慘死獄中,都怪你!都怪你!”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不認識你......啊啊你別過來,你要報冤找錯人了,你走開啊啊!走開!”
陸凝在外面聽着她凄慘的叫聲,手中的扇子漸漸慢了下來,心道:難道真不是她?
秦棋又在裏面逼問了半晌,仍沒有進展才慢悠悠地退出來。臨出門時,回頭血淋淋地一笑,直将陸筠吓昏了過去。
二人收了東西一陣小跑回了落雪院,秦棋一邊換衣服,一邊道:“吓成這樣都不說,或許真是另有其人?”
陸凝遞給她毛巾擦了擦臉:“可除了她,我也想不到跟什麽人結了仇”
秦棋琢磨了會兒:“你那個四妹呢?”
“她?”陸凝回想了想,“我跟她平日沒什麽交集,見了面也只是寒暄幾句,談不上結仇”
秦棋坐下喝了杯水歇了歇,猜測道:“會不會,是你那個母親,私底下做的?”
陸凝沉默了一會兒。
“好吧,就算是她做的,以你現在的能力,怕是也奈何不了她。往後你多提防着點吧”
陸凝無奈道:“說的也是!對了,這麽晚,你怎麽回去?”
秦棋得意道:“不用擔心,我讓冬秀在側門等我了”
陸凝将人送了出去,心想,若真不是陸筠做的,那今天這事......
她心道,算了,權當給她個教訓吧。
蔣氏從別處另分派了一些下人到明芳院,府裏人人都知道那日大約是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且第二日二小姐還發了瘋似地只道府裏有鬼,折騰了一個大早才消停下來。
只是到底發生了什麽卻沒人知道,或者說,有些人即便聽到了一些,也裝作不知的樣子。而唯一知曉全部的那些人,被陸筠一輛馬車送了出去,不知帶到了哪裏。
可許多事情偏要捂得結實,最後就越會露的徹底,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陸府二小姐和太子的風流韻事不僅幾天之內傳遍了大街小巷,更甚者連半日閑的白胡子老頭偶爾也帶了一兩句。
私相授受這種事,絕無可能為衆人所接受,而容妃知道時,再想扭轉流言的風向,已經為時晚矣。
流言的第三日,謝昭應召入宮,進了乾清宮,迎面一封厚厚的折子砸上了他的腦袋,接着就聽見皇上滿含怒氣的聲音“看看你幹的好事!作為一國太子,做出這等荒唐事,你可真會給朕長臉!”
謝昭唯唯諾諾,連頭也不敢擡,當即跪了下來“父皇息怒,兒臣,兒臣也只是被人算計,非是出自本心啊”
皇帝道“非是出自本心,你皇叔當日可在場,分明瞧見你神志清明,哪裏有半點被人算計的樣子”
謝長淵倚在一旁的柱子上,就這麽聽着他皇兄分分鐘把他賣了出去,不假思索便道“皇兄,臣弟說的是‘似乎’,而非一定,你可不要冤枉臣弟啊,否則太子殿下可要記恨臣弟了”
皇上道瞪他一眼:“都什麽時候了還在嚼字眼,他自己行事不端,能怪誰”又轉向太子:“還有你,你說你中意陸家小姐,好,朕準了,結果你就是這樣辦事的?你聽見京中怎麽說你的麽?看見這桌上的一堆折子了麽?都是向朕彈劾你的!”
謝昭劈頭蓋臉被數落了一頓,也不反駁,只低着頭認錯,倒是謝長淵開了口,道“皇上,事情已經發生,不如想想怎麽平息這流言才好”
皇上緩了口氣,問“長淵,你有何見解”
謝長淵想了想“按理說,陸尚書的嫡長女作為太子正妃也無不可,算得上門當戶對,但這是在沒有出現流言之前。現在京中流言紛紛,都是些不堪之詞,雖說錯不在陸家小姐,但畢竟名聲有損,臣弟以為,還是先保留太子正妃的位置”
皇帝道“你的意思,是要讓朕收回賜婚的旨意?那不行,這豈是這麽容易更改的?”
謝長淵說“并非如此,不是正妃,還可以是側妃”
皇上心想,确實,太子的地位非同一般,往後若是繼位,皇後卻帶着這樣的醜聞,畢竟不太好,若是側妃,就無妨了,于是對謝昭道“既如此,就按你皇叔說的辦”
謝昭此時也不敢有什麽意見,只道“都聽父皇的”
皇上又看了看他縮在地上的樣子,無端的就來氣“往後注意些自己的言行,別再整日放浪形骸”
“兒臣明白了”
出了乾清宮,謝昭大步往宮外走,絲毫不見方才的諾弱,臉上表情陰狠,身後的小厮快步跟着,半道,問“殿下,我們現在是回府?”
謝昭道:“不,去別院”
從正妃,到側妃,容妃身邊的嬷嬷來傳信時,蔣氏臉上的一時精彩的緊,既急悶又不解“怎會是側妃?當初定下的時候不是正妃嗎”
嬷嬷笑道“夫人怕是記岔了,皇上一直是陸二小姐為妃,哪是什麽正妃”蔣氏還欲說什麽,被陸文遠攔了下來道“确是側妃,确是側妃,辛苦嬷嬷了”
嬷嬷滿意地點了點頭。離去後,蔣氏哭鬧着“老爺方才怎麽不讓我問,此前明明讓筠兒為正妃的”
陸文遠嘆了口氣“你還沒看出來,這分明是皇上的旨意!怪只怪,筠兒運氣不好,偏偏碰上這種事,還被人傳了出來”
京中流言出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結束,如今果然如此。
而知曉這一消息的陸筠,當夜又在院裏發作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