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陸凝聽着隐約傳來的聲音,心中暗自揣度,奪了陸筠正妃身份的,不知是容妃娘娘還是皇上,抑或是......
“小姐,天氣越發冷了,我們屋子裏是不是該生爐子了?”青蘿在外面說道。
陸凝手裏捂着湯婆子,即便如此身上還有些涼意。一到深秋她就格外怕冷,比旁人要多穿上許多,聽青蘿如此說,她問“我們院裏沒有備爐子?”
青蘿道“小姐回來的時候,這院子剛清掃出來,所以這些東西就沒準備齊全”
陸凝說“跟管家說一聲?讓他給屋裏添個火爐”
說起這個,青蘿就有些惱羞成怒:“奴婢前兩日已經和管家說過了的,但管家說各院都用了自己往年的舊爐子,今年他們還未添置新的,倉房裏也沒有多餘的,所以讓我們等一等。”
但又等了三四日,仍舊沒有一點動靜,青蘿就知道管家是在敷衍她了。
這天,陸凝在裏面裹了一層夾襖,信步閑庭地去找了管家,剛巧,他在指揮下人整理池塘。看見陸凝,管家沒挪動步子,隔了幾步遠朝陸凝行禮“三小姐”
陸凝揣着手,看着下人将池裏髒污的東西撈上來,不由道:“管家每日做這些,看起來倒也挺忙”
管家呵呵一笑:“三小姐說的哪裏話,都是奴才分內的事”
陸凝道“這再過幾日,池裏說不得就要結冰了,想必到時水裏的髒污就更難打撈了”
管家道:“誰說不是呢,這不老奴就趁着這個時間趕緊清理清理。”
陸凝笑了笑:“說起來,京城的秋冬是比着宿州有些冷,以往我在宿州時,沒覺得天涼,現在竟是夜間冷的睡不着覺了,管家常年在京中,想必已經習慣了?”
管家這才明白過來,這三小姐這是向他讨罪來了?于是道“三小姐說的哪裏話,這天氣自然是一樣的冷,不過奴才皮厚抗凍,小姐身嬌體弱的,哪裏受得了這冷”
陸凝說着,從虛攏起來的袖子裏拿出了一錠銀子塞進管家的手裏,又攏了攏散開的袖口,不經意道:“可不就是,我那院子許是新清掃出來,以往的舊爐子,不知放到哪個角落裏了,前兩日我讓青蘿來讨個新的,可巧還沒了,不知這兩日是否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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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摸了摸那銀子,心道,這三小姐倒是會辦事,眯着眼笑着“三小姐說的哪裏話,奴才這就把爐子送到您院裏去”
“如此,就麻煩管家了”
事既辦妥,陸凝也不與他多說,仍是邁着小步穿過了園子中間的石子路,半路時聽到遠遠傳來一陣摔杯的聲音,然後聽見陸筠氣急敗壞的怒罵聲。
“我怎麽樣,還輪不到你來置喙,就算不是正妃,我也會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側妃,輪得到你在這說三道四”
陸笙捂着臉唯唯諾諾“是,二姐,是妹妹失言”
“難道你以為壞了我名聲,你就能成功取而代之了,做什麽美夢呢!”
“二姐,我沒有,我怎麽會這樣想”
“哼,是不是你,你自己心裏有數,最好不要讓我找到證據,否則......”
“二姐,你信我,真的不是我,我那日一直在院子裏沒出去”
“你以為我無緣無故就懷疑你?陸笙,這些年你過的太安逸了是吧”陸筠道,她這幾日去了蔣氏那,聽蔣氏描述了那個去前廳報信兒的人,才知道并不是。
她院子裏的人,後來又有人說,那人像去了陸笙的明喻院!
陸凝站在遠處聽了一耳朵,沒想到這事情竟讓陸笙擔着了。直到覺得冷了,才轉了身從另一條路繞遠回去了。
青蘿看見她,問“小姐,你去哪兒了?”
陸凝坐下,趕緊将桌上已經熱好的湯婆子捂在手裏,感嘆着,說“你要不回來爐子,當然得你家小姐我親自去讨要了”
青蘿問:“小姐要到了?”
陸笙道:“那是自然”
青蘿笑笑:“還是小姐厲害”
陸凝哼笑了聲,哪裏是自己厲害,分明是銀子厲害才對,有錢才能讓鬼推磨,沒銀子又沒地位,就算是她說話也不好使。
管家收了銀子,辦事就利落多了,當晚就将爐子送了過來,還順帶把碳也一起送了來。
冬日裏,京城下了厚厚一場大雪,兩日後才停。
雪停的那日,陸凝和秦棋相約去了鳴沙湖畔,那是京城最大的一片湖泊,湖邊長了幾樹紅梅,大雪天裏十分應景。
臨出門時,被銘繕絆住了腿腳,死活也要纏着一起去,二嬸娘無法,想着平日裏他和陸凝關系也親近,不好意思地囑托
“凝兒,那就拜托你多照看他了”
轉頭又警告了銘繕幾句,要他一定聽話,陸凝才帶着他一同出門。
芳惠也去了,但看起來精神不濟,半天沒說話。銘繕也确實聽話,一路上安安靜靜的。
馬車上,陸凝看了看芳惠,又瞧了瞧秦棋,眼神問她“怎麽回事?”
秦棋張了張嘴,卻沒吭聲,芳惠苦笑了一聲“不用顧及我,我沒什麽,就是覺得有些乏”
秦棋說“你就是操心太多,我今天把你叫出來,是為了讓你散散心,可別再苦着臉了”
陸凝問“怎麽了?”
秦棋看了眼芳惠,便說“還不是她家二叔的事兒”
陸凝想起來兩個月前的那場驚心動魄,似乎當時謝長淵後面抓的人就是杜家二叔。
秦棋解釋道:“都知道她二叔平日流連花樓玩的開,誰知竟然膽子大到這個地步,連良家女都該擺弄。雖然前段時間在牢裏暴斃,但事情卻還沒結束,清王似乎還在查,杜家這段時間也一直沒消停”
芳惠道:“我家因為這事在朝堂上十分尴尬,為此,我爹這一兩個月茶飯不思差點病倒,我娘也跟着憂心,你說我怎麽放心的下”
陸凝說:“清者自清,清王看起來是個秉公辦事的,此事如果只是你二叔一人所為,想必不會牽連太廣,困境只是一時的,自己放寬心才好”
秦棋附和着:“對啊,你爹平日這麽清廉,哪裏像是同你二叔一樣的人”
芳惠嘆口氣“希望如此吧”
鳴沙湖雖遠,但不一會兒也到了。銘繕到底是小孩子,看見滿地瑩白的雪,一股腦跑過去,留下一串足跡。
陸凝見他頭發在風裏仰着,看着很有些冷,便喊着他“繕兒,過來把帽子帶好”
銘繕咚咚咚跑過來乖巧地帶上帽子,又嬉笑着跑到遠處去了,陸凝吩咐身後的青蘿跟過去好好看顧他。幾人走在雪地裏,湖面上前幾日便結了冰,此刻覆上一層厚厚的雪,秦棋道“可別往邊上去,萬一掉冰上了”
芳惠笑着說:“以前冬日裏沒下雪的時候,這地方還有人在冰上走,想來結的厚,不容易掉下去人的”
陸凝攏了一捧雪,握成一個圓球扔了進去:“我覺得呀,芳惠說的對,小孩子放手讓他跑一跑也好。”
幾人在雪地裏鬧做一團,也不管身旁丫頭的叮囑在,直到鬧的累了,才停下來。
“對了,剛趁此機會問你來着”秦棋湊近了陸凝,“你二姐那事,後來如何了?”
最近京城流言紛飛,那日的事情成了街頭巷尾的笑談,陸筠簡直成了街頭巷尾的談資。蔣氏最近聽了陸筠的猜想也一直在尋找那個報信兒的人,她們一致認為找到了那人,就一定抓住身後使絆子的人,可那人從那日後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完全沒人再看見過。
因為沒有找到,所以陸筠盡管懷疑,卻沒将矛頭對準她,許是覺得陸凝這樣懦弱膽小的人,不敢做這樣的事。
陸凝道:“她自然是心情不好,原本正妃的位置變成了側妃,你可想而知”
芳惠:“聽說你二姐是被人算計了,也是挺可憐的”
秦棋是知道一些內情的,不客氣地說:“可憐什麽,整日算計別人的人陰溝裏翻了船,我看也是自作自受”
陸凝道“好了,今日出來玩,就不要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
幾人找了最近的亭子,冬秀和青蘿從馬車上搬下來一個小爐子,幾人将帶的茶點茶水放在爐子上,對着雪景,圍爐煮茶,說一些閑話,也自有一番滋味。
銘繕就在亭子下面堆着雪人,通紅的臉上笑嘻嘻地,偶爾讓青蘿過去半個忙,不一會兒一個半大的雪人就出來了。
“我剛還想問,這不是你二叔家的兒子?你怎麽把他帶出來了”
陸凝說“這孩子最近往我那裏跑的勤,今日出來時恰好又遇上他,所以順便帶出來了”
秦棋說“我看吶,你在那府裏也就這一個能玩到一起的人。其他人不是心懷鬼胎,就是陰陽怪氣,也難為你能在那府裏呆得下去。”
陸凝笑了笑。
鳴沙湖的對面是一道長街,叫鳴沙街,遠遠看過去街上人異常的多,許多人穿着衣衫褴褛地在街上走,大冬天的,這樣的衣着,任誰看了都覺得冷。陸凝看了一會兒,問“對面是什麽人?跟京中大街的光景怎麽差這麽多?”
芳惠和秦棋看了一眼,芳惠搖了搖頭:“這地方離京城大街太遠,都到京城邊上了,倒是不太清楚”
秦棋直問身後的冬秀“冬秀,你知道嗎?”
陸凝心想,她一個整日跟在你身後伺候的丫頭,你都不知,她怎會知曉?
倒是芳惠身邊的丫頭接着說:“小姐們有所不知,奴婢聽說打京城南邊來了一群難民,上個月就有,這個月好像進城的人更多了。不過東西大街官府管的嚴,所以他們大多都去了對面的這條街。那裏算是貧民窟,以往人不算多,不過現在許多沒人的舊房子和破廟也都擠滿了人。”
陸凝好奇:“難民?出什麽事了?”
那丫鬟道:“好像是今秋惠祈縣發了一場大水,不僅莊稼淹了,連人都沖跑了不少”
秦棋道“這麽多難民進京,難道朝廷沒有撥赈災款?”
小丫頭腼腆地笑了笑“這奴婢哪裏知道”
芳惠嘆了口氣接道:“都是些可憐人”
銘繕不知道突然從哪裏竄了出來,聲音稚嫩:“那繕兒可以用自己的零花錢給他們買吃的嗎?”
秦棋笑着:“嘿,小家夥,沒想到你還是小善人吶”
陸凝摸了摸他玩的滿頭是汗的腦袋:“你現在可是個小小男子漢了呀”又怕他哪天真的拿着自己的零花錢跑出去,說道“不過,繕兒現在還小,等你長大到有能力幫助其他人的時候,姐姐相信你一定會做的非常棒”
他們說着話,零星一些人卻漸漸往這裏來,不時還往這裏看幾眼。幾人已玩得盡興,此時也擔憂他們會做出什麽,便利落的收了茶點爐子,趕着馬車回去了。
回去路上因化雪變得十分泥濘,雪卡住了車子,幾人從車上下來,望着車子嘆氣。又幸好那地方離街市不遠,秦棋就差了冬秀到街上尋人過來。
不多時,遠處一行騎着馬的人過來,看見馬車前站着的幾個,觀察了半晌說“你們馬車壞了?”
陸凝左右看了看,心想這人是誰?在跟誰說話?這時,就聽秦棋說“壞不壞的,也不關您的事兒啊”
那人穿着一身狐裘大氅,一個跳步下馬,奈何身量有些短,大氅遮到了腳跟,也不知是不是太怕冷才遮這麽嚴實,他道“幾日不見,秦小姐還是如此咄咄逼人”
秦棋道:“張少爺客氣,本小姐一向有話直說,你要是沒什麽事,可以從邊上直行回去了”
張少爺一張臉鼻孔朝天,看了看陸凝和杜芳惠,笑得令人生厭,道“你們要是開個口說一聲,我這就可以用我這幾匹上好的馬幫你們拉回去”
她倆還沒說話,秦棋先炸了,直道“張少爺未免太多管閑事了,這大寬馬路是走不下你,還是用膳用的太多了在肚子裏沒消化?非要跑到我們這來張揚顯擺?”
聽到這話,那張少爺哼了一聲“秦棋,要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你以為我會這麽好聲好氣的和你講話?別不知好歹,惹急了我,小爺照樣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秦棋那火爆脾氣還要沖上去同他對罵,被芳惠和陸凝攔了下來,這地方人煙稀少,若是起了争執,吃虧的是她們。
可那張少爺卻不懂見好就收,見陸凝和芳惠兩個性子溫婉,調笑着就要上前。這時淩空飛來一只箭,堪堪擦着那張少爺的頭發絲過去,吓得他大罵了一聲“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射本少爺”
遠處一個同樣披着銀灰色大氅,騎着高頭大馬的人略顯悠閑的過來,聲音冷淡“本王射的,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