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第十八章
“夏琴,你給我站住。”女聲自遠而近。
夏琴本不想搭理來人,偏偏人家不想放過她,一個箭步直接攔在她身前。
“喂,你沒事躲什麽躲?”
對方微眯着眼睛上下掃了掃夏琴,視線最終定格在她後背的背簍上:“你後面裝的什麽?該不會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夏琴停下腳步,跟對方保持了兩米的安全距離,聲音淡淡的:“錢瑩,你來我們村幹嘛?”
錢瑩是夏春紅家的小女兒,與夏琴同歲,生性有些嬌縱,平時最是看不上夏琴她們一家。
跟在錢瑩身後的是錢栗,二姑家的大女兒,今年18歲,再過一個多月高中畢業。錢栗自诩是城裏人,又是高中生,每天鼻子恨不得翹上天,從不拿正眼看人。
錢瑩和錢栗受夏春紅影響,跟夏明洋一家關系比較好,對于大舅一家嘛,一直看不上。
此刻錢瑩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攔着夏琴。
“你管我們呢,先回答我的問題,你背的什麽?”錢瑩眼珠子不斷往夏琴身後瞄,大有她不回答就不讓她離開的架勢。
夏琴無意與錢瑩多糾纏,背簍裏的野豬确實暫時見不得人。
她眼皮一掀:“沒什麽,就是些不值錢的野菜和野果之類的。”
夏琴眼睛生得好看,弧線飽滿的雙眼皮,斂着整張臉上略顯英氣的線條,再加上往常唯唯諾諾的溫順神态,使她添了幾分女兒家的嬌意,會讓人不自覺忽略掉她有些女生男相的長相缺點。
錢瑩與夏琴同齡,家裏人閑聊時少不得比較一二。
錢瑩的父親和奶奶就不止一次的誇夏琴脾氣好又懂事,這在錢瑩看來,他們就是借夏琴來暗示自己嬌氣愛作妖。
Advertisement
所以,錢瑩向來對夏琴看不順眼。怎麽看夏琴怎麽小家子氣,天天低着個腦袋跟誰要欺負她似的,說話聲音也小的像蚊子嗡嗡,越聽越煩。
可如今,夏琴陡然在她面前擡起臉,眼尾微微上挑,眼神中也帶了點淩厲,冷冷瞥着人時,眉眼間的銳氣撲面而來。
錢瑩心髒一突,短暫地愣了兩秒。
等意識到自己竟然被夏琴的一個眼神驚住了,錢瑩立刻皺緊眉頭,不甘心自己落了下風。
她伸出手,徑直越過夏琴的身體,朝着背簍先過去:“我不信,我要自己看!”
夏琴背着村裏人獨自一個人走向縣城的方向,說框裏只有野菜和野果,怎麽想怎麽有貓膩!
她這次一定要抓到夏琴的把柄!
就在錢瑩的手碰到背簍的前一秒,她的手腕忽地被一只斜插過來的手緊緊攥住,耳邊響起一道沉冷不愉的質問:“我讓你碰我的東西了嗎?”
“疼疼疼!你快放開我!”錢瑩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只鋼鐵做的機械臂給控制住,手腕下一秒可能就要折了。
一旁看熱鬧的錢栗見錢瑩表情扭曲,不似做假,連忙跑過來想把夏琴拉開。
可這夏琴不知道怎麽回事,跟吃了大力丸一樣,根本弄不動她。
錢瑩疼到冒出一身冷汗。
錢栗驚怒交加:“夏琴,你給我放開,小瑩的手腕要斷了。”
夏琴犀利的目光投向錢栗,看得錢栗露出忌憚的表情後,兀地笑了一下。
她随意把手一甩,錢瑩便重重摔倒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一坨牛糞上。
“啊啊啊!夏琴,我跟你沒完!”
錢瑩一個猛子跳起來,顧不上疼痛不已的手腕,拼命用路旁撿的枯樹枝抽打沾到牛糞的衣服。幸好這坨牛糞是幹的,還算好清理,要不然她死的心都有了。
夏琴抱着雙臂,臉上帶着漫不經心的笑意,像在看一場猴戲。
她知道錢瑩有點小潔癖,一向受不了農村的環境,除了每年大年初二要陪夏春紅回娘家外,基本不會來林崗村。即使過來,看見她們也跟在看什麽髒東西似的,每次都離得遠遠的。
就是因為知道錢瑩的臭毛病,夏琴才故意把她甩到牛糞上,給她一個不大不小的教訓,讓她知道什麽人不能惹。
錢栗皺着眉頭:“夏琴,你這次有點兒過分了。”
一句話,讓夏琴把目光重新投到錢栗身上,眸底挂了絲肉眼可見的同情。
錢栗不明所以:“?”
夏琴淡淡一笑:“你們還有空揪着我鬧,我要是你們,早就去夏老頭和夏老太那裏盯着了。”
“盯什麽?”
夏琴故作驚訝地睜大眼睛,用和她們看她一樣的目光上下掃了掃,然後自顧自地笑了。
錢瑩不耐煩地吵嚷:“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擱這故弄玄虛!”
聽到錢瑩的話,錢栗沖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先別鬧。
夏琴輕啧兩聲:“你們這次來林崗村是跟二姑一起來的吧,二姑過來是因為什麽事想必你們也很清楚吧?”雖是問句,但她的語氣确很篤定。
錢瑩眉梢打成死結:“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她們這次跟夏春紅過來,是為了通知夏東寶過兩天去縣城零件廠上班,她們的爸媽已經幫他疏通了關系,他以後也能吃上商品糧了。
不過,這件事她們全都沒打算告訴夏琴一家,生怕夏明海厚着臉皮讓她們家再把夏雲肖安排進零件廠。
她們可不想被夏明海他們給賴上。
夏琴嗤笑一聲:“我知道什麽?你們是說夏東寶要進縣零件廠當臨時工的事?還是二姑只想着小叔一家,不願讓我們沾半點光的事?”
錢瑩和錢栗的臉色十分難看,她們自以為事情做的隐秘,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誰那麽大嘴巴,把消息捅到了夏琴的耳朵裏,真是可氣。
錢栗腦筋一轉,強行解釋道:“我爸媽不是不幫你們,縣零件廠招工有學歷要求,最低得是初中畢業,可你跟你哥都只上到了小學……”
“你不用解釋,我們也不稀罕那份臨時工的工作。”夏琴擺了擺手,打斷錢栗不走心的解釋。
錢瑩扯着嘴角笑得陰陽怪氣:“喲,你們真不稀罕啊?”
就算只是臨時工,那也是城裏國營工廠的臨時工,多少人擠破頭都擠不進去,夏琴竟然還假裝不在意,實際上估計都要酸死了吧。
錢瑩挑起眉骨,視線直直定在夏琴臉上,想從她的表情裏找出幾分嫉妒和不甘。
可惜,錢瑩注定要失望了。
人家夏琴是真的一點也不稀罕。
她哥夏雲肖現在可是市機械廠的正式工,起碼比夏東寶高出兩三個大等級,他拍馬也追不上。
至于她自己,就更不稀罕什麽臨時工的工作了。
她有的是力氣,偶爾打個獵進黑市賣錢,就能賺得盆滿缽滿,怎麽可能稀罕那仨瓜倆棗的工資呢。
夏琴垂下眼,微微俯身與錢瑩平視:“你有功夫在這陰陽怪氣,不如回去問問你媽為了給夏東寶安排工作花了多少錢吧。”
頓了一下,她又刻意提醒道:“好好問問你媽,是不是把答應給你的嫁妝錢全填補進去了。”
錢瑩臉色驟變:“不可能!”
夏琴:“還有一個多月你就初中畢業了,你學習成績不好考不上高中,為了不下鄉,似乎只有結婚一途了。”
“我知道二姑她們已經給你物色好了人家,婚也定了,甚至還應了男方陪送200塊錢的嫁妝。”
“你說,要是這200塊錢嫁妝沒了,男方那邊還肯乖乖把你娶進門嗎?”
“就算他們捏着鼻子認了,你在他家的地位估計也高不到哪兒去了吧。”
夏琴這些話不是在危言聳聽,而是前一世真實發生過的。
錢瑩的婆家雖然是雙職工家庭,可一連生了六個兒子兩個女兒,家裏并不富裕。錢瑩要嫁的男人排行老四,上不上下不下的,可以說是爹不疼娘不愛。
但他長相不錯,為人也老實,能容忍錢瑩嬌縱的小姐脾氣,所以錢瑩才點頭樂意的。
本來錢瑩的婆家想用錢瑩的嫁妝給她們疼愛的兩個小兒子娶媳婦用,結果到最後落了空,錢瑩結婚當天就一直給她甩臉子,婚後更是把她當丫鬟使,反正她們婆媳沒少打架,經常鬧到婦聯那裏。
要不是錢瑩的男人還算疼媳婦,估計錢瑩就成了她們縣裏第一個離婚的人了。
錢瑩咬了咬牙:“不可能的,我媽說小舅他們會把錢還給我們的。”
夏琴調整了一下背簍的肩帶,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她的聲音戲谑:“讓夏明洋他們還錢?你确定不是在說笑?他們哪有錢?”
“他們每年倒欠着生産隊不少工分,還是我們家幫忙還的呢。不過,我們現在還沒分家,倒是可以從公賬裏出。”
聽到可以從公賬裏還,錢瑩不禁悄悄松了口氣。只是不等她放下心,夏琴的下一句話又把她打入深淵。
“夏老頭和夏老太把持着公賬,你們哪次見二姑能從他們手裏掏出一分錢來?不都是她不停往裏搭錢搭物地填送嗎。”
“想要他們掏錢,可不容易啊。”夏琴眼裏的同情更甚,“至少二姑可沒有這種本事。”
錢瑩的心瞬間跌入谷底。
錢栗有些看不下去:“夏琴,你別瞎挑撥。”
夏琴聳了聳肩,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錢栗,直到把她看得非常不自在,才慢吞吞的開口:“你還有空管別人,你才是二姑家裏最大的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