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二十章

見夏琴态度堅決, 走得毫不留情,小劉哥連忙上前兩步,擋在她身前。

夏琴眼神警惕:“攔着我幹什麽?”

她倒不擔心小劉哥會私自昧下野豬, 不過既然存了讨價還價的心思,面上當然要表現出無意再與他們交易的樣子,這樣才能讓他知道她不是好糊弄的,拉高他的心理預期。

“你們給的價不誠,買賣不成仁義在, 難不成順田縣有名的小劉哥還要扣下我的獵物不成?”夏琴的瞳仁在月色下有種純粹的黑,即使面對身形比她高壯不少的兩個男人,神色依舊是淡然的, 有種區時下女性罕見的殺伐果絕。

仿佛他面對的不是一個農村小姑娘,而是征戰沙場的女将軍。

小劉哥心中一驚,夏琴眼裏不經意流露出的厲色讓人不敢小觑。

他在黑市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卻從沒有一個人能給他這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比老鼠見了貓還要要命。

瞬間,小劉哥心思電轉, 對面的小姑娘輕易得罪不得。

思及此, 小劉哥擠出一抹微笑, 語氣和善:“小末同志, 你想岔了。我可沒有半點扣下這野豬的意思, 只想想問問你想賣多少錢而已。”

夏琴似信非信地“哦”了聲,反問道:“來說說你能給的價吧。”

踢皮球一樣把問題踢了回去。

小劉哥知道夏琴不好糊弄, 沉思片刻後說:“我也不跟你繞彎子,整豬六毛二, 淨豬的豬肉七毛,其它的骨頭下水什麽的比食品站高三分錢收, 但你得自己找人殺。我不可能一分錢不賺。”

如今豬肉的市價是七毛八分錢,在黑市不要票的話能賣到□□毛錢一斤。但野豬肉腥臊味太重,最多能賣到七毛多。

老實說,他給夏琴的價已經比其他人高出了很多,幾乎是掐着他的最高預期給的,賺頭少了很多。

不過,現下他的最終目的不是賺錢,而是跟夏琴結個善緣。

Advertisement

別以為剛才他沒看出那只野豬的死法,腦袋生生凹進去那麽大一塊,是被人給活活打死的。一開始他本以為野豬是別人殺的,夏琴只負責出售。

可攔住夏琴的剎那,他不小心掃到她受傷的右手,再加上她異于常人的氣勢,這才叫他瞬間便确定了殺死野豬的人。

更何況,一個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要是沒點本事傍身,又怎麽敢在晚上孤身一人找來這裏?

這樣厲害的人,能獵到一只野豬,就能逮到第二只、第三只、第無數只……只要這次他能讓她滿意,相信後面的交易更是水到渠成,一次少賺點,積少成多也能賺大錢。

所以,他必須把夏琴這個穩定供貨商牢牢抓在手裏。

能在黑市幹出圈的,哪一個不是人精。

平哥有軍政背景,是整個竹平市隐形的老大,而小劉哥無權無勢,能從一個打雜小弟混成平哥手下最得力的下屬,替他掌管順田縣黑市,更是人精中的人精。

既然打算拉攏夏琴,小劉哥自然态度誠懇:“小末同志,我是真心想交你這個朋友,給你的絕對是整個竹平市黑市的最高價。不信,你可以四處打聽打聽。”

察覺到小劉哥前後态度的變化,夏琴知道他肯定是猜測出了什麽,不過她并不介意,也沒有隐瞞的必要。

夏琴點點頭:“既然小劉哥給了實在價,那就按整豬來賣吧,我也懶得再找屠戶幫忙了,連陳帶分的,太麻煩。”放下背簍,她也沒藏着掖着,單手把野豬提了出來。

六毛二分錢一斤,128斤就是七十九塊三毛六,頂的上她們一家辛辛苦苦半年賺的錢了。

“成。”小劉哥盯着夏琴拎着野豬的左手,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這128斤可不是什麽小分量,就連他一個成年男人都要兩只手擡,對面的小姑娘竟然單手就提了起來,這力氣也忒大了點兒。

幸好他們剛才沒起什麽歹心,也沒得罪狠她。

要不然,她一拳下來,是個人都頂不住。

喏,死在她手裏的野豬就是前車之鑒啊。

小劉哥身後的小弟倒抽了口冷氣,望向夏琴的目光不由染上一絲震驚,嘴巴大張,半天合不攏,看上去傻呆呆的。

小劉哥咳了一聲,見他仍是那副呆愣的模樣,直接用手肘捅了捅他:“還不趕緊去拿錢!”

“啊?哦、哦。”小弟反應過來了,合上嘴巴,一扭身鑽進了裏屋。

幾秒後,他又跑了出來,把一個軍綠色的帆布包遞到小劉哥手中。

小劉哥當着夏琴的面從裏面掏出一沓票子,數出八張大團結交給夏琴:“總共是79塊多,給你湊個整。”

本來差不了幾個錢,但小劉哥會做人,既然有心相交,當然不可能再較那幾毛錢的真。

夏琴也不扭捏,壓着心底小小的激動,接過錢狀似随意地塞進褲兜。

八十塊錢,夠她們一家花一陣子了!

等分完家搬出去,她要開始買買買!

家裏人全部都是營養不良的樣子,好吃的點心和肉是必須要買的,還有衣衣的營養品,也肯定要預備,省得她三天兩頭的總生病。

還有衣服,現在她們身上穿的都是別人穿剩下的,大補丁摞小補丁的,洗的時候稍稍不注意就洗壞了。

而且馬上到冬天了,她們一家連套厚實的棉衣棉褲都沒有。被子也是,新彈的棉花都給夏老頭夏老太和夏東寶做棉被了,她們家的被子還是夏明海和林芳剛結婚時置辦的,都二十年了,早就又薄又硬,不咋保暖了。

分家估計夏老頭和夏老太給不了她們家什麽東西,鍋碗瓢盆、桌椅板凳什麽的都要從新置辦。

對了,還有項支出,就是她爸媽研究出的聚氣湯,除去在山上采摘的草藥外,還有幾味中藥得去藥房買,一次少說得三五塊。

等她爸媽成功引氣入體,就能幫她們兄妹幾個檢測有沒有靈根了。

其實對于夏琴來說,有沒有靈根對她都沒啥影響,畢竟她有異能傍身,可打小身體就弱的夏衣衣真的需要靈根,有靈根才能跟着爸媽一起修煉,從根本上改善體質。

否則,就算夏衣衣吃再多的調理藥和營養品都沒用。

必須趕緊幫爸媽買藥泡藥浴,一天也不能斷。

這麽一算,八十塊錢好像根本不夠用啊。

看來,過幾天她還是得想辦法再上趟山逮點獵物,貼補家用。

夏琴捏了捏兜裏的八張大團結,想了想,從裏面抻出一張,遞給小劉哥:“麻煩小劉哥幫我換個零。”

她一會兒準備逛一下院子後面的黑市,前兩次來口袋空空的,也沒細看。現在有錢了,看看有沒有什麽能給家裏帶的。

整錢用着不方便。

小劉哥趕忙又掏出一沓子零錢,數了兩次确認過數字後才遞給夏琴。

“收好。以後有什麽好貨記得還送我這兒來,保準給你最滿意的價格。”

夏琴動作利落地背好竹簍,眉眼稍彎:“小劉哥放心,咱們現在是朋友,有好東西的話,我肯定第一個想着小劉哥。”

估計這周邊也沒人能比小劉哥給的價高了,而且還省下不少事,起碼不用再跟其他人扯皮,風險也降到最低。

至于他們能不能把整只豬都賣出去,會不會虧本或者砸一部分在手裏,就不是夏琴要考慮的了。

想坐着賺錢,他們就必然要承擔相應的風險。

打獵的風險由她承擔,其他的就是他們的事了。

告別小劉哥二人,夏琴腳步一轉,直奔院子後面的小胡同。

胡同裏非常安靜,三三兩兩的人提着煤油燈或者光線偏暗的手電筒賣貨,買家則小聲的讨價還價,生怕驚動搜查大隊。

大家基本都做了簡單的僞裝,有的系着圍巾捂着嘴,有的戴着快要遮住眼睛的帽子,還有的幹脆用泥土或者煤灰把臉塗髒,夏琴的裝扮在這裏并不顯眼。

她不緊不慢的溜達着,碰到感興趣的攤位就停下來問價,不感興趣的就直接略過。

時間有些晚了,黑市的人也稀稀拉拉的,很多提前撤了攤,打算明天早上再來。

夏琴買了兩塊香皂,又買了幾塊白糖發糕,還有零零雜雜的頭繩、梳子等等,都是小巧好帶,不容易被發現的東西,一共花了三塊多。

往回走時,夏琴遠遠看到村口大樹下有道人形黑影,黑影時不時的晃動兩下,讓她不禁暗暗戒備起來。

已經将近八九點了,村裏人向來睡得早,誰還會留在外面?

夏琴不動聲色,先是關掉手裏的手電筒,然後彎腰從地上撿起幾顆石子,指節輕輕搓動,一顆石子便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亟待發射。

就在夏琴距離大樹只剩十餘米時,黑影突然動了,從樹林的陰影中走出。

“小琴?”

借着月光,夏琴終于認清了來人:“爸,你怎麽在這兒?”

夏明海:“我不放心你,怎麽樣,沒遇到什麽危險吧?”

原本在夏琴提出要去黑市時,夏明海是要跟着去的,可夏琴拒絕了,非說兩個人目标太大,怕出事。再加上他還要找大隊長他們,夏琴又有異能,所以他只能同意她一個人去縣城。

不過,他還是不放心女兒,早早就等在了村口。

夏琴打開手電筒:“我沒事,那只野豬成功賣出去了,賣了足足八十塊錢呢!”

她眉眼彎彎,語氣得意。

夏明海把背簍挪到自己身上,默默背着:“這麽快,還賣了這麽多錢,咱家小琴真棒。”

夏琴更得意了:“那是,不看看我是誰的女兒。”

一只大手落在夏琴頭頂,使勁揉了揉:“咱家小琴最厲害。”

夏琴把自己跟小劉哥鬥智鬥勇的事誇大了幾分告訴夏明海,得到夏明海好幾個誇誇後才消停,聊着聊着,她又把錢掏出來想交給夏明海,被夏明海拒絕了,說那是她自己賺的錢,讓她自己留着。

夏琴跟夏明海互相推了幾次,見夏明海态度堅決,夏琴只好收了起來,準備以後直接往家裏買東西,填補家用。

“對了,回去的時候小點聲,家裏那兩個老的憋着股氣呢,你回家之後直接進自己屋睡覺就成,不用理他們。”

他跟林芳去計分員那兒交完規定的草藥,剛到家就被夏老太和夏老頭劈頭蓋臉的一通批,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他們不過是不願再替夏明洋一家補工分,在那兩個老的眼裏,就跟他們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一樣。

夏明海和林芳懶得理會他們,帶着夏衣衣直接關門進屋,任憑他們說什麽也不出門,直把他們氣得要死。

即使如此,他們也不敢大吵大鬧,關于夏明洋、夏小嬸和夏東寶去挖河隊的事是大隊長拍板的,大隊長不發話,誰也別想換下他們三個。

而且夏明洋三個上挖河隊是要去補欠生産隊那1700工分的事,早被夏明海他們傳了出去,傳的整個林崗村人盡皆知,夏老頭和夏老太也沒法正大光明地強迫夏明海他們去幫夏明洋三個,除非他們自願。

可夏明海一家早就看透了夏老頭等人,怎麽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任勞任怨。

這事,沒得商量!

夏老太“唉喲唉喲”地躺在炕上,眉中心被她掐出了好幾道紫印子:“老頭子,老大一家現在是真管不了了。你看他們一個個的,白天躲出家,晚上躲進屋,什麽活也不幹,真是要反了天了!”

夏老頭沉默着坐在炕頭,眉頭皺得死緊,嘴裏的煙不停。

屋裏全是嗆人的煙霧。

夏老太猛地爬起來,“不行,我非得把林芳和夏琴揪出來,這兩個懶貨,一天天的不張羅做飯也不知道洗衣服打掃衛生,咱們家可不養沒用的人。”

說着,就要起來去西廂那邊發威。

夏老頭在炕沿上磕了磕煙袋鍋子,開口攔下她:“行了,大半夜的鬧什麽鬧。準備再把大隊長引過來訓人?”

傍晚的時候他們兩個在老大門口鬧了半天,人家一直裝沒聽見,根本不出屋,現在再鬧就能把人弄出來了?

他這老婆子是一點腦子也不動。

“那你說怎麽辦?”

夏老頭吸了口煙:“這事還是得追根求源,老大一家現在有心結,鬧情緒,還不是因為你。”

夏老太瞪眼:“跟我有啥關系?”

“跟你咋沒關系,要不是你給夏衣衣吃發黴的東西,又不告訴老大他們孩子拉肚子發燒,差點耽誤病情,他們怎麽可能跟咱倆離心。”

夏老頭眼睛微阖,語氣多少有些抱怨:“你明明知道那兩口子把夏衣衣當成心肝肉,平時就差供起來了,怎麽還敢磋磨人家。”

這事真虧夏老太幹得出來,那夏衣衣就是個病秧子,好好養着還三天兩頭的生病呢,吃了發黴的東西,一個鬧不好可能命就沒了。

難怪老大一家這次态度大變。

夏老太的頭斯斯拉拉的疼,用力揪了揪自己的眉間,再添兩道紫紅色印子:“誰想到那病痨鬼的身體這麽弱,我也是心疼那點吃的,扔了多可惜啊。”

“你還好意思說。”夏老頭打斷她的嘀嘀咕咕,“明天你去給夏衣衣送點好吃的,順便跟老大他們道個歉,多哄哄他們。”

夏明海一家人耳根子都軟,沒什麽主見,只要夏老太能拉下臉來好言好語哄幾天,說不準他們慢慢也就消氣了,到時候就能指使得動了。

然後再讓他們主動跟大隊長提去幫小弟一家補工分,夏明洋三個就不用再去挖河隊受罪了。

夏老頭算盤打得精,可夏老太明顯不願意配合:“什麽,讓我給他們道歉!?不行,我這張老臉還要呢!”

見夏老太情緒激動,夏老頭只好把自己的打算掰開了揉碎了講給她聽,又跟她分析了半天利弊,這才把她勸得勉強同了意。

“那我明天先去跟老大兩口子道個歉,等過幾天他們順過氣,必須替老三和東寶他們補分。還有夏琴,得該做飯做飯,該收拾家收拾家,絕對不能再跟現在一樣躲懶了。”

“行。你道歉的時候把态度放正點,別一個沒注意又惹惱了他們。”

夏老太:“他們還敢惱?我這個長輩都肯低頭道歉了,我看他們誰敢拿喬!”

夏老頭和夏老太幻想着把夏明海一家哄順後繼續使勁差遣,可他們不知道的是,夏明海幾人早就不是可以任由他們擺布的存在,他們注定要失望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