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第016章 016

一場香囊烏龍,蘇念杳回到龍清宮,還是覺得心有餘悸。

這後宮之中是太後說了算,這次用舊日香囊失敗了,下次興許就找到了別的東西,讓她辯無可辯。

槿香奉了茶,見她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輕聲問:“姑娘可是去慈寧宮出什麽事了?”

蘇念杳回神,“倒也沒出事。”

想了想,現在槿香已經過了明路,跟崔媽媽和嘉順帝都禀明了以後要跟在她身邊服侍,槿香細致寡言,即便知道了她與攝政王的私情也沒有告訴別人,是個值得信賴的。

蘇念杳把箱籠的鑰匙交給槿香,叮囑:“看好我的東西,尤其是有宮中印記的,那些都登記造冊,一查就知道在我手裏。”

她自己也有冊子,記錄着入宮以來嘉順帝賞賜下來的首飾珠寶,不過她也只記那些打了皇宮印記的,光是這些就已經好幾大箱籠,其他沒打印記的都被蘇念杳拿來賞人或拿出宮悄悄變賣。

槿香便拿着冊子,仔仔細細地盤點了一遍。

午膳的時候,嘉順帝派人來傳蘇念杳,叫她一起用膳。

來到龍清宮正殿,嘉順帝喜滋滋把一碗糖蒸酥酪推到蘇念杳面前,“蘇蘇,這是朕專門吩咐禦膳房給你做的,這些天你一直吃藥,口中肯定苦得很,這個甜甜的,你快嘗嘗。”

蘇念杳連着吃了好些天湯藥,再加上飯食清淡沒味道,确實已經很饞了。這要是早上給她來一碗,她能吃光。

可是她上午在上書房被攝政王罰去思過,偷吃了一整碟子的桂花糕,現在肚子裏還飽飽的,根本吃不下東西。桂花糕本就是甜的,現在又來一碗更甜的糖蒸酥酪,就算她嗜甜也受不住。更何況她大病初愈,脾胃虛弱,更不該這麽吃。

蘇念杳捏着小勺子,慢吞吞挖上面的核桃仁,嘉順帝午膳都用了一半了,她才剛剛把幾顆核桃仁吃光。

一旁服侍的玉香見狀,笑道:“奴婢平時見蘇姑娘用膳,很是爽暢的,原來蘇姑娘在陛下面前用膳,是如此局促的嗎?”

蘇念杳手指一頓。

早幾個月前,崔媽媽想好了要離宮,想着在離宮前給玉香和槿香安排好去處。

宮裏常有人傳言說她是要做皇後的,玉香估計是誤信了這不靠譜的傳言,想要成為皇後身邊第一大宮女,所以跟崔媽媽說要到她的身邊服侍。

可經過落水一事,她給槿香的打賞比玉香要多,槿香還跟崔媽媽說了不去尚食局改到她身邊。有槿香在,玉香就算到了她身邊,也不會是獨一無二的心腹。

玉香求了崔媽媽,想到嘉順帝身邊服侍,這兩日便來了正殿。

蘇念杳知道玉香心中憋了悶氣,言辭上帶了刺。但玉香畢竟是崔媽媽身邊服侍了多年的,跟她也相熟得很,蘇念杳不想計較,只咬着一顆核桃仁,細嚼慢咽。

玉香清脆活潑的聲音落了空,無人接話,臉上頓時尴尬起來,心裏忍不住有些埋怨:她平時跟着崔媽媽的時候,蘇念杳多乖多軟啊,大家也是常常調笑的。結果她剛離開崔媽媽,蘇念杳就這麽冷冰冰的,明知道她是在頑笑,卻故意不接話,讓她的話頭砸在地上,在皇帝面前給她難堪。

玉香偷偷瞅了瞅小皇帝,幸虧小皇帝忙着去看蘇念杳面前的碗碟,只回頭瞪了她一眼,揮揮手讓她退遠些,并沒有懲罰她的失禮。

“蘇蘇!”嘉順帝這才發現蘇念杳幾乎沒吃東西,很是不高興,“別的倒也罷了,這糖蒸酥酪是朕特意給你安排的,你不喜歡嗎?”

蘇念杳仰起臉,臉上是恰到好處的微笑,“喜歡呢,就是臣女這兩日胃口不大好。”

嘉順帝的臉陰沉了幾分,“朕看你上午吃了一整碟的桂花糕,并不像胃口不好的樣子。” 他狐疑地盯着她,“朕給你安排的糖蒸酥酪,沒有旁人随手在街上買的桂花糕好吃?”

一聽這話,蘇念杳就知道,皇帝的毛病又犯了。

心裏默默嘆了口氣,蘇念杳軟軟笑了一聲,“街上買來的東西,不過能勉強入口而已,哪裏能比得上禦膳房的手藝?更何況還是陛下特意叮囑過的,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在裏面,是臣女這些年來吃過最好吃的甜品,臣女原本還想着帶回去,等下午喝過湯藥再吃,那樣就不覺得苦了。”

“小氣鬼!”嘉順帝罵了一句,又笑了,“不過一碗糖蒸酥酪,還值得你巴巴地省下來帶回去?!還不快給朕吃掉!下午自然有更好的給你。”

“真的嗎?”

“真的!真真的!”嘉順帝被她氣笑,伸長手臂想要彈她一指頭,卻發現桌子太大夠不着,這才作罷,“吃你的吧!”

于是,蘇念杳便一勺一勺地吃掉了一整碗的糖蒸酥酪,連碗底都刮幹淨了。

回去之後,槿香看她臉色隐隐發白,擔憂地問:“姑娘是哪裏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太醫?”

蘇念杳搖頭,“不用折騰,我歇個午覺就好,你在箱籠找套騎裝,申時要去陪陛下上騎射課。”

騎射課蘇念杳之前也陪嘉順帝上過,本該是由朝中武将來上課,但太後和次輔擔心武将沒輕沒重傷到皇帝,就由宮中金吾衛首領上課。

金吾衛不屬于五軍都督府管轄,乃是皇帝二十六親衛之一,負責近身保護皇帝的,首領自然是聽皇帝的話,上課時十分輕松。

現在攝政王回來了,他和手下武将給小皇帝上騎射課,蘇念杳一聽就知道不會太容易。

來到演武場,嘉順帝和攝政王還沒到,總是第一個到的董章已經等着了。

見她來了,董章快步走過來,看看她的臉色,“等會兒你要是不舒服,直接請假就是。”

蘇念杳點點頭,“我還行。”

董章看看左右,壓低聲音,“聽說陛下又選了一批伴讀。”

蘇念杳突然想起離開慈寧宮時聽到小皇帝說的話,眉頭微微蹙起,“可能是真的。”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擔憂。

嘉順帝的第一批伴讀是在他登基後來到皇宮的,從名門世家選出來的四位聰慧隽秀的小公子,都是七八歲的年紀,跟嘉順帝相仿,結果一年時間,就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全都死了。

選第二批伴讀的時候,考慮到第一批伴讀的四位小公子都沒能活下來,有人建議伴讀有男有女更好。沒有哪家再舍得把好好的嫡長子送進宮,選出來的都是庶子或者像蘇念杳這樣不受寵的嫡子女。

當時一共留下六個,到如今,也只剩下蘇念杳和董章,其他的早已成了白骨。

蘇念杳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悄無聲息地死在這最華麗雄偉的地方。

“來了。”董章說完,退後了半步,拉開了與蘇念杳的距離。

蘇念杳看過去,嘉順帝遙遙而來,身後跟着一男一女,看起來十六七歲年紀,都是生面孔。

另一條路上,攝政王龍行虎步,高大的身軀像是挺拔松柏,他沒穿那件玄黑色王袍,換了一身石青色鑲領雲紋箭袖,腰束蹀躞帶,更顯得雙肩平闊,腰身勁瘦。

他的側後方跟着一員武将,雄壯威猛,只比攝政王矮了一點點,臉上是絡腮胡,辨不清年齡。

蘇念杳倒是認得他,這是攝政王手下大将軍,名喚彭鲲,勇猛好戰,此次出征北羝也立下了汗馬功勞。

兩路人幾乎同時到了演武場。

相互見禮過,嘉順帝先跟蘇念杳說話,“蘇蘇,看,這是朕新添的兩個伴讀。”

他湊到她的耳邊,壓低了聲音,“放心,有他們兩個,皇叔就算要罰,也罰不到你身上了。”

攝政王剛上課的第一天,董章就被打了手心。當時嘉順帝就有點擔心,攝政王鐵面無私,要是罰到蘇念杳身上可怎麽辦。

果不其然,蘇念杳病了幾日,來上書房第一天就被罰去面壁思過。

嘉順帝早就跟太後商量過要加幾個伴讀,太後說很久之前攝政王說過不會有第三批伴讀,但加一兩個人應該也沒事,挑來選去,總算是選出來兩個。

嘉順帝知道太後挾了私心,但他不在乎,只要這兩個在前面頂着幫蘇念杳挨罰就行。

蘇念杳笑道:“臣女自會多加注意,不會在課堂上睡着了。”

她說着話,目光忍不住地看向攝政王和彭鲲。

前世攝政王大多時間都是行走六部處理朝政批閱奏折,幾乎不去軍中,所以,她很少見他穿得如此虎躍龍骧。

他其實生得十分俊美,只是平時那身玄黑色王袍氣勢太過逼人,掩住了他蕭疏軒舉矜貴優雅的氣質,只露出端肅冷峻的一面。

而他身邊的彭鲲,她就見得更少了,前世彭鲲被皇帝下令淩遲處死,行刑前在獄中自盡。

蘇念杳當時重傷昏迷,醒來後得知此t事,還曾暗暗幻想過,死在獄中的并非征戰沙場保疆衛國的英雄,而是随便一個屍體頂替他,李代桃僵,英雄早已假死脫身。

後來才知道,是她太天真。

英雄真的死在獄中了。

許是她看彭鲲的時間有些長了,攝政王突然向前一步,擋住了她的視線。

蘇念杳:“……?”

攝政王垂眸,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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