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第018章 018

被攝政王點過的手臂有些異樣,那溫熱帶着薄繭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肌膚上。

蘇念杳咬了下舌尖,強迫自己回神,按照攝政王指點的方式,射出一箭。

果然比平時省力些。

蘇念杳高興了,“把我的箭靶再挪遠些!”

他們幾個用的箭靶跟軍中将士用的不同,并沒有用長釘牢牢地固定在地下,只是把靶座放在地上而已。旁邊兩個服侍的小內侍剛要過來擡起,攝政王已經單手握住了箭靶,“挪多遠?”

蘇念杳有點飄,小手一揮,頗為豪氣:“挪遠一步!”

“噗——”一直豎着耳朵偷聽他們說話的彭鲲沒忍住。

蕭屹:“……”

行,雖然只是從十步挪成了十一步,但怎麽不算是進步呢?

他單手握住靶架,向後退了一大步,剛要把靶架放下的時候又頓住了。她只說了挪一步遠,并沒有說是誰的一步。

要按照他的步伐算,她會射不中吧?

想了想,蕭屹手臂向前,把靶架往近處放了半步。

彭鲲看得又是好笑又是無語。

攝政王麾下的将士,就算是最差的小兵,甭管能不能命中,單論力氣,至少都能射百步遠。

攝政王射箭的時候,靶座都是特殊加固在地上的,不然他一箭射出,百步遠的靶子被巨力貫中,都能帶着靶架靶座一起飛出去。

結果到了蘇姑娘這裏,靶子只有十步遠,挪遠一步的時候,自家殿下還要偷偷放水,腳下是挪了一步,但那靶子卻只挪了半步。

深知治軍嚴明的攝政王平時對待将士是什麽态度,再對比此時對蘇姑娘的态度,彭鲲立刻就懷疑上了。

這位蘇姑娘……不會就是那只膽大包天的小兔子吧?

不然,殿下的态度為何如此奇怪?

诶,不對,殿下不是不知道那小兔子是誰嗎?

彭鲲險些被自己繞糊塗了。

蘇念杳信心滿滿,起勢搭弓,瞄準靶心,還要叮囑攝政王,“殿下,您讓開些,免得臣女不小心誤傷了您。”

蕭屹默了默,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往旁邊退了幾步。

回憶了一下他說過的發力位置,蘇念杳緩緩吸了一口氣,精致可愛的小短弓拉開,一箭射出。

白色翎羽劃過,箭頭直直沖向靶心!

然後,在碰到靶子之前,慢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蘇念杳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噗——”這次是袁思靈。

她眨了眨眼,笑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笑的。”

蘇念杳盯着那靶子,白軟軟的臉頰鼓了起來。她不理解,她平時能射中十步靶的,現在不過是遠了一步,怎麽就沒射中呢,她還用了攝政王教的方法呢!

心中不服,蘇念杳再度挽弓搭箭,白皙仿若削蔥的手指緊緊握着,描金鑲寶的小短弓被她拉到了極致。

太過用力,她渾身都繃緊了。

“嘔——”突然一陣惡心,腹部抽痛,蘇念杳不自覺地松開了力道,搭在短弓上的羽箭離弦而去,卻因為她彎腰的動作而帶偏了方向,沒有朝向靶子,而是射向了站在一旁的攝政王。

蕭屹擡手,沒見他動作如何激切,甚至還有幾分慢條斯理,那羽箭就被他輕輕松松地夾在了兩指之間。

看看手指間的羽箭,蕭屹挑了挑眉,“蘇姑娘這是要謀殺親——”

彭鲲的眼睛遽然瞪圓,絡腮胡都要飛起來。謀殺親什麽?是謀殺親夫吧?!肯定是!

卻聽攝政王薄唇輕啓,吐出最後一個字:“——王。”

彭鲲的絡腮胡失望地蔫了下去。

蘇念杳也是吓了一跳,險些以為那羽箭真的要射中攝政王,她要成為當庭刺殺親王的兇犯。

見他沒事,她長長地吐了口氣,拍了拍心口,把那股惡心感壓下去,深深地福了一禮,乖乖道歉:“是臣女錯了,要打要罰,任憑殿下處置。”

不管是打手心還是面壁思過,甚至真的打上幾板子,都是她該得的。要不是攝政王身手了得,換小皇帝站在那個位置,她可就真的弑君了,別說打板子,九族都得株連。

蘇念杳又是愧疚又是後怕,臉色更白了幾分。

蕭屹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皺了皺眉:“怕什麽,孤會讓你的箭傷到?”

嘉順帝也回過神來,扔下手中的弓箭跑過來,替她想攝政王求情,“皇叔,蘇蘇她不是故意的。”他回頭又瞪了一眼蘇念杳,“你怎麽回事?”

宮裏宮外本來就有傳言,說他這個皇帝早晚要容不下攝政王,不管傳言是真是假,他身邊的伴讀差點一箭射到攝政王身上,若是被軍中武将知道,還不知道生出多少是非。

“無妨。”蕭屹随手将那支羽箭插在了靶子的紅心處,“蘇姑娘,有孤幫忙,你這一箭就算是十環了。”

他開了玩笑,演武場緊繃的氣氛頓時松快。

董章早已過來,見此時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這才道:“蘇姑娘是不是病了?剛才學生就見蘇姑娘臉色不好。”

一時間,衆人的目光都落在蘇念杳身上。

彭鲲也早就發現了,這位蘇姑娘臉色白得透明,腰身細細一束,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看起來嬌嬌軟軟的,實在不像是膽大包天敢咬了攝政王就跑的小兔子。

袁思靈笑了一聲,脆生生地開口,“蘇姑娘剛才幹嘔的樣子,倒像是有孕的婦人。”

“嗡——”蘇念杳腦子一懵,手中握着的短弓落在了地上。

聽了袁思靈的話,蘇念杳這才猛然想起,自己一直忽略了這件事。

她前世身體極差,遇到刺殺重傷之後更是奄奄一息了很長時間,時而清醒時而昏迷,這麽差的身體,就算有了身孕也不會保住。

但她忘了,前世沒有身孕,不代表她這一世不會有。

要是……要是有了他的孩子……

心慌意亂,蘇念杳只覺得心跳一拍快過一拍,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

她眼前發黑,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一只寬厚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胳膊,掌心的溫熱熨帖着她寒顫的肌膚,太過熟悉的感覺幾乎瞬間撫平了她的驚恐,男人的聲音低沉有力:“當心。”

借着他的力道,蘇念杳站穩了身體。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等那急促的心跳漸漸平緩,這才擡眸,圓潤清澈的瞳眸直直地看向袁思靈,“我只是大病初愈脾胃失調而已,太醫也是這麽說的。跟一個尚未出閣的女子說什麽有孕不有孕的,袁姑娘開玩笑也要注意分寸。”

嘉順帝此時也反應過來了,怒道:“袁思靈!你在說什麽胡話!蘇蘇她今天午膳的時候就說了腸胃不适,你說誰有孕?!”

天子發怒,袁思靈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顫抖,以頭觸地,“陛下息怒!臣女知錯!”

嘉順帝怒火難平,“都怪那碟桂花糕!民間的東西也不知道幹不幹淨!害得蘇蘇如此難受!”

蘇念杳身子一僵,她飛快地瞄了一眼攝政王的臉色,扯了扯嘉順帝的衣角,小聲道:“陛下,臣女也沒有那麽難受啦,就是剛才拉弓的時候太用力了而已。”

小皇帝冷哼一聲,剛想再罵幾句,突然想起那桂花糕是誰買的。

他身子一僵,也飛快地瞄了一眼攝政王的臉色。

彭鲲在一旁看着這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動作,又有點犯迷糊。他也聽說過那個傳聞,說小皇帝有個伴讀,青梅竹馬兩情甚篤,那小姑娘還生得雪膚花貌,将來必是要做皇後的。

若是蘇姑娘将來做皇後,那必然不可能跟自家殿下牽扯什麽私情。所以,蘇姑娘到底是不是那個小兔子?!

彭鲲抓心撓肝。

再看看自家殿下,雖然表情未變,但彭鲲就是覺得他似乎心情不虞。

彭鲲悄悄地往遠處挪了挪。

他可不想被攝政王的怒火波及,在校場上跑一百圈。

跑圈倒也罷了,最丢人的是會被兄弟們看笑話。

伴讀差點射中攝政王,皇帝還暗諷攝政王帶的吃食不幹不淨,不知道會被外面傳成什麽樣。小皇帝心驚膽戰,急忙想找補,期期艾艾地開口:“皇、皇叔……”

攝政王擺擺手,“你們繼續上課,蘇姑娘既然身體不适,就到旁邊歇息。”

皇帝練習騎射自然跟軍中将士不同,旁邊搭着涼棚,擺着大圈椅,茶水點心果子一樣不少,內侍宮女在側服侍。

蘇念杳心事重重,她還在擔心有孕的事,也無心再射t箭,木然地走到一旁的大圈椅坐下,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坐的是剛才攝政王坐過的椅子。

小皇帝倒是看見了,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出聲。

今天他和自己的伴讀已經把攝政王得罪得夠夠的,現在伴讀還去把攝政王的椅子給搶了,這跟用弓箭威懾完攝政王又搶他位子再度挑釁有什麽區別?好在攝政王似乎并沒有發現,他還是不喊破的好。

他只是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蘇念杳,不太明白,平時那麽靈巧聰慧的蘇蘇,在他的面前處處周到幾乎從不犯錯,怎麽到了攝政王面前,就變得這麽随意任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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