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第024章 024

蘇念杳心頭一跳, 再仔細一看,他眼眸平靜淡漠,依舊是慣常鎮重冷肅的樣子。

仿佛剛才的狠戾不過是她的錯覺。

“殿、殿下?”蘇念杳心虛又有點恐懼, 小小聲道:“奴家、奴家不是故意咬您的, 奴家就是、就是醒來時太慌亂了……”

蕭屹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在宮裏那麽乖巧無辜, 跟個小白兔似的, 結果小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殿下……”見他沒說話, 小兔子有點着急,伸出手指,拉住他一角衣袖。

那手指嫩白,比上好的羊脂玉還要白淨無瑕,因為羞窘,指尖透着淡淡的粉紅。

她小心翼翼地,只用指尖捏住一點點他的衣袖,輕輕晃了晃, 喁喁哝哝:“殿下, 您別生氣嘛, 要不……要不奴家讓您咬回來?”

蕭屹喉結滾了滾。

他想咬, 但不是咬在她的臉上。

話題越來越微妙, 眼看着一路滑向不可言說的危險,再這樣說下去, 他今天就不會放她走了。

輕咳一聲,蕭屹啞聲道:“不在雅間,換個地方。”

她說的鋪子他知道, 應該就是她名下的安泰布莊,但那個鋪子不夠隐秘, 她平時進出還好,畢竟沒幾個人盯着她。

蘇念杳想了想,“奴家也沒有別的地方了,要不,奴家這幾天想辦法再買個小宅子。”

“好把孤藏起來當外室嗎?”蕭屹輕笑一聲。

“……?”蘇念杳茫然一瞬,慌忙擺手:“不不不,哪兒能把您當外室呢,就是咱們偶爾……十五那日……”今日說了太多的“歡好”,她實在不想再提那兩個字了。

“不用,孤來安排。”蕭屹知道她手裏是有些銀錢的,但小姑娘好不容易才攢起來些銀子,平時寶貝得跟什麽似的。他不能十裏紅妝風光無限地娶她,怎麽可能連幽會之處都要她來置辦。

“來王府嗎?”蘇念杳遲疑道:“會不會太顯眼了?”

“不在王府,孤在雙柳胡同有個宅子,夫人看可行?”

蘇念杳眼睛一亮,腦袋點點,可行,太可行了!

雙柳胡同離西華街不遠,坐馬車到安泰布莊估計在一刻鐘之內,于她非常方便。而且,攝政王安排的地方,肯定比安泰布莊隐秘。

蕭屹又問:“現在過去看看,好認認地方?”

蘇念杳猶豫,那是她和他私會的地方,現在就過去看,顯得她多着急似的,“奴家今日還有些雜事。”

蕭屹也不為難她,“好,十五那日夫人直接過去,或者夫人要給孤留話,也可以告知那邊的仆從。雙柳胡同最裏面,寫着遙山居的就是。”

……遙山居?

蘇念杳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她小字“搖搖”,他表字“懷山”,他們私會的宅子名喚“遙山居”,是巧合嗎?

不過轉念一想,那宅子是他置辦的秘密之處,自然不能寫“蕭府”。而且,她的小字其實是她自幼的小名,除了莊子上的平叔平嬸,旁人并不知道。

所以,應該是巧合。

不管如何,今日的任務總算達成,甚至比她自己計劃的還要好,蘇念杳松了口氣,福了一禮,“不敢多耽誤殿下,奴家告退。”

這次,攝政王沒有攔她。

等她走後,蕭屹将伏先t生重新喚到了書房,問:“孤和她的脈相,都無異常?”

伏春又回憶了一遍兩人脈相,道:“屬下并未察覺到任何異常之處。”

蕭屹沉聲道:“她說,仲秋節那日的藥還有後效,每月十五都會發作,若是不能結合,則會在滿月升起後,遭受萬蟻噬心之痛。”

“什麽?”伏春大吃一驚,“屬下從未聽說過還有這種藥物!”

他神色肅然,躬身道:“還請殿下讓屬下再診一次脈。”

蕭屹把手搭在了手枕上,片刻之後,伏春滿臉慚愧之色,道:“屬下無能。”

兩人誰也沒懷疑蘇念杳所說的“後效”,畢竟沒人敢欺騙到攝政王頭上,再說,是否有後效,到了十五就會一清二楚,扯下幾日的謊言并無必要。

蕭屹面沉如水,修長的手指在書案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緩緩道:“她還提及一件事。”

“在西華街的醫館,她曾說過一句。”蕭屹薄唇緊抿,黑眸眯了起來,“她說,她成親三載,夫君身體也不好,日益消瘦,眼睛半瞎。”

“什麽?!”伏春臉色慘白,身體晃了晃,他失态地抓住了桌角,雙眸赤紅:“這是先太子——”

當年,先太子臨死之前,也是如此症狀,日益消瘦,幾近失明。

蕭屹和先太子同齡,一起長大,名為叔侄,實為摯友。

先皇膝下共有四子,先太子蕭霁乃是嫡長子,老二老三都是妃嫔所生,最小的老四乃是先皇醉酒後與宮女所生。

先皇信奉“鋒從磨砺出”,覺得溫柔鄉裏養大的孩子不能成為明君聖主,故而放縱幾個兒子争權奪利,雖然已經立了太子,卻給予老二老三幾乎同樣的權利。老四則因為生母出身卑微,為先皇所不喜,年齡也小,并未參與其中。

先太子十四歲那年,與蕭屹一起出行,回京途中遭遇伏擊,兩人同時受傷。

從那之後,先太子躺在床上病了兩年,光風霁月的先太子發了狠,老二老三先後死去,兩年後,先太子薨逝。

痛失三子,先皇懊惱不已,心神悲恸,一病不起,不久之後駕崩。

年僅七歲的四皇子繼位,改年號“嘉順”。

而伏春,就是先太子身邊的心腹大夫,眼睜睜看着先太子受傷後日益消瘦,幾近失明。

而現在,那女子卻說她的夫君有同樣的症狀。

“她、她到底是誰?”伏春生生咽下溢到喉嚨的鮮血。

蕭屹沉聲道:“她今年十六歲。”

先太子受傷的時候,她才五歲,還帶着她的小土狗在莊子上光着腳丫快樂地奔跑玩耍,根本不可能跟先太子的死扯上關系。

“難道,那是毒?”伏春翻遍了醫書,試遍了藥物,都沒見過哪種病症與先太子相同。他也懷疑過是中毒,但也沒見過哪種毒是讓人消瘦失明的。

“等等!”伏春突然反應過來,那女子說她的夫君身體不好,那豈不是說攝政王……

伏春猛地一個激靈,“殿下!請讓屬下再為您診脈!”

這都第三次了,蕭屹無語,但看伏春心神激蕩紛亂,還是把手腕伸了出去。

伏春深深地吸了口氣,閉目凝神,片刻之後,睜開眼睛,滿臉的茫然愧疚,“屬下無能……”

他整齊的山羊胡亂了,雙眸中帶着血色,喃喃道:“難道是巧合,不,不是。”

蕭屹也覺得不是巧合,她編排自己夫君身體不好,說日益消瘦還算尋常,但消瘦同時還眼睛半瞎卻不常見。

偏偏,當年蕭屹和先太子是在同一場伏擊中受傷的。

若說是中毒,離受傷都過去十一年了,小皇帝登基都已經九年。先太子早已成了一捧白骨,蕭屹卻還沒有絲毫中毒征兆。

“伏先生。”蕭屹屈起手指,敲了敲大書案,将陷入迷怔的伏春喚醒,“稍安勿躁。”

“這件事,孤會想辦法查清楚。”

伏春拎着藥箱,茫茫然走到門口,突然又轉過身,“殿下,那位夫人……”

“與她無關。”

攝政王不願開口說的,誰也問不出來。伏春搖了搖頭,神思恍惚地走了。

蕭屹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了那封桃花箋。

箋紙淺紅,仿佛三月枝頭嬌美的桃花。

字跡秀美,清麗婉約的簪花小楷,卻并不是她慣常的筆跡。

她和董章一樣,平時給小皇帝伴讀,寫字都用臺閣體,字跡端方,正雅圓融,是朝中文人乃至科舉學子們最常用的字體。

蕭屹挑了挑眉,看她羞成那樣,這封信顯然不好意思去找旁人代筆,應該是她自己寫的。他倒是沒想到,她還能寫出與平時完全不同的筆跡來。

信中所言,與她所說無異,只是簡略些,只說那藥有後效,約他十五這日去安泰布莊一見。

還說那安泰布莊乃一友人所有,保證安全和隐秘。

友人?

什麽友人,分明就是她自己的,辛辛苦苦,一點一滴,攢了好多年的銀子才盤下來的店鋪。

欲蓋彌彰的小丫頭。

蕭屹薄薄的唇角勾了勾,他倒要看看,這個咬了他就逃跑,戴着幂籬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小丫頭,最後會如何署名。

肯定不會寫下她自己的名字。

會是她的小字嗎?

想到她在給他的信的末尾,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親手寫下她自己的小字,蕭屹黑眸中閃過一絲愉悅。

目光向下。

沒有看到預想中的“搖搖”。

只有一對牙印。

清晰完整。

跟他臉上那對一模一樣。

攝政王捏着信,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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