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怎麽就一周沒見,你就一副要哭的樣子
第29章 怎麽就一周沒見,你就一副要哭的樣子
橘色天空的另一邊, 山腳處的緩坡。
柳桃枝坐在滑道的角落,看着陳冷冷挂着個大號王八屁墊學單板推坡, 一會王八旋轉,一會王八翻身。
堅持不到一兩分鐘膝蓋就埋雪裏了,段深希彎腰扶她起來,再手拉手幫她調整好站姿,耐心教導,“別這麽僵硬,膝蓋微微彎曲。”
陳冷冷照做,膝蓋一彎直接給人跪下,又拜了個年。
帶着熊耳朵頭盔的腦袋埋人懷裏, 一雙爪子也沒閑着, 毫不客氣挂男人腰上。
“別對教練耍流氓啊。”段深希話雖這麽說着,語氣全然沒有責怪之意, 就怕她不挂。笑得露出小虎牙, 再次扶她起來,“別急, 我們慢慢來。新人滑雪都這樣, 你已經算滑得不錯了。”
看看, 別人家的教練多溫柔, 說得真委婉, 這龜殼比陳冷冷腦袋還大, 本來衣服穿得就多,這玩意挂着就更顯臃腫。
從後面看胖得就像二百斤,明明就是王八跳大神。
本該融入這歡聲笑語的場面, 柳桃枝卻跟個老太似的直嘆氣,蹲在地上扒拉雪球憤憤地戳着, 自言自語着什麽“說好了帶我來舊疆好好練活,現在告訴我說後面幾天自由活動。明明這才第一天就把我抛棄了,騙子,壞蛋,渣男……”
想是要把她為數不多的罵人詞彙搜羅出來全用在這一刻。
陳冷冷聽得耳朵疼,走過去給了她愛的踢腳,“他又不是死了,你幹嘛跟個棄婦似的。況且人家是你教練又不是你男朋友。不是還有我在嗎,當我是死的?聽深深說他們在準備挑戰項目,你差不多得了啊。”
“差不多得了,他逼我下高級道的時候怎麽不差不多得了。”
“是嘛?我看你教練對你挺好的。給你拿板,還給你圍巾,你行李全程都是他在提,現在誰家教練跟男朋友似的管你。”
這話在理,柳桃枝退一步想了想,還是很氣,“那我還給他送業績呢!你就是看到他人生中不多的幾次高光時刻而已。””
“那你送了他多少錢?這個數字最好別太離譜啊姐妹,能讓他把高光給你,俱樂部的房間也是他給你約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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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錢?
這麽一問,她好像一直在白嫖哎。
可他也沒付房租啊。
柳桃枝捏碎了手裏的雪球:“這不是錢的問題。我不管,就是他的問題。”
“你沖我叫幹嘛,你直接過去罵他。”
“……罵不過。”
陳冷冷見不得她這有氣無力的鬼樣子,又踢了一腳,“我們去堆雪人吧,還是去小樹林拍照?昨天剛下過雪,我看過別人曬出來的照片很出片。我在路上下了新的濾鏡,保證給你拍得美美的,發朋友圈羨慕死那群加班狗。”
“沒得意思。”柳桃枝沒精打采地回完,擡頭問邊上的段深希,“段教練,你能帶我公園跳臺子嗎?”
段深希笑笑,沒說教不了,而是說:“不敢教。”
柳桃枝“哦”了聲,也不怎麽失望,“那拍視頻吧。”
聞言,陳冷冷掙紮着就去脫固定器,這單板穿在腳上跟個封印似的。
“那走呗,這就讓深深帶我們過去。”
柳桃枝低着個腦袋對着手機,頭也沒擡,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和誰說話。
“這事不光得叫上你深深,還有哪個教練有空,都得叫上。今天可能來不及了,最快也需要兩三天準備。”
陳冷冷:“你在念什麽玩意。”
“我要對你委以重任!”柳桃枝忽然站起來,一雙手就拍她肩上了。随後發送了幾個文件給她,“快,把這些知識塞入你的腦子。”
陳冷冷拿出手機一看差點兩眼一黑,這死丫頭扔過來的一堆《手機也能拍出電影感保姆教程》,《沒有腳本的旅拍如何剪成高級短片》,《七個鏡頭拍出一個故事短片》,《低成本制片》……
學這些是想要她的狗命?
“塞個球啊,我是來玩的,不是給你當牛馬的。你要瘋自己去瘋,我一個做的外勤學不了這些!腦子不夠用!”
“我也是來玩的,誰想到還要客串下導演。就問你想不想給帥氣小哥哥拍短片?不想也沒關系,我們就讓你家深深C位出道,就現在!”
沒給她拒絕的機會,柳桃枝說完又發了幾個鏈接過去,“給大腦做個擴容,快點。”
“……兄弟,有沒有可能我們缺的不是軟件而是硬件。”
“缺個錘子,反正你那公司在舊疆也有攝影棚,随便搬點過來不就成了。以我的劇本與聰明才智,你的技術與後援力量,怎麽想都是熱搜預定。姐妹一起走,放心一起沖,POWER!”
“……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沒吃藥就出門了?”
“已經沒有藥物可以抑制我無處不在的才華了。”
“……”
坐在一旁看戲,笑得獨自燦爛的段深希很快就收到陳冷冷發來的分享鏈接,從拍到制作一個沒給他落下。
……?
幹嘛,不是說好讓他C位出道?
誰家C位也要學短片制作?
陳冷冷摘下頭盔,攏了攏耳邊的長發,朝他投來一個“拜托了”的明媚笑容。
好的,多大點事,他一個人都能拍。
兩姐妹到底是在電影公司滾打摸爬過的人,沒正式上陣過,也見識過很多次拍攝場面。加上兩人又是從公司底層做起,什麽雜活累活都做過,門門道道都算有所接觸t。
于是,在柳桃枝與陳冷冷手忙腳亂中,拍攝開始了。
趕鴨子上架幾個滑雪教練從開始總笑場,在重拍了三四天後,畫面總算是變得能看。
反正有頭盔護臉遮住了大部分容貌,就露雙眼睛,不用怕社死,就當一項娛樂來玩。千鳥的教練別的不說,身材個個都頂尖。站成一排,放眼望去誰都是冰原王子薩姆森。
經過一周時間的相互磨合,大家的配合與默契也越來越好。
“來,你再往下挪一個位置,光往後撤開點。”柳桃枝卷着A4紙當喇叭,身兼數職,也顧不得客套,按着群裏的網名喊,疊詞就疊詞吧,被軟糯的南方口音她念得可可愛愛,關系都拉近了不少,“峰峰,葉靈在哪,拿着你們的奔奔劍準備超速。”
“葉靈,準備就位。”
“峰峰,到。”
點着名的教練也不扭捏,應完就穿上雪板,就等開拍。
柳桃枝小跑兩步,給演員們安排好站位,“男主角深深看這裏,開機就先站在這個位置,一會追上峰峰就念臺詞,然後直接讓他們重考禦劍證。記得先動再說話,他劍出銷得時候你要往後跳一步嗷,動得Q彈一點,老演員了,就不要掉鏈子了。”
段深希雖然不明白他怎麽就老演員了,Q彈一點是啥子?但導演說啥是啥,盡力去理解就完事了。他比了個放心的手勢,迅速站位擺好架勢。
接下來,柳桃枝還要充當攝影師,好在基礎滑行優秀,拿着運動相機一路跟拍也沒什麽問題。
她盯着畫面,看着演員們的神态,在心裏默念他們接下裏要說的臺詞。
都千鳥的标準考核劍是吧,很好,來側方位停劍,到劍入庫。嗯,這次男主角眼神給的不錯。果然穿着一身黑大佬模樣做什麽都好看。
都什麽修為了?我還在換刃,我剛築基畢業。
手動擋還是自動擋,手動擋先來。帶的都是基礎瑪莎拉劍是吧,來,先考側方入庫。對對,這次真給力臺詞表情都沒記錯。
轉手花,劍出銷,上雪板滴滴代駕。好好好,葉靈真棒,動作幹淨利落。
回頭給他們的飯盒裏多加幾個雞腿!
這一天不知不覺拍到9點,舊疆的太陽還在天上挂着。
日照長就是不太習慣,社畜都沒注意到工作了這麽久。
幾位教練幫忙收拾道具,段深希整理完車後備箱,對柳桃枝說:“走吧,晚上和大家一起吃個飯,明天你教練就要上山挑戰雪山速降。”
柳桃枝聽完一愣。
雪山速降……
是個什麽玩意?在她有限的認知裏,大概就是蹦床,滑板之類極限運動的一種。
沒想太多,柳桃枝帶着蹭飯的心跟着衆人去了。
來到包廂,除了千鳥的教練與工作人員外,還有一周前看到的一男一女。這次兩人捂得就沒那麽嚴實,就帶着口罩,與謝西池澤奕淼坐在一桌上,偶爾會聊上這麽以兩句,氣氛也不怎麽沉悶。
那桌已經沒有空位,另外尋了一桌,柳桃枝挨着陳冷冷坐下,活幹了一天,埋頭幹飯。
陳冷冷一坐下來,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個不認識的女生身上,過了好半響她突然拍了下桌子,飙出句髒話,“大小姐,她怎麽在這?”
震得柳桃枝筷子上的雞塊都掉下來,“怎麽了,這是?你在說哪個大小姐?”
“你知道的,蘇滿。”
“啊?”
“就那個網紅,《炮灰》現在女主角。”
都說她的《炮灰了》,那能不知道嘛,她滴崽。哦,更正下,現在是別人家的崽。
蘇滿是拍小短劇火出圈的,網上粉絲衆多,本就是逗喵顏值主播的中流砥柱,借着《炮灰》的東風,知名度又往上提升了一個階梯。
前段時間《炮灰》系列暫停更新,因為她賣給公司的劇本只夠演五六集,後面要靠老李頭自己編了。熱度已經炒起來,想來後續也不會差。
仔細算了下時間線,她已經已經參與了老李頭制作的劇本拍攝,現在應該是在假期。
這樣的網紅小姐姐怎麽會和謝假池認識?
正想着呢,蘇滿自來熟地坐在了她身邊,露着一雙精致的眉眼,當下流行的韓系水光肌,小煙熏配蜜桃色腮紅,十足的貴家千金感。
她的聲音很活潑帶了幾分驕縱:“聽說你就是池哥手把手帶着推坡的人,而且還帶了好幾個月。我就好奇問一下,他怎麽不收你做徒弟啊?”
柳桃枝對她突然來找自己說話很懵,對話裏的內容也很懵,“他為什麽要收我做徒弟?”
“學滑雪學的久的不都喊教練師父。剛才我們那桌開玩笑讓他收你做徒弟呢,可他堅持說你是學員。真的很奇怪啊,不過他要是教我的話,應該會收我做徒弟的吧。”
“做徒弟有什麽好處?這個稱呼和學員有差別?”
看着柳桃枝寫滿疑問的臉,蘇滿笑着跟她科普。
雪圈有許多著名滑手,手底下的徒弟沒有幾十也有十幾。和擁有崇高理想的教師職業沒多大關系,有些是為了拉近關系好開班教學,提高收費,比如澤老。也有些純粹是因為欣賞好苗子,或者是關系處得确實不錯,減少收費或者幹脆免費指導,教人都相當于搞慈善。
當然也有些人抱着發展下更親密關系的想法,給滑手塞錢。
而顯然謝假池從來都沒提起過收徒這件事,那是不是說明她的在他心裏的位置也不過如此。
以前是不知道雪圈還有這一套,現在被蘇滿點了出來。
像是有塊尖銳的小石頭滾落柔軟的芳草地,戳得發疼,心頭微微一窒。
蘇滿又開口,“你教練明天就要上五千多米的雪山挑戰跳崖了,你害怕嗎?我呢光是聽着,心裏都有點發毛。”
柳桃枝心裏又是一滞,“……啊,多少米?”
“什麽嘛,你什麽都不知道。那沒事了。”蘇滿聳聳肩,笑意盈盈地說完這句,像是朋友間的打趣,視線卻是投向了謝西池,“那你們玩着吧,我回去了。”
柳桃枝轉向陳冷冷,“她剛才說多少米?”
“五千多米……這麽高,還玩什麽跳崖?不要命了?”陳冷冷聽完也是一驚,拿出手機和閨蜜一起掃盲。
雪山速降,某度上甚至都沒有專業的定義,能查到的釋義竟然來自一款叫《極限國度》的游戲。
簡介上是這麽寫的:你将駕駛你雪板,沿着陡峭的山坡一路下滑,體驗速度與激情的碰撞。
柳桃枝又去翻了幾個視頻,都明晃晃地貼着藍牛的标簽。
我出錢,你出命的藍牛。
還真的是從高海拔的山巅往下跳,坡度近乎垂直,在她看來和跳崖沒什麽區別。
……?
謝假池明天要挑戰這玩意?
他也要去閻王家門口扛音響?
柳桃枝的腦子有點宕機。
比起驚訝挑戰的難度之大,她更在意為什麽他不和自己說。
說是給謝西池組的局,結果當晚的主人翁呆了半小時不到就走了。
依舊與她沒任何交流。
柳桃枝出了餐廳,像是中了禁言詛咒,一點說話的興致都沒。
與陳冷冷告別,回到俱樂部的房間,敷衍地把自己收拾了下,就到了晚間11點。
她躺在床上沮喪地想着,謝假池什麽都不和自己說,大概他們之間連朋友都算不上的,就是單純的,冰冷的,到期就作廢的契約關系。
那還在意這麽多幹嘛?是他跳崖,又不是自己跳崖。管她屁事,她一點都不在意,今天累了一天,趕緊睡覺,明天起來研究剪視頻。
淩晨3點,眼睛瞪得像銅鈴,不得不承認,完全睡不着。
就想找個人的頭錘一錘。
疑問放過夜會發黴,折磨自己幹嘛?直接發消息問不就完了。
柳桃枝伸手去夠手機,想了想又把手機放回了原位,随便找了件外套披上,走到露臺。
屋外月光清冷,燈火寂靜。她的房間對着雪山背面,失了熱鬧,視野裏只亮着遠處寥寥幾盞路燈。
有細微的風雪聲傳來,天上下着小雪,她抓緊了披着的外套。
忽而,隔壁的露臺傳來響動。
失蹤了快一周的人出現在光影的交界線,并不明朗。要不是借着自己屋內的光,都看不清他的臉,只瞧見那雙清淺的茶瞳在黑暗中也燦若星光。
謝西池撐着頭坐在藤椅上,姿态随意,那張俊朗的臉上沒什麽太多情緒。只是眉眼被月光襯得柔和起來,看着和平時不太一樣。
他率t先開口,“都這麽晚了,還沒睡?”
這十幾天來兩人僅有的交流都是通過微信,總感覺和他說話是上輩子的事。
柳桃枝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可總覺得有什麽剛萌生出來的東西像是在漸漸坍塌,那只和她有關系。莫名其妙的害怕,不敢問出口,不敢去确定。
她悄悄捏了捏睡衣的裙角,那些情緒憋在胸腔裏兜兜轉轉被她生生按了回去,開口只剩下再簡單不過的一句,“你不是也沒睡,明天還有挑戰等着你。你才是該睡的人。”
她的語氣也和平時不太一樣。
按照預想,她應該會撲上來要個說法,眼下只是破天荒的安靜,讓人無法适應。
謝西池轉眸望來,看到有雪花落下,粘在她長睫上,随後雪珠融化,濕潤了她的眼眶,“怎麽就一周沒見,你就一副要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