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給你慣的
第32章 給你慣的。
這話……也沒什麽。
但就像消融在空中的冰雪, 斂去了平日裏的棱角,顯得異常溫和好聽, 聽着怪想讓人面紅耳赤的呢。
還好天已經黑下來,臉又躲在淺粉色護目鏡後,她就是此刻臉燒起來的溫度能煎雞蛋,他也是看不出來的。
柳桃枝拉下護臉,吐出一口白氣散熱,又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對準男人。
謝西池掃她一眼,“……還要錄音?”
“這個留證備案,要是說話不算話就把你送警察局。”
她說得冠冕堂皇, 其實就要是把這些錄音保存在謝西池語錄裏, 封起來,誰也不許吃她的飯。而且照着這段寫點小作文将無往不利, 給新文做靈感鋪墊也不錯。
比如什麽《妖孽殿下矜持點》, 《和偶像的日日夜夜》。
就只教你一個人,也沒說教什麽。
可以教那些不常見的, 比如關于夜晚才能學的知識, 也可以坐在腿上教啊, 對不對?
……
等等等, 她在想什麽!
柳桃枝, 你清醒一點, 你是個根正苗紅的劇情流選手,沒怎麽談過戀愛,寫什麽感情流。
畫風都變瑟了阿喂!不要在奇怪的道路上狂奔, 前方可是深淵啊!
謝西池眼睜睜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惡狠狠地給了自己一拳,拍在了頭盔上, 大概是碰疼了,在那龇牙咧嘴地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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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就錄音吧,我也沒說不同意,大可不必這樣。”
柳桃枝摸了下鼻子,一臉正義凜然:“不錄了,有傷風化。”
謝西池:“……?”
一段時日不見跟上她的腦回路,他是因為這個才遭受排擠的嗎?
“頂上的人注意了啊,看到信號就往下滑。動作整齊點,要好看。”陳冷冷在山腳接過導演的位置,手裏舉着面小彩旗,用着俱樂部借來的對講機喊他們準備。
蒼茫的夜色下,銀白的雪道微微發亮。
一藍一紅兩道身影如同兩條彩色飄帶,劃着近乎相同的軌跡款款而下,以兩道漂亮的C彎作為收尾。
這條過。
“滑得不錯嘛,姐妹。和你教練同步率這麽高,以後你兩去太平洋開機甲吧。”陳冷冷看着鏡頭,忽然GET到了雙人舞那味,呈現效果和幾個男教練那種年輕活力不同,這氣質截然相反的兩人在一個畫面意外得和諧。
總之還不錯,用來搓招生視頻,也可以單獨剪出來做情侶活動宣傳。
陳冷冷喊來其他教練集合拍最後的轉場,她看着鏡頭,皺起兩道細長精致的眉,“桃子,能不能讓他們把頭盔護臉什麽的都摘了啊,不然大晚上的,一群人這麽穿,搞得像是去搶銀行,也可能是去反恐的路上。”
要露臉啊。
其他人應該沒什麽問題,自己的教學視頻裏都有露臉。
柳桃枝想了想那位常年喜歡穿得烏漆嘛黑,居于幕後,短視頻平臺都空無一物,像是生怕洩漏個人隐私不肯露臉的慣犯——謝假池。
以前是不知道這位水平有多高,現在知道是自己有眼不識泰山。姑且認為這是大佬通病,需要昂首挺胸保持高冷,不然一低頭皇冠會掉。
當事人倒沒覺得有什麽,徑直摘下手套頭盔雪鏡,拉下護臉。
謝西池收拾完自己的,發現邊上小姑娘還全副武裝着,呆愣着往自己這邊瞧,以為是求助信號。就摘了手套就去解她的頭盔。
為了解安全扣,他勾了勾手指去擡她的下巴,“我就離開這麽幾天,摘頭盔都要重新教了?”
“不對啊,你這是同意了?”柳桃枝茫然地放開手,下意識配合他的動作,手指順着頭盔的安全繩握了下他的冰涼指尖。
暖和的溫度通過她的掌心傳來,帶來絲絲癢意。
“有什麽同意不同意的。”随着一聲脆響,卡扣松開,謝西池摘下她的頭盔,抽回手,“你哪次提要求我沒同意了?”
“有嗎?”柳桃枝拿着頭盔,仰頭看着他。
“有,給你慣的破毛病,這麽健忘。”謝西池垂眼,順手撫平她亂糟糟的頭頂。
陳冷冷擺弄着相機離得近,兩人的對話一字不差落在耳邊裏,她擡眸掃視了兩人一圈,突然出聲,蹦了個“嘿!”
柳桃枝茫然扭頭,“幹嘛?”
“沒幹嘛,就是想讓你搞快點,晚上不是約好了要請客沙灣大盤雞,隔壁的孩子們都饞哭了。”
“嘿,大盤雞!石河子涼皮子,羊肉和皮牙子,奇臺拉條子,羊肉湯揪片子!”
“那家店菜單都沒你報得全。”陳冷冷忍無可忍往她頭上丟了件要換的衣服,“別唱了,幹活!”
柳桃枝屁颠颠接過,“來嘞。”
在美食的誘惑下,轉場拍攝完成得很快。
千鳥的t教練最近都和柳桃枝玩得特別熟,一口一個桃子喊着,帶着看娃的姨母笑。一開始是服從安排拍攝,後來其餘時間就帶着她上半山腰的公園。那兒也是他們的教學場地,有空餘時間就教她玩兒平花與小跳臺,報酬就是時不時有大餐蹭。
柳桃枝也逐漸被千鳥教練們同化,大口吃肉,配上冰啤酒,串串上撒點辣椒面孜然,簡直人間美味。
兩小時後,一群人吃飽喝足,露出心滿意足的幸福笑臉,三三兩兩勾肩搭背,相約下次再來。
柳桃枝跟在大部隊後也準備回房睡大覺,領子被人抓住。
這熟悉的手法,竟然有點懷念。
她仰頭,毫不意外地撞上一雙茶瞳,“幹嘛?”
謝西池沒什麽鋪墊地問:“這兒雪場的夜景是不是還挺好看的?”
柳桃枝眨眨眼:“好看啊,沒有光污染,晚上還能看到整條會流淌的銀河呢。”
“在這麽浪漫的地方,你就不想做點什麽?”
聽完這句,她眼裏被迷茫填滿。
做點什麽?
在浪漫的地方和謝西池……
沒等她填完空,謝西池分享了她一個鏈接。
【将君山平花比賽視頻 - 業餘向Butter」 | 小綠書 - Vq1aCwqTijrgBGO】
柳桃枝雙手扒拉了下臉,可能這兩天都在雪場,眼睛出了毛病,得了雪盲症。
啥玩意,平花比賽?
柳桃枝cpu有點運轉不過來,杏眸裏的情緒在震驚與懵逼中瘋狂來回切換。
謝西池的聲音四平八穩;“你先點開看看,這是去年冠軍的錄像。不需要有壓力,每次參賽的都是萌新,隔壁WE-GAME極限挑戰賽才是大佬雲集的地方。”
她将信将疑點開視頻,幾分鐘後自信心膨脹,“穩了,不就是擰來擰去。區區初級平花,我能給你拿個第一回來。”
“什麽叫給我拿第一?”
“到時候你的短視頻平臺下就可以炫耀你有個得獎第一的學員了!酷不酷炫!”
謝西池勾唇淺笑:“那你是同意了?”
視頻裏的比賽過于基礎,最高的轉體也就緩坡小跳一圈,區區360°,她瞎擰都能擰出來。柳桃枝已經準備好大殺四方了,“同意,必須同意,我吃了這麽久的苦,這次總算輪到我做太爺爺了。”
“那我們現在上雪道?我得看看你現在練到什麽程度了。”
現在?
頂着月亮上雪道?
……無情的教學機器回來了,一切都回來了。
這人怎麽回事,現在都會玩迂回戰術了。
想讓她加班都有這麽長的前搖,以前不都是說一不二,直接靠威脅或者放個聲音誘捕器?
柳桃枝眨巴眼睛盯着他,在想:就算到時候她真的拿了第一,他會為自己感到驕傲嗎?
畢竟她的契約對象好像很神秘,什麽都不告訴自己。
在白團子山雀炯炯有神的目光下,謝西池覺得老對她這麽嚴厲是不是不太好,良心忽然遭受了自我譴責。
他改了口:“要不今天就算了,明天我們頂門進,帶你滑個面條雪。”
面條雪啊,就是經雪機人工梳理過的平整的雪道,最早來的人就可以看到上面有一條一條的細脊,就特別像面條。
其實這段時間為了拍攝找景和練活,她都是第一批進雪場的人。
自從知道謝假池是滑雪大佬後,積極性就上升了不少,說不上來為什麽,總怕自己給他丢臉。
為什麽總是在意他呢?
柳桃枝忍不住問出聲:“謝假池,你為什麽不收我做徒弟。”
她不自覺地咬着唇,一雙杏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臉上的表情大有“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牽扯上更多關系,要是不說清楚我就要鬧了”的意味。
這次謝西池別開眼,沉默了片刻,只是說:“不過是虛名。雪圈那些教練整出來騙騙人的東西。”
我倒是覺得徒兒這個稱謂挺好,顯得很親昵,這句話都冒到喉嚨口,柳桃枝看見男人又轉回頭,“你現在滑得不錯,都能去嘲笑別人了,說明我教得不差。何必要頂個多餘的名頭。”
fine,又被說服了。
被那麽小小地誇了下,心情立刻放晴,她就是那麽好哄。
柳桃枝愉快撿起掉在地上的話題,揚起笑臉,“教練,什麽是面條雪啊?”
……
十幾分鐘後,在難得不掐架的氛圍中,兩人告了別。
第二天清早,柳桃枝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謝西池套着松松垮垮的外套,懶散地撐在門框,擡眸掃了眼挂鐘,七點半不到。
眼前的小姑娘已經穿戴整齊,都懷疑她是穿着雪服睡覺。
“雪場還沒開門,讓我再睡會。”
“睡什麽?我們去雪場撬鎖啊。”
“什麽?”
柳桃枝豎了拇指,表示包在她身上,她超可靠的。随後就把男人推進衛生間洗漱,自己進屋給他扒拉出滑雪裝備。
于是,謝西池抱着雪板開啓了人生第一次的被迫上班。
介于這山雀各種意義上的不可控性,她要是這會兒手裏真變出個撬鎖工具他也不會感到意外的,甚至已經在想怎麽善後了。和雪場的人打個招呼,他們也不會不賣面子給他。
所幸她只是跑到邊上的保安室,一副和看門大叔很熟的樣子,向大爺借用下雪場周圍空餘的緩坡。
強扭瓜和被強扭完全是不同體驗。
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訓人都翻不出花樣了。
這種拔劍四顧心茫然的心情在二十多年來的人生裏也是頭一遭。
又栽在了她身上。
平花——單板平地花式滑行,說穿了也就是在平地上做出動作,即擰來擰去。
柳桃枝在蹦床訓練中已經打下基礎,協調性和技巧都練得差不多,接下來就是熟悉的過程。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四天。
直到某個下午,有道身影闖入,緊随其後的是清脆中帶着嬌俏的嗓音。
“哥,我也想參加平花比賽,你也帶帶我呗。”
柳桃枝停下動作,看着年輕女生甩着兩條麻花辮,走到謝西池身邊,穿着淺粉色雪服,彩色的護目鏡。
謝西池沒什麽反應,擡了擡眼皮,“蘇滿,你去找江哥教。”
“可他最近都看不到人。”蘇滿軟了幾分語氣,帶着讨好的意味,“哥,我很乖的,都找過教程了,你在邊上看看呗。你也知道我這樣的公衆人物,不太适合去找野生教練。”
可惜遇上的是活閻王,謝西池。
他不太有感情地回:“你帶好護臉頭盔,誰認得出你。”
“哥,你也真是的,會被認出來的啦,到時候會很麻煩。”
這話沒能得到回應,蘇滿像是早已習慣他的零下冰度,好脾氣地自顧自在邊上自己練習,和印象裏驕縱的大小姐完全不一樣。
而且她還喊謝西池,哥。
感覺認識很久的樣子,他們到底什麽關系?
也清楚記得那天在餐桌上她那句:“學滑雪學的久的,不都喊教練師父。他都帶了你幾個月了,都沒收你做徒弟。他要是教我的話,應該會收我做徒弟的吧。”
謝假池真的會這麽做嗎?
柳桃枝走着刃,心不在焉的,視線一言不合就跑到了蘇滿身上,拿都拿不下來。
一個爛熟于心的翹板頭,随後她就嘗到了這坡的雪是什麽味的,帶了點鹹,可能是她眼淚的味道。
謝西池蹲下去一看,沒什麽大事,就頭盔磕了下骨頭,連個印子都沒找到。
“這都能摔,視線又亂跑。我都怕将君山這邊的雪場警察來找我。”他用着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雪場警察為什麽找你?”
“學滑雪幾個月了,走刃都走不明白,這不是涉嫌教學詐騙。”
“……”
謝西池下巴一揚,指着蘇滿的方向。
柳桃枝看過去:“幹嘛?”
“學學人家的專注力。”
哪壺不開就提哪壺是吧!
剛爬起身的山雀急了,恨不得跳到他身上,啄花他的臉,“你怎麽能這麽輕易就誇別人?”
她的誇獎幾個月以來都只有兩次,她記得清清楚楚!
謝西池:“……我剛誇別人了?”
看他一副沒自覺的鬼樣子,果然妹妹什麽的誇獎理所應當,收徒也理所應當。
柳桃枝抓着他的褲子,氣急敗壞地起身,準備和他打到南天門。
謝西池伸手想拉她,被一爪子拍開。他“啧”了聲t,餘光随意往後一瞥,看到個危險動作。
“蘇滿,前置基礎沒打好就別練Owen,要是想一輩子躺在病床上……”
刻薄的話還沒說完,謝西池猝不及防被雪團砸了臉,正中護目鏡,雪粒子順着慣性散在護臉,又落進衣領。
“你到底教誰,當初就該錄音,現在就送你上警察局。”始作俑者柳桃枝氣呼呼地往外蹦,可惜腳上還封印着雪板,只能一蹦一跳踩着企鵝步往外挪。
兩分鐘過去,也沒能挪多少距離。她越想越氣,又搓了幾團雪往他身上砸,伴随着幾個很有情緒的高度譴責。
“渣男!”
“說話不算數。”
“薄情寡義!”
謝西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