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望夫石
第33章 望夫石
謝西池本就沒穿雪板, 跑了兩步就追上了前面那頭笨拙逃跑的企鵝,拽着她的雪服後那兩耳朵, 把人強行摁住立正。
“不是說好了要為比賽好好練習?你跑什麽?”
“我,我……”
“怎麽還亂罵人呢,我惹你了?最近怎麽老亂發脾氣?”
“哪有亂發脾氣?還不是因為你!是你讓我學學人家專注力。”
“所以?”
“所以……”
柳桃枝張了張嘴,張了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嘶,她剛才為什麽會這麽生氣來着?
倒是蘇滿施施然下了雪板,湊到謝西池身邊給她解圍,“哥,是你那教學方式太不近人情啦,小姐姐會生氣很正常。不過我看得出來, 你其實已經教得很耐心了。我知道的, 比起以前你帶男徒弟的時候可要好太多了。”
謝假池有徒弟?謝假池竟然有徒弟!
那之前他還說徒弟不過是個虛名。哈,又是逗她的, 這個狗男人。
蘇滿怎麽什麽都知道?就她什麽都不配知道是吧。
雖然也能理解, 像他這樣的大佬身邊肯定圍繞不少人,有個把個徒子徒孫也很正常。
她這種胚胎可能連孫子輩都排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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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心裏那股小火苗又被點燃了, 蹿得老高。柳桃枝搶回男人手裏的兔耳朵, 擡眸瞪了他一眼, 對着擋着去路的男人踢了一腳過去。
謝西池莫名其妙挨了下, 下意識閃到一邊, “……?”
這山雀明顯是炸毛了。
他正想讓拱火的蘇滿走遠點, 她就滑到了跟前,雪板拉橫完完全全擋在了他面前,“哥, 中午一起千達吃飯吧,那裏開了家日料還不錯。江哥也在的, 這兩天你不是要和他繼續忙了嘛。這下又要一段時間看不到你了,而且我們三好久沒聚聚了,一起去呗。”
謝西池沒搭腔,視線全然落在自顧自脫雪板的柳桃枝身上,炸毛程度簡直見未所見,天靈蓋都冒着煙。
猜不透她在想什麽,就見她下了板氣哼哼地甩着兩兔耳朵,抱起雪板,火燒屁股似的就往雪場大門的方向跑去。
留在雪道上的腳印子都特別深。
他也跟着往外走。
當然不能讓人就這麽走了,蘇滿拉住謝西池胳膊,軟軟的帶着撒嬌勁喊,“哥,那家店得提前預定位置。我給你和江哥定個好點的包廂吧,你要不你自己來選看一下,還有這麽久沒見了,我都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
“蘇滿,別在我這找存在感。”謝西池這下徹底冷臉,扯回自己袖子,幾乎沒什麽停留地消失在她視野裏。
就這麽一會功夫,那到處爆炸的山雀已經沒影了,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短腿小鳥能跑得這麽快。
謝西池摸出手機。
【池:回來,帶你吃飯。】
柳桃枝這時已經在回俱樂部的路上,自從《炮灰》在日料店被搶走後,就平等地讨厭所有日料店。
提起這茬的蘇滿還是她崽的女主演,就說不上來那種惡心的感覺,比自己加了班,加班補貼卻到了老李頭賬上還惡心。現在就想找個人鯊下,可惜方圓八百米都沒有能讓她揍兩拳的對象。
【已燃桃枝:你們去就行了,別帶我。】
【池:石河子涼皮子,羊肉和皮牙子,奇臺拉條子,羊肉湯揪片子。】
……這人怎麽又記得,還念得一字不差。
不過也就這樣了,她很有骨氣地回。
【已燃桃枝:不吃,我修仙。】
沒料到那頭發來語音,特意變了調,在學當地人的叫賣聲。
【池:“石河子涼皮子,羊肉和皮牙子,奇臺拉條子,羊肉湯揪片子。”】
唱的還是她的跑調版。
柳桃枝差點沒管住表情,上一秒還氣得要與天地同歸于盡,下一秒就樂得花開大地。
【已燃桃枝:老板不要,辟谷ing。】
那頭還有招,抑揚頓挫學得惟妙惟肖。
【池:“羊肉串,牛肉串,看着不香,吃着香。他的不香,我的香。”】
過于接地氣,不要拿謝西池的聲線做這種事啊!
但,這下真被釣成翹嘴了。
【已燃桃枝:老板,在你這吃飯,飯後消食運動能加個飛臺子不?】
【池:練盲腸?】
【已燃桃枝:?】
【已燃桃枝:你不要不知好歹!!!】
【池:練不了,下午我得趕個飛機,後面兩個禮拜都有事。】
【已燃桃枝:……】
【池:有事就去找澤老,我和他說過了。接下來會比較忙,要給千鳥錄歌。也會涉及到一些特殊工作,簽了保密協議,沒法看手機,自己注意安全。】
柳桃枝捏着手機,總感覺這段話哪裏怪怪的,怎麽感覺像父母臨行前的囑咐。
呸,她又不是小孩子。
那應該算是丈夫臨行前的報備?
等會,謝假池怎麽會做這種事?他這是知錯就改?因為自己?
被自己的想法驚到,有絲絲燥熱從臉頰兩側蔓延。
【已燃桃枝:你和我說這些幹嘛?我又不想聽。】
【池:不和你說要生氣,和你說也要生氣,你這人怎麽這麽難哄。你準備氣到什麽時候?過來,雪場大廳集合。】
哄?
又多了個奇奇怪怪的字眼。
柳桃枝在北風中淩亂了下,想了半天也沒明白自己在淩亂什麽,反正就突然不太想和他面對面。
【已燃桃枝:不吃,我選擇回俱樂部剪片子,趁陳冷冷還在,多壓榨點勞動力。你走吧,又不是離了你就不能活了,再見。】
誰還沒個正經事做了。
在千鳥俱樂部舊疆分館的三樓,因後期制作需要,柳桃枝幹脆借了一間辦公室用。社畜之魂到哪裏都能燃燒,兩女人來得比前臺都早。澤老曾經還開玩笑說,你們這麽敬業搞得他都想開工資了。
陳泠泠帶着眼鏡坐在電腦前,已經忙活開。
看到她進來,就問:“神仙系列新視頻标題用什麽?”
“《是兄弟就來修仙》怎麽樣?”
“溜啊姐妹,這熱度蹭的。我宣布你就是标題詐騙犯。你謝教練雪山速降的視頻要轉過來,你再起一個。”
提到這個人,柳桃枝眼神往外一瞟,小聲了點,“《神仙之下我無敵》”
“嗯……有裝的成分,但夠吸引人。果然還得是你,怪不得最近的《炮灰》越來越沒勁,底下評論罵得可難聽了。老李頭改的不太行,就沒那味,播放量都快掉完了。”
這兩人是做什麽?今天組着隊刺激她是吧。
《炮灰》也是她的逆鱗!
柳桃枝扔下雪包,雙腿都爬到椅子上,推了桌子一把,連人帶椅子地挪到她面前,氣焰膨脹,準備好好和這個女人說道說道。
“你這個叛徒,竟然還在看《炮灰》!你這不就是在我傷口上撒鹽嘛。”
“我這鹽灑哪了?這事都過去大半年了,你這壇酸菜還沒掀蓋呢?網上到處都在評論你這《炮灰》,你自己都看得見吧。我就說一句反應就這麽大。你收收你身上這股酸味,老壇酸菜都沒你酸。”
“你提了就不一樣,反正我想想就來氣。”
至于發這麽大脾氣?
陳泠泠放下鼠标,往後靠在椅背上,轉頭看她。像發什麽什麽新大陸似的,忽然伸手固定住她的下巴,左右扭動了下,就盯着看。
舊疆的日光和雪山一樣純淨,照在柳桃枝的臉上,襯得那張臉也純得掉渣。尤其是那雙眼睛,沒有被世俗浸染,映着遠處的高山流水,引人流連。
運動了這麽久,人也是真的瘦了。加上最近她的穿衣品味不知從哪進修了下,減齡又明豔,怎麽都算得上美少女的行列。
被她閃着疑惑的杏眸一瞧,水汪汪又晶亮,作為女人都有點犯迷糊。
想欺負,想RUA。
陳冷冷沒客氣直接揉上她的腦袋,“女大十八變啊。是不一樣了,感覺也就最近變的,大概是因為這裏的水土比較養人。我們要不以後就在這養老吧。”
柳桃枝聽懂了這人難得在誇自己,t但把功勞歸在了不可抗力上,巧妙地誇了又等于沒誇——如誇。
在她找到詞發作前,陳泠泠話鋒又轉了回去:“你自己看看最近的《炮灰》,都在說作者好像換了個人,被奇怪的老東西奪舍一樣,劇本充滿了古早老人味。”
随便點開一集,下面點贊最多評論的就是:【又是高開低走,前期有多驚豔,後面就有多無聊,差點看睡着。】
柳桃枝劃到五集後,快進了下視頻,沒看一會就發現老李頭又犯老毛病。他還是喜歡解釋所有人物的動機,非常繁瑣。仿佛這樣才能顯示出自己作為編導的高大上。
還喜歡把古偶電視劇那套用在沙雕年代文上。就沒人站出來,告訴他這兩根本不匹配嗎?
都什麽年代了,還那套雷打不動的審美。男女主永遠身穿淺色尤其愛白衣,還喜歡紮堆送菜。當年她就悄咪咪吐槽過,這是方便給反派一鍋端了,然後原地出殡?
點贊收藏有點慘不忍睹,點擊量都大跳水,怪不得斷更了。
陳泠泠給她看了小衆評分,《炮灰》快跌下3.5。
最近那兩集的流量還不如她現在拍的神仙系列,草臺班子,制作成分就那樣。粉絲量雖然比不上原公司有品牌效應,宣傳上也不太能打,但至少每條視頻點贊都上了十萬,評分也不錯。
“李老子頭現在肯定在公司挨批評,怪不得最近都沒看見他在群裏耀武揚威。嗳,你想想看下他那個謝罪畫面,又是給領導鞠躬又是道歉當孫子的,現在是不是有點爽了。”
柳桃枝:“……事已至此,說不上來。”
怎麽說都是一個字一個字用鍵盤敲大的崽,被人亂改,被人說爛,就算這口鍋已經結結實實扣在了惡人身上,那也和高興無關。
被養歪的崽,她其實更想領回來。要是真有那麽一天,她一定會負責養大,給崽寫個完美的結局。
這時房門被敲響,離門最近的柳桃枝跳下椅子就跑了過去。
打開門,謝西池提着外賣袋在走廊站着。
都不用看,聞着味就知道是他報過菜名的那幾樣。
謝西池把袋子遞過去,“下面還有兩碗湯跟奶茶,要是不喜歡,樓下冰櫃裏我放了幾瓶飲料。”
柳桃枝興高采烈地接過,隔着袋子已經看到她最愛的肉串,幸福地差點當場暈過去。
舊疆的牛羊肉都很好吃,配上孜然辣椒面,那叫一個絕美。她要向全宇宙安利這裏人類最偉大的美食。
謝西池看着她被迷得找不到北的眼睛,嘴角弧度往上揚了幾分,“那我走了。”
柳桃枝乖巧地應:“教練您走好了,再見。”
說完,她就要關門。
十足的,得了便宜賣乖且忘恩負義。
也忘了些什麽重要的事。
謝西池笑容逐漸消失,面無表情提醒:“我不在這段日子,你有事就微信上随便叫一個俱樂部的人。不喊澤老也行,他有時候也不太靠譜,一峰,早八他們也行。記得別去找野雞教練,說不定滑得比你還爛。”
柳桃枝的腦子裏被“我不在”這三個灌滿,這會兒也顧不上擡扛什麽叫滑得比我還爛。
她無措地擡眸望了男人一眼。
那一眼裏,怎麽看都裝着依依不舍。
她表現得太過明顯,就像只即将被抛棄的小動物,可憐巴巴。謝西池良心都限時返廠,總覺得這麽離開是犯了什麽罪孽,需要被嚴刑拷打的。
直到門內傳來陳泠泠不耐煩的聲音:“你兩就準備這麽站一中午?就不能開開心心找個位置坐下,吃口飯再聊?”
“那就這樣。”謝西池與她告別,“進去吃飯吧,我走了。”
直到男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柳桃枝一動都沒動。
整得跟個望夫石似的。
陳泠泠看着柳桃枝失魂落魄地提着袋子回來,美食都被丢在一旁冷落了十五分鐘,從她眼皮子底下拿走她最愛的羊肉串都沒反應。
一根,兩根……五根,幹脆連燒烤盒子一鍋全端了。
那望夫石依舊很石頭。
陳泠泠把這一幕看在眼裏,實在想不通她為什麽對情感這麽遲鈍,搖頭嘆氣:“別看了,人都走遠了還看。你不對勁。”
“我怎麽就不對勁?”柳桃枝像是剛開機,腦袋懵懵的,還停留在之前的話題,“《炮灰》雖然賣出去了,但我還是有與它榮辱與共的心。”
“誰和你說《炮灰》了?你對謝你教練有沒有榮辱與共的心?”
“……我為什麽要對他有榮辱與共的心。”
“你遲疑了,姐妹。還不懂嘛,你對你那個教練,感情不一般。”
什麽感情不一般,半秒的思考過後,她明白這女人在講什麽了。
柳桃枝瞬間炸毛,挪動椅子的動靜都響了很多,“我哪有!要說感情不一般,我對你感情也不一般啊。之前大學還有人開玩笑問我是不是喜歡女孩子。”
“我哪次出差能讓你趴在牆上道別的?”陳泠泠又嘆了口氣,仿佛已經預見到婚禮現場與閨蜜相擁祝福又告別的畫面,“而且他只要不在你身邊,你就天天把他挂嘴上。”
“我那不是在罵他嘛,又不敢當面罵,這也算挂嘴上?那我上班那會還天天在背地裏念老李頭呢,照你這麽說,我更不對勁。不對勁的是你,幹嘛突然說這個?”
“一說你就着急,而且我們女生之間聊這個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了,但就是感覺很奇怪啊!”
陳泠泠托着下巴,“柳桃枝,我們已經是社會人了,已經沒有老師家長會來抓你早戀。你在逃避個什麽勁?喜歡就喜歡了,才不是什麽講出來會丢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