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沒交代的
第62章 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沒交代的
澤奕淼摘了手套, 從口袋掏出手機,打算分享幾個防狼小妙招給桃子。
謝西池撩起眼皮, 察覺到他的意圖,轉身向澤老後面跟着的新人走去,背脊筆直,背着手站在出發點,“先檢查基礎滑行,現在開始兩個兩個往下滑。我們教練跟在後面,在山腳大廳前集合。”
在千鳥報了課的同學自然都認識謝教練,俱樂部平臺最前面就是他的視頻,也到處都流傳着他的事跡。
他們今天報的澤老團課價格也不低, 按人頭算一個人一千二, 團裏有男有女,二十個人。雖說還有助教, 按普通人的平均工資算, 那也是貴的,千鳥的教學資歷擺在那, 貴有貴的道理, 和其他俱樂部比收費很有性價比。
要知道, 一大票人蹲着點搶課, 好多都沒搶到課呢。
要是謝教練這種級別的大佬也加入豪華授課陣容, 那四舍五入等于不要錢啊。
現在大佬發話了, 誰會不聽。
于是乎,沒什麽懷疑的,同學們自發找到自己的搭檔, 結成兩個人一組往下滑。
澤奕淼:“……”
到底誰是狗?
學員們動作之迅速,澤老都來不及攔, 這些寶貝兒出了事他全責。趕緊收了手機,帶上手套,卡好固定器,追趕着他的公主王子們,揚塵而去。
幾分鐘過去,柳桃枝穿戴完畢,看了看周圍,好嘛,就剩自己。
“教練,沒人和我一組。”
“急什麽,不是想學高速平花,今天帶你刻滑入門。”謝西池彎腰檢查了下她的固定器角度,直奔主題:“簡單來說就是貼地滑行,歐美那邊走的就是純貼地,高立刃,我們也叫腋下大回旋。”
柳桃枝聽了這名,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往下的位置,往後蹦了幾步,“教練,我想學點好看的,優雅點的。別欺負我新手,澤老給我們掃過盲,刻滑還有還有日系韓系,那種比較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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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也沒用,我走的就是歐式風格。”
“那我就是想學日系的呢?”
“那就你想着吧。我會按着你的頭學,直到你承認歐式刻滑天下第一無敵好看。”
“……”
柳桃枝被男人強行拖到一邊,從頭開始學折疊姿勢。二十分鐘裏,沒有一個成功,全部用屁剎作為結束動作,快學廢了。
她自認為自己姿勢醜得沒眼看,扯住他的褲子不肯起身。
“教練,你聽過關門弟子嗎?”
謝西池想說閉上嘴菜就多練,看了看自己的女朋友,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無奈地問,“想說什麽?”
柳桃枝一張嘴就開始叭叭:“我就是你的關門弟子。進了門就只能學關門,最多還能學點掃地擦窗,其實自己根本沒得選。”
“歐系刻滑爆發力強,速度快,就是你一開始誇過的禦劍飛行。”
“可你說它是腋下大回旋。”
“我剛就随口提了下句,你可以當做沒聽見。”
“可它已經刻入我的腦子裏了,我站在雪板上,看着雪面就會浮現這五個大字——腋毛大回旋。”
“……是腋下,算了,再叭叭就真的讓你學關門,起來。”
柳桃枝起身了,很有情緒地瞪了他一眼,繼續練習。
半小時後,場面有些焦灼。
“核心崩住,前腳蹬住,後腿彎曲,胯往你的前刃壓下去。胯在哪?沒讓你頂屁股。”謝西池下了雪板,雪鏡摘了,挂在自己脖子上,拍了拍自己的胯,“這裏才叫胯,你這往外頂的,真打算用屁股滑雪?”
柳桃枝笑不出來,想到之前他還嘲諷過自己用手滑雪,新仇舊恨交織着,就特別想吵架。
感受到她不友善的目光,謝西池走了過來,“刻滑說穿了就是高立刃再團展,對腿部施壓和胯部爆發力要求比較高。腰部往下,臀往上,那叫胯。自己扶着往下壓。”
沉默地看着她僵硬得像只笨企鵝的動作,他實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架住她的肩膀,“別怕摔,往下壓,身體舒展開。我拽着你呢,胯動,讓你的胯動,怎麽還頂屁股。”
柳桃枝腦子覺得聽懂了,發出指令讓身體跟着動,可惜各部門各管各的,誰也不聽腦子的。
“之前在蹦床上練得不是好好的,練平花也沒見你有這毛病。真是天天都有新花樣要治。”實在沒忍住,謝西池一巴掌落在了她的胯上,"這兒呢,記住了嘛。"
柳桃枝黑着臉直接打掉他的手。
隔着手套,“啪”地一聲,有點清脆。很顯然,炸毛前兆。
不再強求标準,謝西池見她姿勢擺得差不多了,就帶她真雪練。
她在前面走着刃,謝西池舉着相機在後面跟着,“來轉換重點,腳腕放松跪住雪鞋舌苔,壓住前任。好,起身換中心,視線跟着滑行方向走,小腿靠固定器後背板,重心盡量往下壓。”
柳桃枝基本功紮實,搓雪換刃做得很好,但是每次擡高立刃角度想去摸雪,腿部就會忘記折疊彎曲,胯在哪也不記得了。換到在第六個前刃,滑到積雪比較厚的地方,發力錯誤,一頭紮了進去。
立刃做得很高,雪牆都滋到自己身上。雪塵落在身上,也沒想着出來,她自暴自棄地把自己埋了。
好菜啊,柳桃枝。還是別人求而不得的大佬教學。
兩人沒确定關系之前,謝假池怎麽說她最多就是一氣之下,氣了下下。現在關系變了,就覺得他不該這麽講話。就算明白是自己的問題,可看到他臉一沉語氣一急就想和他開戰。
心态有點調整不過來。
幹脆埋了吧,有這種想法挺幼稚的,也挺丢人的。
謝西池一個利落地剎車,在她面前停住,還是那冰冷無情的強調,“摔到哪了?”
柳桃枝從雪堆裏翻了個身,生無可戀,“沒有,就卡刃。這都是今天卡的第十五個刃了吧。”
“知道為什麽摔嗎?”謝西池伸手拍掉她身上的雪,順手撫平她炸開來的毛。但一壓下去,邊上就翹起來。完全順不平,他直接給出答案,“你前肩下壓的時候,重心沒挪到板內,全在刃上你力量不夠又控制不住。”
“聽不懂。反正我就是想着去摸雪,一折疊就摔。”
“身體往下壓的時候記得肩膀與雪板平行。”
“不會,好難。”
“別說夢話。這點要求和練平花式一樣的,你在澤老那練得好好的,到我這就花式摔?怎麽,我講的是被你腦子直接過濾掉了?”
“別罵,有點煩。”柳桃枝煩躁地揮了揮手,趕人,“你走吧,讓我在這思考人生。”
“柳桃枝……”
聽到他壓着聲音念這三個字,柳桃枝摘了雪鏡警惕地看他,每次他這麽喊自己都沒什麽好事,不是威脅就是要開口創人。
她的雙眼緩緩睜大,寫滿了各種情緒:你又要罵我了嗎這才在一起第幾天我就要挨罵陳泠泠說得沒錯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算了這日子沒法過了誰愛過誰過去把就這樣吧。
被她極具感情地瞪了這麽一眼,标點符號都沒帶t一個,謝西池愣了下,都回憶不起來剛才要說什麽。
柳桃枝自己爬了起來,摘下他的雪鏡,盯着他的臉,微擡下巴,“說話。”
火藥味十足,明顯沖着吵架去的。
謝西池眉頭一皺,“又發什麽脾氣?”
山雨欲來的語氣,接下來就要挨罵了吧,這她熟。
柳桃枝躺了回去,拉高護臉,留給他一個油鹽不進的背影,任他發揮。
謝西池看着雪道上這一團,活像渾身毛都豎起來的山雀,接下來是不是就要被自己笨哭了?他放緩了聲音重新組織措辭,“今天太嚴厲了?那我态度好點。”
那團氣哼哼的鼓包沒什麽反應。
“桃木,桃桃,枝枝,桃枝?”蹲在她身後,他把她的小名喊了個遍。
那團鼓包耳尖動彈了下,往裏縮了縮。
“寶寶,能不能看着我?”
話音一落,地上那團山雀一骨碌爬起了身,動作迅速地壓在他身上,從護臉裏露出的皮膚通紅,“你是被什麽東西奪舍了嗎,說什麽瘋話?”
雪塵揚起,覆在兩人周圍。
被她的反應逗到,謝西池低低笑了聲,混着磁性的氣音又喊了聲,“寶寶,別不理我。”
他不知道這聲音對她的殺傷力有多大嗎?
明明是知道的,那就是故意的。
柳桃枝羞恥地往他身上錘了下,“适可而止啊,你是看了什麽奇怪的書嗎?再亂說話不理你了。”
“什麽奇怪的書,那是你自己寫的劇本。”
“有嗎,我能寫出這麽膩歪的臺詞?”
“有,就上集判官去閻王殿偷賬本那幕。”
“那是男主對着配角說的,為了吸引反派爪牙注意力的才那麽寫的,不是給你這麽亂用的。”
“嗯,我亂用。”
“知道就好,下次就別……”
警告的話還沒說話,又一聲“寶寶”飄來。
沒完沒了是吧,柳桃枝是真紅溫了,保持着騎在他腰上的姿勢,沒收力,“哐哐哐”幾拳在他身上亂錘。
兩人說話聲音不大,山上又常年有風,有位澤奕淼的徒孫路過,看到的就是向來冷酷無情的大佬被他的首席大學員按在地上錘。
在他看來,兩人間的氣氛像是在吵架。
第一反應便是:桃子那軟包子也終于被訓出脾氣來了。實在是忍無可忍,揭竿而起,農奴翻身把地主往地上壓。
其實這也不算什麽奇景。
雪道上經常可以看見推坡推不明白,換刃換不明白,平花死活彈不起來的各類新人。大家總是不相信自己能這麽蠢,連入門招式都學不會,然後雪場會教他們做人。
被自己的姿勢醜到,因學不會而自暴自棄,最後大多會演變成猛虎落淚。和性格無關,滑雪這件事衆生平等。
他曾經也這麽猛虎落淚過,還朝着師父發過脾氣。回憶往昔,說多了都是淚。
這位澤奕淼的徒孫拍下照片,配字表達對桃子的心疼,發在了千鳥學員群裏。
這條信息迅速擴散。
不到十五分鐘,澤奕淼就帶着他的徒子徒孫大軍過來看笑話。
他先是裝模作樣拍拍手喊着學員們去平地上練最基礎的平花動作——板尾平衡,在一旁雪道上逛着看他們練,偶爾出聲指點兩句。
逛着逛着就在謝西池身邊坐下,視線放在坡道上越走越遠的桃子,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不見。
他樂呵着開口,“池哥,你們這才談戀愛第幾天啊,一周到了沒?”
不需要邊上人開口,他一個人就是場脫口秀,“嗨呀這不才第三天呢。聽說你被桃子騎在身上錘了啊,誰讓你總是冷臉訓人,吵架了吧。嗳,桃子怎麽越滑越遠了呢?都跑到山腳大廳裏去了,你這是被女朋友。哦,你這是被老婆嫌棄了,這麽慘吶。”
謝西池用關愛智障的眼神關愛了他一眼。
澤奕淼只當他有苦難言,“嗳,短短三天,就從喜歡到嫌棄。寶了貝的,池哥你還擔心什麽桃子過年要離婚啊。按照這速度,下個月你就要被逐出家門。”
“我被逐出家門,你這麽開心?”
“那是,渣男必須死。”
“……我哪渣了,就天天聽你說渣男。”
“段深希渣嗎?也不是天天被我們喊渣男。這是對某個物種的愛稱,你也是這些物種的一員,逃不掉的。”
妒忌別人長得好看就直說。
謝西池這下是真的懶得理他了。
二十分鐘過去,澤奕淼還在那幸災樂禍,拍着他池哥的肩膀。察覺到熟悉的身影,他手舉着老高,招呼着從坡下爬上來的柳桃枝,“桃子,買東西吃去啦?這是化悲憤為食欲吧,還是你會調整心态。不像某些渣男,只會拿人撒氣。”
說得柳桃枝莫名其妙,沒接上話,把手上熱氣騰騰的羊肉丸子湯遞給謝西池。
澤奕淼傻眼,“這吃的是給他的?”
“對啊,他這麽大個,容易餓啊。”柳桃枝沒理解他的問題,看了看碗,還以為是食物的問題,“他好像是說過不愛吃千隆大食堂的丸子來着。”
“現在愛吃了。”謝西池端起湯喝了口。
澤奕淼瞠目結舌,又在群聊裏看了看。沒錯啊,到處都在心疼桃子呢。他确認完自己不是出了幻覺,揉了揉眼睛才問:“你倆二十分鐘前不是在雪道上打了一架?這就和好了?”
謝西池垂落目光,挑了顆丸子,自然地投喂給柳桃枝,“天天造謠我們打架呢?”
被塞滿了一嘴狗糧,澤奕淼表情逐漸扭曲:“我合理懷疑你們在把狗騙進來殺。”
“承認自己是狗了,那這次就原諒你了,下不為例。”
“……”
沒有看成樂子,自己反而變成了樂子。
澤奕淼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轉移到了他池哥臉上,他面無表情地帶上雪鏡,帶着最後的倔強走了。
看着另一邊矜矜業業練活的學員們,還是他的徒子徒孫可愛啊。
“嗳,小四,你這板尾平衡就別練了,給大夥轉個平地720°助助興。漂了大個亮的,為師看好你,這次平花比賽要是不拿名次那就是有幕後黑手,到時候你就狠狠投訴。”
被喊的小四撓了撓頭盔,腼腆地喊了聲“師父”,“比賽不是你們俱樂部辦的嘛,這樣不好。”
澤奕淼大手一揮,“嗳,這天子犯法不是和庶民同罪呢,你就盡管舉報。”
明裏暗裏踩了池哥一腳,心情就美麗了。沒人疼就自己安慰自己,他背着手往別處轉着,“小十五,這裏天賦就你最好。這才多久,板尾平衡就做得像模像樣。不錯,繼續保持,這次平花大賽你也得捧個獎項回來啊。”
這樣的誇獎多來幾個,其他徒弟徒孫們也不甘寂寞,一聲聲“師父父來看看我”飄揚在緩坡上空。
柳桃枝在邊上看着,比起教練,果然還是師父的稱呼更好聽
嚼着嘴裏的丸子,她含糊地問謝西池:“你為什麽就是不肯收我為徒,好奇怪啊。我看山上到處都是喊師父的人,為什麽就我不行?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沒交代的?”
謝西池夾在指尖的竹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