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笨鳥一直飛

第63章 笨鳥一直飛

柳桃枝撈起掉碗裏的竹簽尖頭對準了他, “遲疑了?你有問題。”

“這個……”謝西池動作停了一瞬,立刻恢複正常, “我一般不教人,所以也不收徒。”

“說謊,有人告訴我,你曾經收過徒。老實交代,怎麽回事?”

謝西池沒立刻接話,沉默好半響,空氣中充滿了迷惑的味道。

柳桃枝眯了眯眼,覺得一根竹簽可能紮不死人,把擱在一旁的竹簽全部拿起, 攏成一捆——簽多力量大。

謝西池按住了她要行兇的手, “懷疑就懷疑,別沖動啊, 怪吓人的。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是別人造謠呢, 怎麽什麽都信?”

“蘇滿親口說的,她總不會造你謠吧。”

“她怎麽什麽都往外說。”

“急了是吧, 解釋了不了是吧, 你就是覺得我菜。真嫌我給你丢人是吧?”

“不是。我收不收徒和水平沒什麽關系。”

他說完這句, 就沒下文了, 視線也沒留在自己這裏, 跑去緩坡上練平花的學生身上。

柳桃枝正要把丸子湯搶回來, 嘴裏沒實話的男人根本配不上她的湯。

謝西池下巴一揚,"那邊的就是我唯一的徒弟。"

她跟着看過去,那邊基本上都是沖着千鳥平花比賽, 想去斬頭露角,臨時抱佛腳的新人。都不面熟, 和謝假池扯得上關系的根本沒有。

不對,和他相熟的有那麽一位。但是位普通人可望不可即的大佬,千鳥俱樂t部的二把手。

“不會吧。”柳桃枝反應過來了,陷入震驚,“又瘋啦,你徒弟是澤老?”

謝西池頭都沒轉,并不意外她的反應,“不覺得他的滑行姿态和我很像嘛。澤老是我幾年前帶過的徒弟,這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這自然而然的一句話震驚到柳桃枝了,幾分鐘過去腦子才重新恢複工作。轉念一想,他們兩人的關心确實好得不像上下級。澤老對他的态度,反而像是下級對上級,原來兩人本來就有師徒那層那關系,那就解釋得通了。

而且澤老曾經也經常口誤,喊過謝假池師父,偶爾還喊自己小師妹呢。破案了,原來真相都藏在日常中。

“這有什麽好藏着掖着的。”柳桃枝踢了他一腳,“你幹嘛一直不說?”

“這有什麽好說的,以前帶的徒弟活成了自己監工,這光彩嗎?”

那也很了不起了好吧,唯一帶的徒弟混得這麽好,換成別的男人還不到處炫耀啊。

他倒好,裝不熟。

不對啊,這和她要問的有什麽關系?話題差點又被他帶跑。

柳桃枝再次舉起竹簽,“那你幾年前願意收澤老,為什麽現在不願意收我?”

“不是告訴過你,我這人有些方面比較老土。”在她的瞪視下,謝西池淺淺勾了下嘴角,垂下眼,伸手捏了下她氣鼓鼓的臉頰,“我這人不太能接受師徒戀。”

一顆懸着的心是下來了,但是在心房裏蹦跶得滿室亂跑。

她恍然大悟,從來就沒有什麽人生三大錯覺,自己就是值得被喜歡,要說對誰圖謀不軌那也是雙向的。

耳朵在升溫,柳桃枝低下頭埋怨了下,“還不是你不肯講清楚,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又愛到處亂跑,挑戰雪山速降都不和我說,害得我總是七想八想,這不就鑽牛角尖了嘛。”

“那以後我去哪都給你報備下?”

謝西池本來就是随口一提,沒想到邊上山雀很是慎重地點了下腦袋。

他想了想,“手機拿來,裝個定位。你想開就開,我這邊不關。”

柳桃枝扔了竹簽,直接把手機怼到他臉前,“裝,誰先卸載誰就是小狗。”

謝西池看着她認真的側顏,懶洋洋地笑出一個氣音,“原來你的霸道是實心的,我以前還覺得是小概率事件。”

她下巴一擡,眼裏寫滿了下次還敢,“都社會人了,不整高中生那套。我就這麽霸道,後悔了嗎”

他将她垂落在頭盔外的頭發撈起,別在耳後,“後悔也晚了,只能一起喜歡了。”

柳桃枝沒聲了,等安裝完定位,默默把手機收了起來。

謝西池帶上護臉雪鏡,再次變成沒有感情的教學機器,她也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他教什麽,她就做什麽,乖得一點脾氣都沒。

不知過了多久,總覺得這一天特別漫長,柳桃枝手和腿都酸得不太能擡得起來。自從來了舊疆之後,很少有這樣的體驗了,可見訓練強度之大。

魔鬼還是那個魔鬼,她這邊老實順從,他是一點沒放水,甚至還偷偷上了難度。

等有所察覺地一擡頭,天都快黑了。

幹嘛練這麽拼命啊,真準備拿了獎金和他五五分啊?這平花比賽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她是不是真的被PUA了?

難道說,謝假池昨天在俱樂部根本沒在開玩笑。

仔細想想他本來就是那麽一個人,不在意別人的目光,想要做的事,別人還在思考利弊呢,他可能快做完了。典型的火象代表,這樣的人一般興趣轉移得也快,不知道自己的新鮮感能在他那堅持多久。

柳桃枝站在雪場大廳,一邊脫雪鞋,一邊在那想着有的沒的。

“今天練得不錯,都會滋雪牆了。”謝西池走過來,拿起她的板包背好,“晚上有安排嗎?之前你不就想去鎮上的夜市,我們過去看看?”

就這麽看似無心的兩句,患得患失的她就被哄好了。沒辦法,熱戀期的女孩子都是可可愛愛沒有腦袋。

柳桃枝掰着手指算人頭,“那叫上西瓜和清清,還有深深、澤老、泠泠他們呗,人多可以拿一桌子的小吃,每個都能蹭點。話說現在西梅上市了嗎?我惦記好久了。聽說那邊的鱿魚串也特別嫩!”

“随你,喊就是。”

“好耶,那我這就聯系。”柳桃枝說着就蹦起來,猝不及防地腿一軟,往前一個踉跄,就撲進他懷裏。

謝西池順勢接住,攬了她的腰抱起。

在他懷裏扭了扭,頭又不敢擡起來,柳桃枝悶在他的肩膀,“幹嘛啊,這麽多人呢。”

“你先的,我就是被動接受。算起來,我才是被占便宜的那個。”

“誰占你便宜了!你到底是怎麽樣做到臉不紅心不跳說這種話的?”

“誰說我心沒跳,你貼上去要不聽聽看?”

“……你現在好油啊,謝假池。”

“嗯,跟你學的。”

“呸。”

舊疆雪場到處都是千鳥的學員,這幕又被看到,于是群裏又在流傳:桃子都被謝教練訓破防了,趴在教練懷裏哭唧唧,頭都沒力氣擡。

對此,澤奕淼表示信你們個鬼。所謂謠言就是主觀臆斷大于客觀事實,就那麽幾個人添油加醋,莫名其妙就這麽産生了。

他在群聊下面啪啪打字。

【Pr、澤老:不該看的別看,以為小姑娘柔柔弱弱,窩在教練懷裏哭。等她踩在你們頭上拿獎牌了,你們就哭去吧。】

【小六:師父父,你這是激将法嗎?對不起,吃不起。誰不知道謝教練罵起人來兇得和地獄羅剎似的,真要我們去還得做個心理準備。】

【小八:早上就看桃子被訓得頭都飛了,這平花比賽她拿獎也是應得的。我在旁邊看着都害怕,練不好都要被謝教練揍的。不信你問小十五,他親眼所見!】

【小十五:是的,桃子姿勢沒擺到位就被揍了。一邊挨揍,一邊挨罵,謝教練冷酷得那叫一個六親不認。】

【小十:對對對,我也看見了,然後桃子就還手了。再然後桃子在雪道上摔了,謝教練就抱着雙臂在那訓話,扶都不扶的,可慘了。】

【小十一:太慘了吧,以後喊她慘桃吧。】

正巧,柳桃枝也在這個群裏,此刻人在他們嘴裏六親不認謝教練的車裏,副駕駛的寶座上,嘴裏啃着的是地獄羅剎買給她的鱿魚串。

【桃子:……】

【小六:慘桃來了,摸摸頭,不哭。】

【小十三:慘桃來了,摸摸頭,不哭。】

【小十一:慘桃來了,摸摸頭,不哭。】

【Pr、澤老:……】

……

舊疆的夜晚特別短,感覺才和朋友碰了幾杯就被強行帶回俱樂部,塞進房門要她睡她的養生覺。

在此之後,柳桃枝就真過上了慘無人道的高強度訓練生活。感覺高考沖刺也不過如此,現在的她每天早上為了多睡那幾分鐘,要抱着雪鏡雪服才能安然入眠的。就恨不得在雪道上紮個營,沒日沒夜在上面練。

沒辦法,她已經被道德綁架成功。

要是平花比賽拿不到名次,就對不起謝假池的辛苦栽培,對不起廣大千鳥教練的共同教導,是要切腹謝罪的。

拼了命的努力總算有點回應,她真的不算什麽紫微星選手,入門慢,問題多,花式摔。但後期領悟力強,一旦穩紮穩打下來,進步得比誰都快。

用謝西池的話來說,就是笨鳥一直飛,也能飛得很高。當時因為這句笨鳥,兩人差點在雪道上又打一架。

為了和諧社會,也因為男朋友總是很忙,柳桃枝還是進了澤老的團課大隊學平花,剩下時間都是一峰帶她練刻滑。

一峰的教學就很中規中矩,不講段子也不罵人,全程心平氣和,“注意了後刃掃雪,來崩住腳踝發力,別蹬腿,好刃起來了。很好,往後倒,讓刃帶着板子走,好保持。走前刃,再倒多一些,這就對了。”

“行了,刃走得差不多了,我們試試低姿态摸雪。先做前刃,胸部盡力往前腿大腿那靠,重心放在板裏,跨往前刃壓。”

柳桃枝前面幾個刃低姿态是做出來了,老毛病依舊定時發作,左手一靠近雪面就直接躺上去了。

一峰教學經驗豐富,這事也急不來,就像是讀書那會的某些錯題,很怪,一碰到下次還會做錯。自然也沒怪她,耐心地一遍又一遍t糾正她的錯誤動作。

一周過去,折疊姿勢好看多了,一彎腰整個人就僵硬,如同身體在回避這個動作。

為了攻克難關,柳桃枝練得特別刻苦,某天中午就花了十幾分鐘解決午飯,下午扯着一峰教練的衣角就上了雪道。

直到第五趟上山,柳桃枝找了個那個玄而又玄的感覺,有了謝西池在雪道上的影子,整個人大開大合,姿态放松,一個看似随意的彎腰,左手從雪面一拂而過。

其實腦子裏都沒去想剛才一峰教練怎麽說的,就仿佛身體在告訴她能行,就這麽莫名其妙做到了。大概這就是肌肉記憶?

柳桃枝不懂,感覺自己有個虛無的儲蓄罐,摔多了練多了,再去做動作,不需要太多的思考,身體就能給出正确的反饋。

她換了好幾次刃都成功摸到了雪,自信心緩緩漲高,現在的動作絲滑,那麽姿勢也一定很舒展好看。她停了下來,在雪道邊上一坐,摘了手套,仔仔細細地看着自己的手。

還在不可思議,她真的做到了。

愉悅感一點點從心底浮現而出,雀躍着在指尖跳舞。她好像真的有那麽點天賦,平花和刻滑都可以學得有模有樣。

一峰從她身後滑過來,能感受得到她每個細胞都在散發着快樂因子。

正要鼓掌誇獎,就看到柳桃枝“唰”一下站了起來,直接放了直板,調整開放站姿,聽到他的聲音頭也沒回,就留下句,“一峰教練今年就倒這裏吧,辛苦您了!再見了你嘞。”

她頭盔上的熊耳朵迎風飄揚,抖着抖着就消失在了視野裏。

辛苦他了,倒是給個正臉道謝啊!再見說得比辛苦真情實意多了。

一看就知道去找誰求誇獎了。怎麽了,助教的誇獎就不是誇獎是吧。

打工人一峰心平氣和地戳開池哥的頭像,結算加班費與精神損失費,得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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