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坦白這事

第64章 坦白這事

柳桃枝一路往山下滑, 是從未有過的高速度,摸雪動作行雲流水, 刃立得高而穩。到了雪場大廳,迅速下了固定器,雪鏡護臉都沒摘,直接穿着雪鞋,抱着雪板風風火火地往俱樂部跑去。

滿腦子都是想把自己能摸到雪的喜悅分享給謝假池。

她在教練休息室轉了圈沒找到人,話說回來,他好像平時就不愛呆在這,總是神出鬼沒的,簡直就不像個正經教練。仔細想, 誰家教練不帶學員啊, 難道這就是大佬特權。

最後是在電梯間找到的人,柳桃枝忽略了謝西池身上的西裝, 摘掉頭盔、雪鏡與護臉, 挂在自己手上,直接撲了上去, “謝假池, 我跟你說!我現在刻滑摸雪賊溜, 不信你去問一峰。”

然後挂在那不動了, 就眼巴巴望着他求誇獎。

謝西池剛出電梯, 看着女朋友忽閃忽閃的晶亮杏眸, 唇角不着痕跡地勾了勾,下一秒就恢複成冰山狀,移開目光, 用沒什麽起伏的語氣對劉律師說,“辛苦了, 劉律,接下來這幾個月就要麻煩你了。”

求表揚失敗,柳桃枝松了手,礙于有第三個人在,忍了忍脾氣。

劉律師當初也幫過自己,雖然沒打官司,選擇了庭外調解,但對方賠了很大一筆錢,讓她換了塊全新的粉雪板,功不可沒。

她對着律師友好地笑了笑,後者也非常有禮貌地回應,說了一兩句場面話,微微彎了腰告辭。

被這麽些小插曲打斷,分享欲熄滅,她無聲地罵着他沒有心,大豬蹄子忙起來就忘了自己有個女朋友在。不管他了,下次再興沖沖跑過來她就是另一只大豬蹄子。

柳桃枝抱着她的裝備,徑直往大廳走。

謝西池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想說什麽?剛才有人在沒聽清。”

“你真心想聽?”

“嗯。”

柳桃枝眼睛再次一亮,與之一同點燃的還有她滿腔的喜悅,蜂擁而來。

“我跟你說,你現在玩兒刻滑平花都很厲害,澤老還誇我呢,說我簡直如魚得水,如沐春風,如花似玉,如膠似漆。”

“繼續,還有如什麽。”

“……如花似玉,如來佛祖?完了,我的詞彙量到頭了,好像個文盲。”

謝西池沒順着成語接龍說下去,剛才在觀光電梯上就注意到了她急匆匆跑了過來,摘了礙眼的裝備後,露出的一張臉紅撲撲的。

她人挂上來,離得那麽近,能看深黑色的睫毛輕輕顫動這,小巧的鼻尖上熱出了汗珠,從她身上飄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清爽桃子味。從哪來的?是她的沐浴露還是什麽,好像以前她身上就有這味道。

這麽一分神就忘了要說什麽,他随意地接了句,“沒有的事,你一直很厲害。”

柳桃滿臉狐疑,“什麽?”

謝西池松了下領口,解開兩顆扣,從口袋掏出手機,給她看一峰發來的視頻。簡單地處理過,上面記錄着近段時間她每一個微小的進步。在她眼皮子底下,他把這段視頻放在了他公開的個人短視頻上。

一連串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滑雪vlog,從雁城旱雪滑道推坡磕磕碰碰,至舊疆高級道一鏡到底的流暢滑行,再到最近的平花練習,以及順利做出刻滑摸雪動作,從頭到尾完整清晰地複刻在他的賬號裏。

底下的評論已經從滿屏的哈哈哈,轉變為感嘆唏噓。

滑雪與其他極限運動一樣,講究循序漸進。天才有萬千之一的概率,或者他們第一天就學會了換刃,一周就能上高級道玩兒刻滑,但滑得好看,滑得令人拍手叫絕是另外回事。

大佬,應該說絕大部分排得上號的大佬的技藝,都是用一遍又遍的失敗在雪道上堆積起來的。

有句話放在哪都準确:時間是最公平的法則,從不偏袒任何人。盡管去努力,時間會給你開滿花的果。

如此感人淚下的氛圍,柳桃枝再次擡眸望着他,雙手拉着男人的胳膊往下拽,意圖明顯,剛才距離太遠她也沒聽清,或者是嫌棄他誇得太過敷衍,等他重誇。

“剛誇過你很厲害了。”看她不滿意的想找個人啄的小表情,謝西池眼睫垂落,再次壓住嘴角,“這才剛刻滑入門就想要獎勵?別急,等你贏了比賽就給你。”

這魔鬼又在放胡蘿蔔吊毛驢了。可惡,她就是那只好騙又容易上鈎的毛驢。

她飛速瞪了一眼,嘴唇一抿,臉頰鼓起。

謝西池擡手把她雪服領子壓低,掐了下她的臉,注意到與以往不同的小細節,他的大拇指落在她唇邊,“今天塗了口紅?”

“沒有,就是帶了點色的護唇膏。”

“桃子味很重。”

“啊?”柳桃枝不明白天怎麽就聊到這了,“這個唇膏不是桃子味的。”

“能親嗎。”謝西池嗓音懶散,眸子微沉,裏面裝着的意圖是清晰可見的直接:他想自己試試是什麽味的。

柳桃枝被問得暫時失去了語言功能,小腿往後一縮,剛撤了半步,腰就被完全攬住。

也不需要多用力,謝西池一只手繞過她的背後,輕輕松松就把她半抱了起來,擁入懷中,淺嘗辄止。嗓音暗啞了幾分,“還真不是,怎麽有股布丁味?”

就是布丁味的唇膏啊,不過,重點是研究唇膏什麽味的?

“你怎麽亂來啊,這裏可是公共場合!會被人看到的。”柳桃枝窒息了一瞬,觸電般往後退,捂着嘴小聲抗議。

“看到就看到,這又不犯法。”他撫平西裝上的褶皺,輕描淡寫地回。

“你怎麽這麽霸道啊?”

“這也是和你學的。”

“……”

不就是前段時間怕他亂跑安了個定位,他怎麽記得這麽記仇。

有點記仇,還霸道得還有點可愛。

柳桃枝遠離了下男朋友,怕自己動不動就化了。

什麽求誇獎在此刻早被她忘到了九霄雲外,臉上不自然的紅早蔓延到了耳根後。

離高速平花神功大成還很遠,趁熱打鐵,謝西池換好雪服,把他心愛的首席大學員再次帶到了雪道上。

沒有廢話,直奔主題,“來讓我看看你的低姿态摸雪。”

還處在男朋友真香狀态的柳桃枝喜滋滋地照做。

謝西池的神情隐在雪鏡後,看了她滑了幾個刃,嗓音透過護臉,顯得不太有感情:“不錯,速度可以再提。”

第二天也是如此,謝西池舉着相機,跟在她身後,“基礎滑行你已經很熟練了,別怕摔,刃還可以立得更高。保持穩定,滑行過程總試着控制方向,往左側劃彎。”

在教學機器的指導下,柳桃枝解鎖了滑行控t制。

第五天,謝西池:“今天上陡坡多滑兩趟,糾正你這兩天老愛蹬腿的毛病。下午去澤老那練壓板頭接內轉180°Nose Roll。”

柳桃枝鞏固了滑雪平衡與平花技巧。

第六天,謝西池:“來試試滑行過程過跳起來,速度會有這麽一點快,別怕,我就在下面接着你。”

柳桃枝解鎖高速跳躍失敗,獲得下次繼續努力成就。

……

千鳥學員團大部隊一次次從高級道路過,再次在雪道上看到桃子在到處打滾,像是要滾遍雪場的每一個角落。群裏又開始流傳着柳桃枝地獄式教學的傳說,從學員到教練都在心疼她。

而柳桃枝本枝恨不得晚上都穿着雪板睡雪道上,做夢都在死命刻,死命蹦,哪有時間看群啊。

兩周後,柳桃枝在高速滑行中拉起板頭做了個組合滑行,板頭拉起的瞬間,她就知道不太對勁,跳得有點低了,硬着頭皮發力擰雪板,落下去姿勢沒能調整過來,下意識擺好迎接地面的安全姿勢。

緊接着一聲悶響,人又趴在學面上摔了,雪服上的裝飾小熊都裂了開來,往外飛了半米。

謝西池看她自己爬起來了,下了雪板去撿她掉在雪道上的裝備。

別看她起身快,那都是習慣性動作,實際上就坐在雪道上,慢慢挪着雪板在走神。

她真的有必要這麽拼?又不是要參加來年的冬季奧運會。

“還不起來?”謝西池靠過去,手裏抓着她的小熊,“想這麽久,想什麽呢,又在思考人生?”

柳桃枝仰頭,看着他黑乎乎的雪鏡,什麽都看不出來,對他伸手。

謝西池彎腰,想拉她起身,結果自己被拽了下去。

穿着雪鞋近一米九的男人被她輕輕松松推倒,“不對勁,怎麽想都不對勁。你也不缺那萬把塊錢,那為什麽要盯着我這麽訓練?這訓練強度比我當年高考還離譜。”

她一邊念叨着,一邊摘下了他的雪鏡護臉。

盯着謝西池的臉看了半響,柳桃枝眯了眯眼,下結論,“你有問題。”

謝西池全程沒反抗,坐起來拍掉身上雪,喊她,“桃木。”

“你再喊這個,我不介意在這裏開戰的。”

“……桃桃,你不想體驗下登上領獎臺是什麽感受嗎?”

“感覺挺尴尬的,我社死星人。拿不到名次就拿不到吧,從小就是給人當陪襯的存在,這一點也不影響我蒙上被子睡大覺。”

“……”

看着男朋友無語的表情,柳桃枝決定賣他一個面子,“好吧,其實也是有這麽點想的。”

“這次平花比賽和雪場辦的不太一樣,也沒有其他賽事影響,報名的人有點多。”謝西池看着她疑惑的眼神,解釋,“要拿名次比較難,一些別的雪場新人也來了。大部分人想混個臉熟,以後當博主帶貨,或者考證當教練都是個不錯的選擇。這些人說是新人,可能也有兩三個雪季的積累,有一定技巧,都能算得上老手。”

在她臉上完全沒有沮喪的痕跡。

柳桃枝反而展顏一笑,“那我贏過他們是不是證明我超棒的,以後回雁城和朋友們吃飯還能吹牛逼。反過來說,打不過也正常吧,這才是我的第一個雪季。而且今年冬天我感覺已經收獲滿滿,我現在都能接到私單了,之後回去就是宅家裏都不怕會餓死了。”

這種心态也不錯,但是這次比賽對他來說意義重大。

謝西池垂眼看她,好聲好氣商量。“你要是拿到名次上臺,我就陪你回去過年好不好?”

“真的?”看着他點頭,柳桃枝喜笑顏開了沒幾秒,表情一收,“謝假池你現在好像資本家啊,就像我以前的領導一樣。給一顆甜棗再來一棒子,一切行動都是為了牛馬自願加班。”

資本家本家良心痛了一瞬,也只那麽一瞬。

謝西池摘下雪鏡,眉眼溫和,嗓音也輕柔,“我讓你加班了加班的好像是我,又出錢又出力,還得哄人參賽。”

聲線微啞,帶着淺淺的倦意。

這就屬于犯規了,胡蘿蔔渡上了層金邊,會閃光,那就不得不啃了。

就知道用這招拿捏她。

柳桃枝直接投降,但帶着氣,“啊對對對,沒有加班。只不過你說的那些話,就像掉在牛馬面前的胡蘿蔔,一波波給我設置人生小目标。又香又甜的胡蘿蔔耶,這是要饞死誰?可惡,資本就是這麽積累起來的。”

怨念這麽大?

謝西池這才想起來她還仇富來着,回憶起兩人初見那會,為了隐瞞自己的身份扯了一堆有的沒的,債越積越多,也越想越燒心。

和她坦白這事,道阻且長,隔着城牆。

他支起身,拍拍她的小腿,“閑聊到此結束,我還指望你給我回本呢。這次平花比賽不光設有獎金,還有獎品。看不上獎金,那期待下這次的獎品,行不?”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都是你出錢啊?”

“對。”

“萬惡的資本家,狠起來自己員工的錢都壓榨。”她罵罵咧咧地起身,訓練去了。

謝西池:“……”

他怎麽又挨上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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