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6章 第 6 章
“不會,因為我知道夫君是個什麽樣的人。”許知微像是看不見她眼底的得意,依舊笑得溫婉。
“林姑娘之前救過我夫君一回,于情于理也算是我半個恩人,就算夫君不說,我也會讓他幫忙多照顧林姑娘一下,畢竟林姑娘年齡小,我看見了就像瞧見了家中小妹無二。”
許知微清楚有很多人都認為她配不上池宴,即便如此,她仍成了池宴的妻,這對她而言便足夠了。
很快,女客這邊林淼思所做的那首詩傳到了男客那邊。
安伯侯世子正拿着手抄的詩湊到池宴面前,笑得擠眉弄眼,“池兄,你覺得這首詩做得如何。”
池宴指腹摩挲着瑩潤的酒樽邊緣,緩緩出聲道:“尚可。”
他的回答倒是讓安伯侯世子挑了挑眉,笑得越發促狹暧昧,“能在你那麽個大文豪嘴裏聽到‘尚可’兩個字可真是不容易,我還聽說這首詩是你帶回來的那位林姑娘所做,我又知道你向來喜好才女,池兄,你這可就有些不厚道了。”
另一個人也笑着附和,“如果我是池兄,我遇到那麽個有才華又有美貌的女子,定然也得要金屋藏嬌。”
骨指驟然用力捏得杯盞破裂的池宴目光淩厲泛着寒意掃過去,“姑娘家的名節豈是你們能拿來随意開玩笑的,不說我已娶妻,即便我沒有娶妻,也斷然不允許這種肆意将我和另一個姑娘捆綁之言。”
安伯侯世子對上他冷下來的眉眼,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滿的嘟哝起來,“我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至于嗎。”
池宴接過帕子,斯條慢理地清理着被酒水弄髒的手,語氣雖平淡,卻壓迫感十足,“所謂的玩笑話是建立在彼此都認為合适的尺度上,是善意玩笑,而不是你們這種為滿足自己私欲,令當事者不舒服,感到冒犯的玩笑。”
“我不希望我的夫人聽到這些捕風捉影的話,從而影響到心情。”
“什麽夫人,雖然我們都知道池兄你是個重諾守信之人,但你也不能這樣搭上自己的一輩子啊。”安伯侯世子實在忍不住低頭嘀咕。
“誰不知道你娶的那位夫人不但出身小門小戶滿臉窮酸,不但善妒不給你納妾,就連曲水流觞都不會玩,簡直比我府上的丫鬟還不如。”
筵宴在下午才開席,中間便是各家拉關系相互介紹攀關系,或是交好之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着時下流行的才子佳人風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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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縷幽魂被她們排擠在外的許知微待在角落裏喝完了一壺茶水後,便打算出來走走,也好逃離無人和她說話的煩悶。
只是在的是別人家府邸,若是走遠了,或是走到不該去的地方,又難免會惹來不該惹的禍端。
她過來的時候,記得前面有一處荷塘,那兒倒是個納涼避暑的好地方,關鍵是人少。
有風卷起湖邊蘆葦,葉卷雲舒,迎來清香陣陣。
見到那麽一大片荷葉,連心底的煩躁和憋悶都會随着被風治愈撫平。
正打算去折一片荷葉用來遮陽的許知微在望向某處時,瞳孔猛縮,又帶着隐約的歡喜。
夫君怎麽會在這裏?
雙手負後,臨湖而立的池宴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時,轉過身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頭,随後又轉回去,靜靜地看着湖面上的荷花。
碧綠的荷葉鋪滿池塘,又随着風輕輕搖曳,婆娑起舞,一如她起伏的心湖漣漪。
許知微壓下心湖雀躍而奔的高興,邁着自己學了很久,才學會的淑女步伐來到他旁邊,生怕自己擾了他獨處的興致,只能小聲地說,“這裏的荷花開得極好,倒是适合游湖。”
“你喜歡荷花。”池宴掀簾看了她一眼,問。
沒有想到自己随口說的一句話能得到回應的許知微快要壓抑不知內心的雀躍,臉頰泛紅地垂下頭,“自然是喜歡的。”
她覺得自己喜歡荷花的回答太單調了,思考了下,又回,“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它能在逆境中不屈的往上掙紮生長,開出絢爛高潔的花,又不會同其它花兒驕傲自滿,始終保持着它謙虛淡泊的品質,對比于荷花本身,我更喜歡它在無論多惡劣的環境裏都能保持高潔清廉的本性。”
許知微說完,又很坎坷地偷偷望向他,并琢磨着剛才自己說的話是否有哪裏不對,何處出了錯。
以至于在等待的過程中,許知微總是格外的煎熬,連過于安靜的周圍都令她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城西有一處荷花也開得不錯,平日裏得閑正好合适賞心。” 池宴瞥見她泛白的臉色,擡腳往邊上的涼亭走去,“可是不習慣這種場合。”
跟在後面的許知微咬着下唇,輕輕搖頭,“許是還不太習慣吧。”
這是她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還是在沒有婆婆帶着介紹認人,難免會露出膽怯之意,更擔心自己有哪裏做得不好的地方,讓她們又一次嘲笑池晏娶了自己那麽個上得臺面的夫人。
“你是我的夫人,不需要刻意奉承的讨好任何人。”池宴将裝着魚食的魚盆遞到她左手旁。
“嗯。”許知微抓起幾顆魚食扔進池塘裏,低頭看着貪嘴兒的錦鯉一窩蜂的湧過來。
“夫君是怎麽想到,今日要帶我來參加壽宴的。”這個問題她從昨晚上思考到了現在,結果越是思考腦子越是要打結,畢竟之前的她,從未出席過任何宴會。
池宴看了她一眼,說道:“陳大人算是我半個恩師。”
“那我等下可要去拜見一下?”許知微手裏空了,正準備去拿魚食時,不小心碰到了他同樣伸來的手。
兩只手碰到的那一刻,許知微像是被滾燙的熱油濺到一樣,羞澀得迅速将手拿開。
他們之間最親密的事不知做了多少回,可那麽簡單的,稱得上是無心的一個觸碰,仍讓許知微的本就動蕩的心湖再次被人扔進一顆小石子,泛起層層漣漪。
或許,今天的壽宴也沒有她想的那麽糟糕。
快要開席了,許知微才俯身告退。
尚未走遠,只見原本平靜的綠蘿紗帳突然被利器破開一道猙獰的口子,随着竹筏靠岸。
是撐着竹筏的花匠正抱着剛摘下的一大筐沾露荷花,從竹筏上跳下來。
粉白凝珠的荷花和碧綠的荷葉擁擠成嬌,嬌嫩的花瓣顫顫生香,熠熠生輝。
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的許知微轉過身要走時,花匠出了聲,問,“夫人的夫家可是姓池。”
許知微遲疑了一下,緩緩點頭。
“那就對了。”說着,花匠從籮筐裏抽出幾支荷花,用荷葉包好捆成花束遞過去。
“這是剛才一位姓池的大人讓我拿來給你的,還說了一句什麽,池蓮自在香,綠蘿紗,呀,都怪小的記性不好,忘記了。”
這花,是夫君特意讓人送來給她的?
這一刻的許知微像是被憑空而來的歡喜砸得暈了頭,連呼吸都急促起來,更懷疑是不是今兒太熱,導致她中了暑氣才會産生的幻覺。
“池夫人?”花匠見她遲遲沒有伸手接過,才忍不住出聲。
“多謝小哥。”接過荷花的許知微解下腰間的錢袋子遞過去時,花匠已經背着竹筐裏剩下的荷花走遠了。
若非懷裏的荷花是真實存在的,許知微都要懷疑剛才只是一個夢。
一個由她臆想而出的美夢。
許知微捧着荷花,将臉埋進去深吸了一口荷花的清香,嘴角的笑意止不住上揚。
或許,夫君也有一點兒喜歡她的吧。
回去時,坐在馬車裏的許知微正抱着一大捧荷花在懷裏,t生怕馬車突如其來的颠簸碰壞了他送給自己的花。
荷花放在花瓶裏悉心養護也不過多活日,若是将其制成幹花,能保存的時間更久。
不知道她哪來的荷花的林淼思羨慕的盯着她懷裏抱着的一捧荷花,問道:“嫂子,你哪裏來的荷花,可真好看。”
許知微擡起的餘光不經意間落在只要有空閑,便手不釋卷的男人身上,耳根悄然染上一抹春日薄緋,嗓音溫潤似浸泡在溫泉水裏的玉石,“自是夫君送的。”
林淼思聞言,頓時佯裝生氣地鼓起兩邊的腮幫子就要去拉池宴的手,“池大哥你給嫂子送了荷花卻不給我送,我可得要生氣了,都說女人如衣服,朋友如手足,池大哥你怎麽能那麽對你的手足。”
許知微抽出一支荷花遞給她,不贊同她的詭辯,“朋友雖如手足,可人斷了手足仍能自活,人若是沒有了衣服遮體,寒冬臘月裏豈不是得要活活凍死。”
若是換成往日,她興許不會如此咄咄逼人,只會垂下眼眸黯然神傷,可她今日莫名的升起了一絲底氣。
來自他送了荷花後給自己的底氣,得知他心裏或許也有一絲喜歡自己的底氣。
“你若是喜歡,可以去讓小厮給你摘。”池宴抽回手,淡淡地拒絕。
“不行,嫂子的是你送的,我也要你送,要不然你就是不把我當朋友看了。”
這時,行駛得好好的馬車猛地一個颠簸,本就坐不穩的許知微更是不受控制的往前摔去,因為要護住懷裏的荷花,導致額頭重重磕到大紅酸枝木小幾邊凸出的一個角。
還沒等她從撞擊的眩暈感中回過神,耳畔旁先傳來林淼思甜滋滋地炫耀聲,“這一次得要謝謝池大哥啦,要不是你及時拉我一把,我肯定得要摔出去。”
林淼思劫後餘生的拍着起伏不定的胸口,顯然是被吓壞了。
一縷碎發散下的許知微擡起頭,撞入眼球的一幕正是因為馬車動蕩而選擇第一時間拉住林淼思,防止她摔到的池宴。
對比于她的狼狽,林淼思稱得上毫發無損,人更是近乎坐進了池宴的懷裏。
池宴松開握住她的手,目光落在額頭被磕出血的許知微,眉頭緊鎖地朝着趕車的二福道,“去最近的醫館。”
被推開後的林淼思這才注意到額頭磕到桌角出血的許知微,愧疚得不行,“嫂子你怎麽那麽不小心啊,摔得疼不疼啊,也怪我,要不是我沒有坐穩也不會差點摔出去,這樣池大哥就能及時拉住嫂子了。”
咬着舌尖忍着心髒酸脹不适的許知微用帕子捂住傷口,扯着嘴角擠出一抹笑,“我沒事,等下回去上點藥就好了。”
“怎麽會沒事,要是嫂子你不小心落疤了怎麽辦。”林淼思聳下眉眼,鼻翼抽搦泛着委屈,“都怪我,要不是我,池大哥肯定能第一時間拉住嫂子,這樣也不會害得嫂子受傷了。”
池宴歉意的解釋道:“我剛才以為左手邊的是你。”
“夫君你不用解釋,知微明白的。”
明白一個人下意識的反應完全是出自于本能,是做不了任何假的。
也讓前面因為一捧花,認為他興許也喜歡自己的她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