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第 13 章
許知微拿着斷裂掉下來的祈福帶回來後,就渾渾噩噩地躲進房間裏,像只受傷後獨自舔舐傷口的幼獸,即使在難受也隐忍着不發出嗚咽聲。
她想要說服自己上面的字不是池宴所寫,可是她又怎麽會認錯池宴的字跡啊!
“夫人怎麽了?”門外的棠梨壓低聲音問道。
明月搖了搖頭,“不知道,夫人去了那姻緣樹一趟回來後就變成了這樣,可能是心情不好吧。”
棠梨認為很對的點頭,“也是,換誰遇到那種事都會心情不好,當時夫人就應該把那條紅繩系得更緊一些才對,這樣也就不會掉下來了。”
她們自以為壓低了的說話聲,實際上正一字不落的傳到許知微的耳邊,但她并不在意,只是把自己封閉在了屬于自己的世界中。
七月份的陣雨比起六月份只多不少,前一秒還是萬裏無雲的大好晴天,下一秒已是烏雲遮日,狂風滾滾。
從小佛堂出來的許知微走到一半,就遇了落雨,提起裙擺就往邊上屋檐下躲雨。
她跑得雖然快,衣服仍是被雨水打濕了大片,從而突出身體的曲線輪廓,好在因為下雨,周圍沒有什麽人往來。
頭發也濕成一绺绺的許知微正準備擡起袖子,用手擰幹多餘的水分時,身後突兀地傳來了男人的笑聲,吓得她險些連心髒都要驟然停歇,縷縷寒氣順着腳心直往椎骨裏鑽。
“這不是嫂子嗎,怎麽一個人在寺廟裏啊,我大哥呢。”從屋裏推開門的男人笑得暧昧地朝她吹了聲口哨,目光更是直勾勾的,毫不掩飾的停留在她曲線突出的位置。
“我大哥也真是的,怎麽都沒有半分憐香惜玉的心,舍得将嫂子扔在這,要是我,我可舍不得。”
“你怎麽在這裏。”許知微擡起頭,對上池淌那毫不掩飾的赤//裸目光,羞憤惱怒地擡起手捂住胸口的位置,腳步逐漸拉開,“二爺,我是你大嫂,還望你自重。”
“自重”和“嫂子”兩字她咬得格外的重,也在提醒着他和自己的身份。
“大嫂都能出現在這裏,我出現在這裏難道很奇怪嗎。”從屋裏走出來的池淌自诩風流的倚門搖扇,挑眉邪笑,“我只不過是多看了嫂子一眼,又沒有做出任何出閣的舉動,嫂子怎麽就生氣了,嫂子未免也太小氣一點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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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這外面下那麽大的雨,嫂子穿那麽輕薄的衣服出來,就不怕着了風寒,我屋裏頭還有件幹淨的衣服,嫂子要不要進來暖和一下。”
“不用,我的丫鬟馬上回來了。”但願認為是自己多想了的許知微拒絕了他話裏有話的好意。
自己在如何也是他的嫂子,應該,不會的。
“嫂子你不要和我客氣,要不然讓大哥知道我沒有照顧好你,他肯定又要生氣了,上一次大哥對我教訓的長嫂如母我可是歷歷在目的記憶深刻啊。”唇舌間咀嚼出恨意的池淌說着,伸出手就要去拽許知微的胳膊。
“不用了,我丫鬟來了。”渾身繃緊的許知微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連避雨都顧不上的跑出檐下。
見她想走的池淌再度向她逼近,嘴邊挂着和煦純良的笑,“嫂子,你這就有些不厚道了,我這個當小叔子的只是想邀請你進來暖和暖和下身體,嫂子何必那麽避我,我又不會吃人。”
“夫人,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抱着油紙傘跑回來的明月喊出聲後,池淌暗恨地瞪了對方一眼,随後關上木門。
“夫人,二爺怎麽會在玉泉寺啊。”明月舉起傘撐在夫人頭上,眼睛一亮,“是不是姑爺,老夫人讓二爺來接夫人回去的。”
整個身體都在發抖的許知微咬得嘴唇發白,拉着明月的手迅速離開這裏,“今日我見到二爺的事,不要說出去。”
她不知道池淌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他剛才說的那些話,他的眼神都明确的在告訴許知微。
這不是一個小叔子看嫂子的眼神,更像是恩客看待價而沽的貨物。
明月雖不懂,仍是點了點頭,不過心裏還是有些失望。
她還以為是姑爺讓二爺來接夫人回去的呢,畢竟寺廟裏哪裏比得上府裏。
回到院子後的許知微立馬将自己鎖在房間裏,解下身上被雨水打濕的衣服後,鑽進幹燥的被窩裏把自己緊緊摟成一團,才能攝取到一絲令她心安的暖意。
要不是明月突然出現,他是不是要拉自己進屋子裏了。
這個可怖的念頭一浮現,就被許知瑤自欺欺人的咬着手指頭否認。
不會的,自己在如何也是他的嫂子。
好像嫂子這個身份像免死金牌一樣,才能讓她稍稍心安。
夏日的雨總是來得及,去得也快,臨到傍晚天空已然放晴,幾縷陽光争先恐後的從雲層裏探出頭來,照得水波潋滟成湖。
随着山澗晨霧升,寺廟梵音鐘聲響起。
棠梨端着早飯進來前先敲了門,等得了回應後才推門進來,見到往常這個點早就起的夫人仍坐在床上,就連頭發都未挽,遂問道:“夫人,你今日還要去佛堂嗎。”
盤腿坐在床上,整個腦袋暈乎乎,似是昨日淋了雨又受到驚吓後導致的着涼,連鼻子都有些堵的許知微想要說不去,腦海中又突兀地想起劉嬷嬷說的那些話。
她是不是真的心不誠,所以在她成婚那麽久之後,佛祖都沒有賜給她一個孩子。
若是她有了個孩子,她和夫君的關系是否能回到從前,婆婆是不是也不會在往夫君的屋裏塞人。
只是昨日遇到了池淌後,許知微不敢在往香客少的地方走,生怕又碰上他該怎麽辦,連去佛堂時,都會讓棠梨,明月守在門外。
草木皆非了一連幾天後,許知微都沒有在遇到池淌後,那顆一直高高懸起的心終于是往下放了。
想來那天應該只是個意外,而且也過去那麽多天了,他應該早就下山了。
更何況,自己怎麽都算是他嫂子。
“夫人,這一次真的不需要奴婢陪你去佛堂了嗎?”正在打掃院子的棠梨問道。
“我自己去就行了,今日山下有廟會,很是熱鬧,你們就不想去玩嗎。”許知微今日穿了件水色半臂白玉蘭長裙,因在寺廟裏吃得過于清淡,人又擔驚受怕好些天,整個人更顯削瘦若空谷幽蘭,總讓人擔心山口上的風在大一點,是否會将她給吹走了。
她們本就是個喜歡熱鬧的,自己讓她們陪自己在寺廟裏清修就夠對不起她們了。
棠梨誠懇地點頭,“想是想,要不夫人你今天也和我們一起逛廟會吧。”
“不了,要是佛祖見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難保認為我心不誠。”許知微笑着點了下棠梨的額頭,“你今天和明月好好玩,到時候我可得要你們兩個告訴我廟會上的熱鬧。”
“要是遇到好吃的,在給我帶上一份就更好不過。”她在未出閣前就重口欲,尤愛甜食,只是在嫁入池家後,她擔心會遭了婆家恥笑她好吃貪嘴,說她連最低等的口腹之欲都改不了,果真是出身小門小戶,改不了窮酸本性。
她的院裏倒是每日都會送來廚房新做的糕點,但她即使在想吃,也最多是吃一塊,連那一塊都要含在唇舌間咀嚼許久,直到那抹甜味逐漸消失了,才舍得咽下這一小口。t
“好!夫人你就等着吧,奴婢一定給買廟會上最好吃的糕點回來!”
直到目送了明月,棠梨兩人高興得手牽手下山後,許知微才收回目光,随後擡腳往小佛堂走去。
小福堂建在齋寝的另一邊,從這裏走過去要穿過一條長長的竹林。
許是今日山下有廟會的原因,今日來寺廟祈福的人不多,周圍更顯冷清。
小佛堂不大,它又分了一個大佛堂,一個小佛堂。
大佛堂用來誦經,小佛堂用來抄寫經書。
許知微喜靜,每一次去的就是小佛堂,對比于誦經求佛,她認為親手抄寫經書更為心誠,只是她今日進入小佛堂之時,右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一跳。
應當是自己想多了,佛堂重地,又豈會出事。
不知不覺中,窗外的陽光被烏雲遮住,蒙蒙的細雨跟着落下,原本溫度合宜的室內溫度驟然下降,泛起了縷縷寒意。
坐在案幾前,抄寫經書抄得手腕酸脹的許知微擱下筆,正準備揉一下手腕,并休息一下時,佛堂外間的門突然被人打開,又猛地合上。
屋內點燃的蠟燭被風吹滅,偌大的佛堂裏頃刻間只剩下一片漆黑。
一道獨屬于男人的沉重腳步聲亦随之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