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第 54 章
棠梨看着姑爺抱着已經燒得面目全非的夫人從裏面跑出來時, 擡手摸了一下臉頰,原來臉上不知不覺中早已淌濕了滿臉的淚。
她想,夫人應該是走了。
其實她早就料想夫人終有一天會走, 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會那麽早到來, 更沒有想到夫人真的會那麽狠心的連剛出生的小公子都不要。
棠梨擡手擦走臉上的淚水,走過來安慰道:“姑爺,夫人已經走了, 還請節哀順變, 夫人要是還在, 她肯定不願意看見你這個樣子。”
“誰說她走了!她只是睡着了, 等她醒過來就好了。”雙眼纏滿蛛網血絲的池宴像是失了魂一樣宛如癫狂的抱着懷裏的女人, 好像只有抱着懷裏的人, 才能感覺到她沒有離開自己, 她只是暫時困了,想要睡上一覺。
“噓, 你們小點聲,不要打擾到知知睡覺。”
是的, 她只是睡着了, 等晚一點她就會醒過來,然後像小時候那樣喊他一聲“池哥哥”,才不會那麽殘忍的離開自己。
張了張嘴的宋眠想要說些什麽,但是話轉到了舌尖上又一個字都吐不出,畢竟任誰發生了這種事情, 都得要半瘋。
許是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原本晴朗的上空漸漸凝集了烏雲, 烏雲聚攏後,是一滴接着一滴的雨水打落下來。
原本燒得紅透半邊天的火勢漸漸的小了, 滾滾白煙沖上天空,宛如雲霄翻滾。
就連這一場雨,都一落,落了七日之久,像是在悼念逝去的花朵。
“姑爺,就算你在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小少爺是無辜的啊,難道你想要讓少爺剛失去親娘又失去父親嗎。”抱着孩子闖進來的棠梨不忍的看着不吃不喝抱着夫人屍首不放的姑爺,鼻頭酸澀得厲害。
好在天涼,要是在抱下去,屍體都得臭了。
偶爾看見哭得不停的小少爺和萎靡不振得下一秒就要随之而去的姑爺時,棠梨也會在心裏痛斥夫人的狠心,哪怕她知道夫人是無辜的。
池宴聽到她說“孩子”的時候,如一灘死水的眼睛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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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對,他和知知還有孩子。
她怎麽會舍得丢下自己和孩子就走了。
想通後的池宴低下頭看着懷裏燒得面目全非的女人,不在悲戚的雙眼裏帶上了審視。
如果人真的是燒死的,那她的鼻子裏肯定會殘留大量的黑煙,但他懷裏的人明顯沒有,即使一個人睡得再死,也不可能沒有一點反應,而且知知剛生産完不久,她卻絲毫不像。
他原本的疑惑也如蛛網細線般全部連接起來了,最後都在腦海中彙集成一條線,這個人不是知知!
如果她不是知知,那真正的知知又在哪裏,他唯一能肯定的是,一定還活着!
“來人!”
一直守在外面的宋眠聽到大人的聲音時,簡直喜極而泣,以為是大人想通了,趕忙跑進來,“大人,你找小的有什麽事。”
宋眠進來後,在瞧見了滿頭白發的大人,險些給吓了一跳,又想到大人是因為夫人才會一夜白頭,更對那天晚上守夜之人心生怨怼。
但凡那天晚上看顧點,夫人居住的院子也不會着火,更不會葬身火海。
确定懷裏人不是他的知知後,池宴的眼中不在見一絲痛苦的将人推開,大跨步往門外走去。
刺眼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襯得半張臉宛如修羅,漆黑的瞳孔裏陰戾橫生,“給我查清楚顧朝舟最近去了哪裏!現t在人又在哪裏!”
“不,本官親自去找他!”
她在洛陽裏認識的人不多,交好的人更是幾乎沒有,唯一的一個也僅是顧朝舟,他肯定知道知知去了哪裏,因為他不信她真的離開了自己。
說不定她離開了,裏面也有他的手筆!
——
最近心情不好,一連幾日都在酒樓裏抱着酒瓶子喝得醉生夢死顧朝舟聽到有人來找他的時候,勉強的睜開半拉眼皮,打了個酒嗝,“誰啊,打擾到小爺睡覺,小心小爺找你麻煩。”
“顧将軍,我家大人有事找你。”宋眠簡直是要被這沖天的酒氣給熏到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在一瞅他腳邊堆的空酒壺子,呦,數量還不少呢
“嗝。”醉醺醺的顧朝舟打了個酒嗝,身體往後一躺,眯着眼兒,“你家大人是誰,報上名來,小爺得要先看看自己認不認識他。”
“我家大人是………”宋眠的話還沒說完,肩上就落了一只蒼白得幾乎透明的手,扭過頭對上的是那頭令人奪目的白色長發。
池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出去吧。”
“屬下在門外,大人有什麽事可喊屬下。”宋眠猜測大人應該是和顧将軍有話說,便也沒有在裏面久留。
等門合上的那一刻,池宴修長的手指拎起桌上的酒壺,拔掉酒蓋,直接往顧朝舟的頭上澆去。
随着酒水倒盡的酒壺哐當一聲砸地上,而來的是嘲諷的冷笑,“顧将軍,不知道你現在酒醒了沒有。”
突如其來被酒水劈頭蓋臉澆下的顧朝舟滿頭酒意消了近半,擡頭一看,澆自己的人還是自己生怕最厭惡的人,這一刻的他顧不上什麽毆打上司的罪名,雙眼猩紅,攥起拳頭就往他臉上狠狠砸去,“混蛋!畜生!你還知知給我!”
要不是這家夥,知知怎麽會離開!
而且這一走,他們以後說不定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池宴在他揮來第一拳的時候沒有躲開,相反臉上還露出釋然的笑。
“你笑什麽笑,你這種人怎麽還配笑!”顧朝舟被他這一笑,簡直給笑得心裏發毛,這時才注意到他全白了的頭發。
這人,該不會是瘋了吧!!!
指尖撫摸上被打偏了的左臉的池宴偏過頭,吐出嘴裏的污血,漆黑的眼裏全是如一灘死水的死寂,“打吧,如果你打我能讓你心情好點,我絕對不會還手。”
牙根咬得發緊的顧朝舟對上他的這張臉,原本想要揍爛他那張臉的拳頭收回了,對地狠狠啐罵了一聲,幽深的瞳孔裏是漫天的恨意,“呵,你別以為小爺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以為害死知知,想要讓我打你幾拳就能減輕你的贖罪感,我告訴你,想都不要想!”
“像你這種人,就應該一輩子活在愧疚感中贖罪。”
池宴見他要走,連忙伸手拽過他的手腕,“她沒死是不是,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裏!”
顧朝舟垂眸冷笑,一把甩開他手,譏諷不已,“呵,她不是死了嗎,就死在七天前的那場火災裏,你想要問我怎麽死的,你身為她的丈夫不應該是在清楚不過嗎。”
“不,她沒有死!你休想騙我!”痛苦得像是肢體如木板寸寸裂開的池宴緊緊咬住牙關,也壓下湧上喉間的腥甜。
知知說過會永遠陪他的,又怎麽會舍得離開他和孩子,所以他一定是在說謊!
“怎麽,這人活着的時候你不好好珍惜,現在人不在了,又來裝什麽深情的大尾巴狼,姓池的,你可真讓我感到惡心,也難怪知知寧死,她都不願意留在你身邊,因為像你這種人,根本配不上她!”如今的顧朝舟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知道他哪裏會疼就死命往哪裏戳。
“你知道嗎,知知之前和我說過,她惡心你,惡心到連見你都想要吐的地步,要不是因為你拿她父母來威脅她,她是寧可死都不會來求你的。”
“你不許在說了!”即使知道她從未說過那些話,可落在池宴的耳邊,仍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将他給貫穿得鮮血淋漓。
“你不愛聽,我就偏要說。”顧朝舟惡劣的勾起薄唇,“她不只惡心你,還和我說,她這輩子做過的最錯誤的事情就是認識你,甚至是嫁給你,要不是你欺騙了她,她怎麽會嫁給你,更不會年紀輕輕的就香消玉殒!”
“池宴!你就是個殺人兇手,是你害死了知知!你就應該一輩子活在陰暗的,見不得光的地獄裏給她賠罪!”
守在外面的宋眠聽不清裏面在說什麽,在顧将軍怒火沖天甩門出來後,立馬擡腳走了進去。
待看見撐着桌邊,整個人像是籠罩在一層痛苦絕望氣息中的大人,擔心地問,“大人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池宴擡手擦去嘴邊的血,雙眼如鷹隼的盯着遠去的顧朝舟背影,抓着桌幾邊緣的骨指用力得幾乎崩斷,“給我盯着他,他見了什麽人,去了哪裏,做了什麽都得要和我一一禀告。”
就算顧朝舟剛才表現得在暴怒在痛苦,可他的痛苦和暴怒始終是浮于表面上的,只要風再大就能吹散得徹底,也正說明了一件事,知知沒事,只是躲在某個地方藏起來了不願意見他。
那麽想要逼一只藏起來的兔子出洞最好的辦法是什麽呢?自然是用兔子最在意的東西引誘。
她在意的東西是什麽?
家人,亦或是顧朝舟,只要一想到這個男人的名字,池宴就仿佛化身成為嫉妒所凝集而成的惡鬼。
他是那麽想的,可是他不希望她在讨厭他了,也不想要在從她的眼裏看見她對自己的厭惡了。
如果他這一次還是用相同的辦法将她逼回來了,他們之間是不是真的再也沒有可能了。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們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
他們應該是和全天底下所有的夫妻一樣恩愛,一樣白頭偕老,相濡以沫才對,而不是她即使回來了,也是兩看兩相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