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第 60 章
池玉緯發現爹爹真的追來後, 連回去的路上都在恍惚走神。
爹爹那麽快就找來了這裏,會不會将他給帶回來,然後他再也見不到娘親了。
不要,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娘親, 他不想要和娘親分開!
懷裏揣着心事,就像是揣了一窩子小兔子的池玉緯走路時沒有注意看路,以至于沒有注意到娘親突然停下, 自己還繼續往前走, 然後突然撞上了一堵牆。
“誰啊。”
“可有撞疼到哪裏。”一道溫柔的男聲驟然在他頭頂上方響起, 也讓池玉緯心裏的戒備感直線拉滿。
許知微看着出現在家門口的男人, 眼眸湧動間難掩詫異, “韓夫子, 你怎麽來了?”
要知道今早上遇到他時, 他剛從藥房裏抓藥出來。
“不好意思,我才剛聽到凝雲香裏發生的事, 你有沒有受傷。”韓意松自然清楚自己出現在這裏有多奇怪,但等他反應過來時, 人已經出現在了這裏。
也懊惱怎麽自己一聽到關于她的事, 就跟個沖動的毛頭小子一樣失了平日的穩重冷靜。
“多謝韓夫子關心,我并沒有什麽大礙,只是吳娘子………”緊咬下唇的許知微想到被強行帶走的吳娘子,她臨走前那個絕望又灰敗的眼睛,心髒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給攥得難以喘息。
她想要幫吳娘子, 又蠢笨得不知道該用什麽法子。
前面她是想過要用錢買他們和吳娘子斷絕關系,可一旦她真的開了口, 對方不但會獅子大開口,還會坐地起價。
何況在這個孝道重于天的時代裏, 她要是真的主動花錢,逼迫人家母女斷絕關系,只怕清水鎮不會在容下她,她也無法幫吳娘子做決定。
提到此事,韓意松忿忿不平地攥緊拳頭,“你放心,吳娘子的事情我們一起想辦法,我不信天底下真就沒有王法可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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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姐姐,我肚子餓了,我們回家吃飯了好不好。”池玉緯連連咳嗽好幾聲,好提醒他們旁邊還有一個人。
而且他很不喜歡這個男人看娘親的眼神,讓他看着就很讨厭。
許知微适才意識到很晚了,邀請道:“韓夫子要不要先在我們家用完飯在回去。”
“不了,我母親還在家中等我。”韓意松搖頭拒絕,“看來只能等下次再品嘗許娘子的手藝了。”
他的話音落在池玉緯的耳邊簡直是如臨大敵,他之前是不是進過娘親的院子,還吃過娘親親手做的飯菜!
“韓夫子,你稍等一下。”許知微想到什麽,随後轉身進了院子。
她進去後,門外就只剩下韓意松和池玉緯二人。
“你是不是喜歡我娘親,我告訴你,娘親她喜歡的人只有我爹爹一個,你是沒有任何機會的。”池玉緯用着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他。
長得沒爹爹高,沒有爹爹好看,看着弱不禁風的只怕風吹就倒,更別提那麽多年還只是個窮酸秀才,如何比得過驚才絕豔的爹爹。
娘親是他和爹爹的,他絕不允許任何人想要搶走娘親!
韓意松教了那麽多年學生,如何能看不出他眼中的敵意因何而來,也不在意他口中的稱呼,反倒是腼腆的紅了臉頰,“我是喜歡許姑娘,但是是君子對于淑女的喜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實屬人之常情t。”
“何況如許娘子這樣的淑女,有君子愛慕不是在正常不過。”他也不認為自己的喜歡有何拿不出手,既是愛慕,何不坦坦蕩蕩的說出來。
池玉緯本意是要他知難而退,他怎麽還表白上了,板着臉故作兇狠的瞪他,“君子是能喜歡淑女,但你喜歡的是我娘親,你這樣和拆散別人家庭的三有什麽區別,我告訴你,我娘親才不會看上你這樣的人。”
“哦,我這樣的人?不知在下在這位小公子的眼中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即使被一個小孩指着鼻子罵了,韓意松依舊沒有動怒,也讓池玉緯有種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早知道會遇到這種人,他就應該多和爹爹學習才行。
這時,許知微也拿着個籃子走了出來,瞥見池玉緯氣得通紅的小臉,不免好奇,“你們在說什麽?”
“不過是在和小友論君子之道罷了。”韓意松看着她遞來的籃子,忙擺手拒絕,“不行,這些東西我不能要。”
許知微不容他拒絕的将籃子強硬的塞進他手裏,“令堂病中,正是需要吃些葷腥才能更好的養身體,我家桃娘也等着夫子處理好家中事務,好盡快回來授課,韓夫子要是執意不肯收,對我來說就是見外了。”
從阿姐身後探出小腦袋的桃娘連連點頭,“夫子,你就收下吧,又不是什麽值錢的吃食,你要是不收,我和阿姐只怕會什麽難安得一晚上都睡不着,難道夫子你忍心讓我和阿姐兩個人一晚上都睡不着嗎。”
“那叫寝食難安。”韓意松無奈的糾正道。
“不都是睡不着嗎。”桃娘反正覺得意思都差不多就行了。
“雖然都是睡不着,不過意思卻大不同。”許知微看向韓意松,“很晚了,夫子你要是在不回去,只怕令堂會擔心的。”
因為許知微和池玉緯心裏都存了事,就連今晚上的一頓飯都吃得沉默寡言。
席間的池玉緯多次想要開口,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不行,與其坐以待斃等着爹爹找過來,還不如他主動出擊。
就在他抓耳撓腮想着怎麽去找爹爹的時候,意外發現了放在牆角的一盆花。
那盆花的顏色像極了将蔚藍色的天空扯下來,強硬的塞到輕薄如紗的花瓣裏。
蹲下身,盯着這盆藍雪花很久的池玉緯忽然出聲,“這花是誰送的?”
“啊,這花啊?是隔壁新搬進來的鄰居送的。”桃娘想到那個人,又忍不住嘟哝了一句,“那人真的是好奇怪。”
桃娘見他那麽晚還要出門,擔憂地喊道:“寶兒,你要去哪裏啊,很晚了,出去不安全。”
“我沒有要出去,只是想要去給花澆下水。”小拳頭偷偷攥緊的池玉緯怎麽忘了,要是他突然去隔壁,說不定會讓娘親懷疑上什麽。
等娘親明天不在家,他在偷偷過去。
至于他為什麽會猜到隔壁新搬來的人是爹爹,自然是因為這盆雪藍花。
娘親喜歡藍色,府上各處都栽滿了藍色的花卉,其中數量最多,開得最茂盛的當屬雪藍花。
許知微吃完飯後就将自己反鎖在屋裏,坐在凳子上垂着眸子,任由落日餘晖灑落周身,構建出一副濃墨重彩。
若非她的睫毛還在微微顫動,只怕都會誤以為她睡着了。
先前那位官爺有句話說得很對,清官難斷家務事,但她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春生回到那個吃人的火坑裏。
既然清官難斷家務事,那讓他們不在是一家人呢?
又或者,讓另一方主動提出斷絕關系。
———
“夫人,這是凝雲香的掌櫃送來的香,如今人就在外頭,說是想要來拜見夫人。”丫鬟将用黃梨木盒裝的幾瓶瓷香雙手捧上。
丫鬟說話時,縣太爺正坐在旁邊喝早茶,聞言擰起眉來,問,“凝雲香的掌櫃可是姓許。”
李夫人睨了他一眼,“她的鋪子最近新出了一款竹香,你不是還誇過清雅出塵嗎。”
像是沒有聽到夫人所說的李縣令将端起的茶放下,兩條粗眉毛糾結成一團,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就說夫人身體不适,不見。”
這下子倒換成李夫人詫異了,“你昨兒個還讓我同那位許娘子交好,今日人家主動上門來了,為何又要說不見?”
“是要你和她交好,但她今日上門肯定是有求于你。”李縣令又端起茶喝上一口,“最近一段時間你就在家稱病,任誰來了都謝絕拜訪。”
其實李縣令做這件事也是心虛得很,生怕他一個做不好得罪了這位太傅夫人該怎麽辦。
特別是回想起,他在不知情前曾垂涎過這位對外宣稱是寡婦的太傅夫人,還好他只是有那個賊心,尚沒有那個膽子。
等在李府大門外的許知微看着進去好一會兒的丫鬟出來了,忙理了理衣上皺褶,準備跟進去時,卻聽見那個丫鬟說,“許掌櫃,我家夫人近日身體抱恙,只怕會過了病氣給你,夫人說等她病好了,在親自邀你上門做客。”
聞言,指甲下意識掐住掌心的許知微心中一緊,“夫人病得可嚴重?”
丫鬟搖了搖頭,回,“夫人只是感染了些小風寒罷了,許掌櫃不必擔心。”
“那就好,既然夫人身子不适,許氏改日再來拜訪。”既然縣令夫人身體抱恙,鎮上還會有其他人,總歸會有一個人能幫到自己的。
可是當許知微一家接着一家前去拜訪時,得到的回答不是夫人不在家,就是透露出對此事的為難,就差明面上說出拒絕二字。
恍惚間,眼前的一幕幕竟和四年前的某個場景相互疊合起來。
不變的,是她依舊那麽的沒用。
兩只手垂在腰側的許知微站在長長的街道一角,恍惚間竟不知道該去哪裏。
“許娘子,下雨了你怎麽還在這裏。”男人溫柔的聲音驟然在耳邊炸開,也讓許知微走遠的思緒逐漸回籠。
直到有雨水不期然飄落到臉上,她才注意到天上落起了雨。
濕潤的雨珠裹挾着潮濕如六月柳絮狂飛亂舞,落在臉上時又蔓延出縷縷涼意,直侵入四肢百骸,五髒六腑。
撐着油紙傘往她那邊靠去的韓意松耳根泛紅,“傘不是很大,許娘子怕是得要和我離得近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