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慶喜公公心裏咯噔一下, 當即給一衆宮人使了個眼色,叫衆人趕緊退避,正所謂非禮勿視, 非禮勿言,不管那兩位如何, 哪裏是宮人們能直勾勾看着的, 還不快走?!

姬未湫這會兒還渾然不知呢,他也不是有意要調戲對方的, 只不過剛好他握着對方的手, 順口誇一誇而已。

他察覺到手心裏的手動了動,是要抽出去的樣子,他轉念一想最近他哥态度太奇怪了,他還是要把荒唐的名聲坐坐實,故而又緊握了那只手, 調侃道:“小心叫我摔着~”

就算是以後要如何, 現在也不能一日千裏嘛。要是他哥一說他,他就突然變得英明神武聰明絕頂起來, 那不顯得以前都是裝出來騙他哥的?那不就是欺君?

荒唐點最多挨兩句訓斥,大不了被打幾下, 欺君最多能挨一萬刀缺一刀, 這個姬未湫還是分得清輕重的。

那只手的主人沒有再掙紮。

姬未湫得寸進尺地扶着對方的手臂,指尖搭在對方的衣袖上, 他忽地有些奇怪地多摸了一下衣袖,喃喃道:“這繡紋……”

這繡紋好生熟悉!圓圓的, 外圍是貌似雜亂無章的線條, 中間有一條蜿蜿蜒蜒粗粗的線條……

姬未湫撒了手,狀似無情地道:“不必你了。小卓, 過來!”

被點名的小卓公公打算硬着頭皮上前,被慶喜公公一把拉住。姬未湫也沒那麽個勇氣真扯了蒙着眼睛的綢帶,放開對方的手臂扭頭就走,人剛跨出去一步,後頸就叫一只手抓了個正着。

姬未湫後頸比較敏-感,叫人抓着就下意識地打了個顫,忍不住要縮,卻叫人用力握住,頓時一股暈眩感傳了過來,姬未湫霎時有些站不住,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恰好撞進了身後人的懷裏。

正是他方才誇過的那只手,指節瑩潤,指骨修長,就這麽一握,能恰好掐住他頸側兩大經脈,用力一捏,就能截斷他體內氣血流動。

姬未湫人都僵了,就聽見他哥語氣淡淡:“小心摔着你。”

“……哥。”姬未湫艱難地說:“皇兄,你下朝了……?真早……哈哈哈……”

姬溯一手扶在了他的腰間,叫他站站穩,順手解了他腦後的系帶,一大團光明陡然侵襲而來,姬未湫不禁眯了眯眼睛。

日光明媚,姬溯逆光而立,近乎完美的皮相被日光勾勒了一圈金邊,目光冷冽,淡色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明明站在光下,卻像是日光的另一個極端。

姬未湫咽了口口水,不知道該不該解釋這真是個誤會。

要不是摸到了團龍雲紋,他真沒認出來這是他哥啊!他是想荒唐荒唐,但沒想到荒唐到他哥身上去啊!

他慌得一批,在想要不現在跪下請個罪?

姬溯見姬未湫目光閃爍,又局促又不安,心道這小東西也知道‘怕’字怎麽寫?

“皇兄……”姬未湫低聲喚了一聲,他現在簡直是如芒在背,姬溯的手還抓着他的脖子呢,他一陣一陣的打顫,從腰後開始發癢,難受得不行。

正當此時,姬溯總算是放開了他的脖子,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今日藥吃過了麽?”

姬未湫連連點頭,生怕抓不住他哥給的這個機會:“早上天還未亮就吃過了,胡太醫叫我辰時來曬曬太陽……又怕太陽傷了眼睛,這才蒙起來的。胡太醫的藥真有用,今日吃了藥,胃口也好了許多……”

姬溯颔首:“那便好。”

他緩步而行,姬未湫也只能跟着他一道走,後面宮人們也就跟了上來。姬未湫松了一口氣,應該是他哥聽見有正當理由,也就放過這一節了。

三兩句話的功夫,姬未湫不知不覺中跟着姬溯一道走到了正殿門口,姬未湫止步,試探性地問道:“皇兄先忙?我先回偏殿……?”

姬溯颔首,只瞥了他一眼,便跨入了正殿之中。姬未湫見狀狠狠松了口氣,慶喜公公跟在後頭進去,給了一個意味深長地笑容,姬未湫下意識回了個笑臉,等到回了偏殿才想起來那個笑容意思是:‘殿下真厲害!’。

姬未湫人都麻了。

今天給他哥抓了個現行,他也不敢再做其他事來挑戰他哥的神經,正兒八經的看起奏折來。這件事其實很簡單,介于他在運河上被刺殺一事,刺客本身固然是最大的錯處,但讓刺客真摸上了禦船,距離他最近的兩州府的知府同樣有治下不嚴的罪過。

他只看見錢之為,是因為他哥只給了他有關于錢之為的奏折……從某種程度上來看,他哥認定應該是錢之為所為,所以才能放下話來,他随便判,判完了都能名正言順的施行。

已知有四十五本折子裏已經有十五本都在說錢之為不行了,姬未湫一手支頤:“小卓,你識字嗎?”

小卓公公颔首:“奴略識得幾個字。”

“那先替我分一分,将為錢之為求情的挑出來。”姬未湫吩咐了一聲,小卓公公恭順地應了是,便麻利的幹起活來。姬未湫自己也看了起來,別說,看和聽還是有區別的,聽的時候過了腦子也就過去了,看的時候有更多思考的空間,眼睛一掃,就能看到前頭想要的東西,姬未湫問道:“這些應該是不發還了吧?”

小卓公公看姬未湫捏這筆,便道:“殿下只管放心,折子還有留中這一說。”

姬未湫也就放心地在上面他覺得有問題的地方用朱筆畫了個點,不知不覺中就到了飯點,小卓提醒了三回該用膳了,姬未湫剛剛尋到一個疑點,正對比得不亦樂乎。他擡頭一看,居然已經快到未時初了,怪不得餓得鬼叫,他問道:“小卓,我皇兄叫用膳了嗎?”

按例,小卓公公不可透露聖上的動向,但對着姬未湫,他毫不猶豫地說:“聖上公務繁忙……”

那就是沒吃的意思。

姬未湫一想這哪裏能行,道:“更衣。”

一旁宮人們早有準備,正欲上前服侍,卻見姬未湫順手把外衫脫了往羅漢床上一扔,自個兒從宮人手中撈了一件新的外衫披了就往外走,對裏頭那些中衣是看也不看,就這麽往正殿去了!

誰不知道聖上好潔?殿下就這麽糊弄一下過去了?!

小卓公公擺擺手:“快收拾了。”

他三兩步跟了上去,姬未湫這會兒已經出了偏殿門了,他本想叫禦前宮人去通禀一聲,哪想到出了門就見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顧雲鶴顧相。

顧相年逾四十,相貌儒雅,氣質溫和,見一人自清寧殿偏殿大步走出,還以為是聖上的禁脔,便垂目避讓,哪想到那人張口就是:“哎?顧相來了?怎麽不進去?您吃了嗎?”

顧相擡頭望去,見是姬未湫,目光中有了一瞬的驚愕,他也是沉浮官場二十年,半點不動聲色,只拱手與姬未湫行禮:“殿下,臣尚未用過。”

姬未湫也不覺得驚訝,顧相,他哥心腹中的心腹,鐵黨裏的鐵黨,既然他住在這裏,他哥又沒禁止顧相進出,也沒告訴他顧相來了讓他避讓,那就是不介意顧相知道。他道:“正好,聽說……”

姬未湫本想說‘聽說皇兄也未用’,可想到昨日才叫他看過李雲修案,便也不再說出口。顧相聰慧,也不多問這說到一半的話到底後面接着的是什麽,只當沒聽見,他道:“這個時辰了,殿下也還未用膳麽?”

姬未湫點了點頭,想起之前的折子,反正這是他哥的心腹,他問一問應該沒問題。他便問道:“不知顧相對泉州知府錢之為可有了解?”

顧相含蓄地道:“殿下問他作甚?”

姬未湫低聲說:“皇兄叫我看參他的折子,說是我自個兒的事情,要我自個兒知曉才行。”

顧相沉吟一瞬:“殿下以為此人如何?”

姬未湫想也不想道:“一個膽大妄為的貪官。”

“既然如此,殿下……”顧相說到一半,慶喜公公開了門出來,低眉順目地道:“殿下,顧相爺,聖上令二位入內觐見。”

“多謝公公。”顧相笑着點了點頭,又與姬未湫把話說完:“殿下如何認為,那就如何斷。”

言下之意,姬未湫沒猜錯。

“多謝顧相。”姬未湫示意顧相先行,顧相則退了一步,最終兩人并肩進去了,姬未湫趁此低聲問道:“一會兒顧相沒有什麽急事吧?”

顧相微微點頭:“不急。”

姬未湫示意知道了。

姬溯還在批折子,看他書案上堆得滿滿當當的折子姬未湫就直搖頭,心道怪不得歷史上皇帝長壽的不多,看這麽多折子誰吃得消啊!

姬未湫與顧相行過禮後,姬溯先問他:“何事?”

姬未湫一本正經地說:“皇兄,臣弟饞了,特來皇兄這裏讨一頓飯吃。”

慶喜公公也趁勢道:“聖上,都已經未時上了……”

顧相聽到這裏哪裏還有不明白的?便也拱手笑道:“聖上勿怪,臣在內閣忙碌,一時錯了飯點,左思右想,便也來聖上這裏讨一頓飯食。”

姬溯擡起頭來,顧相如舊,舉止端方,不見異樣,再看旁邊站着的姬未湫,眼巴巴地看着他,臉色微白,八成是真的餓了。

姬溯微微皺眉,他還未用膳?為何?

只是顧相在,他便不再問,只道:“擺膳吧。”

慶喜公公如蒙大赦,那菜都熱過了三回,聖上遲遲不用,禦膳房都快急死了,要是再不用,難免要驚動太後了!

姬未湫笑吟吟地道:“多謝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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