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啊?”姬未湫瞪大了眼睛, 一時居然有些受寵若驚。不是,他哥什麽身份,跟他一道去夜市?!這夜市是鑲了金嗎?鑲了金那也不值得啊!還是說夜市要發生什麽事關國家社稷的大事?

退一萬步來說, 就是微服私訪,真就去玩玩, 和他那是一個級別嗎?!他出門大不了帶幾個護衛, 介于現在他被人盯着,再布些控防跟兩個暗衛也就頂天了!他哥要出宮, 他都不敢想那坊市裏還能有幾個真老百姓。

這絕不是他誇張, 而是天下系于一人之身,再慎重也不為過。

要不還是算了吧,他也不是一定要逛那破夜市。

他并未注意到只猶豫了這一會兒,姬溯目光便越發冷沉,他問:“不願意?”

姬未湫下意識道:“不是不願意, 皇兄九五之尊, 微服出行茲事體大,天色已晚, 恐怕來不及布防。要不我們改日再去?”

姬溯凝視着他,慢慢地說:“想去就去。”

那就是早有安排的意思, 畢竟他哥不幹沒把握的事情。

姬未湫突然想通了, 嗯,他哥既然早有安排, 說明他今天就是要出宮的,說不定就是聽見他想出宮, 順手把他捎上, 如此就不必另外布防了。

“那再好不過!”姬未湫眉飛色舞:“皇兄,那我先去更衣, 皇兄也去,咱們快點,時間不早了!再晚就沒什麽好玩的了!”

他說罷,行了個潦草的禮就往偏殿跑,姬溯目送他的背影而去,慶喜公公上前低聲道:“聖上?”

“更衣。”姬溯舉步走向了碧紗櫥,慶喜公公一頓,趕忙叫人跟上。

嘿,今天是怎麽了,聖上居然要出宮!

不多時,姬未湫就在馬車旁等到了姬溯,兄弟兩不約而同地換了一身青衣,不為其他,青色好得,世間着青衣者數不勝數。不過姬未湫覺得吧……他哥穿什麽顏色都沒差。

“皇兄。”姬未湫擡起一手,姬溯瞧了他一眼,便扶着他的手上了馬車,姬未湫跟着進了去,別說,他哥的馬車就是靠譜吼!雖然外面看起來普普通通,但是內有乾坤,又寬敞又舒服,還半點不颠,他也想要!

車檐銅鈴叮咚,姬未湫挑開簾子看了看外頭,周圍的宮人早已換成了青玄衛,姬未湫喃喃道:“青玄衛中的奸細不知查幹淨沒……”

他說到一半,才意識到車上并非他一人,側目看去,果然姬溯注視着他:“……呃,皇兄你當我沒說!”

他尴尬地說:“我随口說的……有口無心,有口無心。”

姬溯并未揪着這一點不放,閉目不言。姬未湫摸了摸鼻子,挑着簾子看外頭,見青玄衛身形都板正了不少,看他的目光陰嗖嗖的,更尴尬了。

要命了,一圈的高手,他說話他們還能聽不到?

真是對着和尚罵禿驢。

馬車走的速度不算太慢,不多時就出了皇宮,瞧着這一路連宮人都未曾見到幾個,可見真是特意安排過的了。姬溯在車裏,姬未湫也不敢抓兩個青玄衛來陪他聊天,心想着他哥說不定也覺得無聊,指不定一會兒就來考他的功課了,幹脆就先在心中組織一下語言,力求一個對答如流。

——然後再扯點僞王的勢力進去,讓他哥先觀察起來,早日把這一批人殺幹淨算完。

他天然和他哥是一夥的,原著裏的瑞王看不清楚,他卻看得很清楚。他一身榮辱都系于姬溯,不幫親哥難道幫個不知道什麽來頭的僞王?僞王若勝,登基稱帝,他能落得一個好?他老母親能落得一個好?他哥能落得一個好?恐怕連樂不思蜀的機會都沒有。

外面逐漸喧嘩了起來,已然進了坊市,姬未湫挑起簾子看去,便見車水馬龍,滿目華彩,男女老少紛沓而來,載歌載舞,他笑着招呼了一聲:“哥,你看外面。”

姬溯緩緩睜開了雙眼,見如此繁華盛景,倒也眉間微忪,難得多看了兩眼。姬未湫此時已經樂呵呵地使喚上人了,他瞧着最外頭有個青衣衛有些兩眼發空,無所事事的樣子,便招呼了一聲:“那邊那個,去,那個攤子的紅糖年糕買兩塊來,這可是老招牌了。”

那青衣衛與姬未湫對視了一眼,随即确認喊的是自己,行了一禮便去了。

不多時姬未湫就拿到了一小碟糖年糕,用油紙精巧地做了個托兒,切成了四四方方的小塊,白生生的年糕上撒着暗紅色的紅糖糖漿,上面還擱了竹簽,随取随用。

青玄衛低眉順眼地道:“殿下小心。”

“我吃慣了。”姬未湫接了:“去悅來閣買幾壺新出的酒,不管是什麽,指明了要新出的,再去隔壁那條街第三個糖水攤子買兩筒竹筒糖水。”

那青玄衛一一記了,告退去忙活了。

姬未湫打量着手裏的年糕,他自個兒買的時候,這紅糖年糕是巴掌大的一整塊兒,現在到手卻是切成了小塊,他四處張望了一番,就見慶喜公公就坐在車沿上呢,見他望來就沖他招了招手。

馬車是由青玄衛牽着的,省了慶喜公公的事兒。他手裏也捧着一塊紅糖年糕,笑呵呵地在吃。

姬未湫先嘗了一塊,還是熟悉的味道,他樂滋滋地碰給姬溯:“哥,嘗嘗?”

姬溯撣了撣袖子,只當是沒聽見,姬未湫這才想起來他哥好潔,這種路邊攤除非他哥要餓死了否則他哥肯定是不會碰的。

他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的吃起來,又叫人把車簾挑了起來,拿外頭的風景當榨菜。

又看見有人在套圈,姬未湫還探出腦袋多看了幾眼,随即又縮了回來:“沒意思,沒意思。”

姬溯看向了他,姬未湫就對着那套圈的攤子指指點點:“今天是輪到老張頭來擺攤子,別人擺套圈攤子都是擺些好看好玩的,直接擺銅錢碎銀子的都有,就他……啧啧啧摳得不行,他女婿是城外獵戶,自家還有片田還有個小魚塘,他女婿打到什麽就擺什麽。”

姬溯道:“也算是實用。”

姬未湫嗤笑道:“哪裏實用了!城外到處都是田,一般農戶田裏種出的菜都不好賣高價,就他,擺了個套圈攤子,什麽爛的壞的都往裏頭放,虧得他五十個圈兒比其他幾家便宜一半,不然誰買他的?哥,你知道嗎?他家那幾畝田和魚塘是怎麽來的嗎?可都是靠擺這個套圈攤賺來的!厲害着呢!”

“很熟?”

姬未湫笑道:“之前一直在他那兒玩麽!我那一手套圈功夫就是在他攤上練出來的。”

這般說着,姬未湫有些心動了,他打量着他哥,瞧着似乎情緒不太好,但是又像是他的錯覺,他道:“哥,我可以下車玩一會兒嗎?”

姬溯可有可無地道:“想去就去。”

姬未湫歡呼一聲就蹦下了馬車,他一下來,便是人群的焦點。瞧着他人品俊秀,誰不願意多看兩眼?慶喜公公笑着遞來了一個猴子面具,他往自個兒面上一罩,邊道:“這面具怪醜的,我再去買兩個。”

他常年混跡于坊市,認識他的人可不少,面具不能不戴,免得被人認出來就好玩了。

街上人流如織,青玄衛護着姬未湫往面具攤子方向走,姬未湫打趣道:“為難你們了,一會兒你們兩也挑個玩兒。”

兩個青玄衛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只能古怪地哼了一聲,姬未湫不以為然,到了面具攤子旁,攤主是個五十出頭的老漢,見了他們過來連忙招呼:“面具,便宜喽,十文錢一個!”

姬未湫啧了一聲笑罵道:“十文錢一個?莫不是看本少爺年輕故意坑本少爺的吧!”

那老漢變臉變得堪稱是藝術:“什麽十文錢!是老漢嘴瓢說錯了!五文錢!五文錢!”

姬未湫撇了撇嘴:“就這點還五文錢?不要了!走,咱們換一家!”

“兩文!兩文!”老漢連忙來攔:“兩文!”

姬未湫大手一揮,“你們随便挑!算本少爺頭上!”

老漢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兩文錢的面具随便挑,沒錢充什麽大頭。

兩個青玄衛對視了一眼,姬未湫擡了擡手:“挑啊,不用給本少爺省錢!”

青玄衛只好随意撿了兩個,姬未湫選了個畫的花裏胡哨的山妖面具,正欲換了臉上這只嗎喽,忽地有一人被人群推着撞了過來,兩個青玄衛一把将那人不着痕跡地推開,姬未湫見他沒站穩,順手扶了一把,那人被人群擠得暈頭轉向,有人扶住了他,他站穩後便拱手道了聲謝,又順着人群走了。

一行扮成各路小妖的耍把式的人恰巧在此時路過,将兩個青玄衛自姬未湫身邊隔開,兩人神色驟變,忽地其中一人衣袖被扯動,側臉看去,便見姬未湫順着人群的縫隙走了過來。

兩人頓時松了一口氣。

姬未湫抱怨道:“今天人太多了,算了,我們回去吧。”

姬溯的車慢吞吞地駛着,姬未湫回了車中,一上車便見他哥狠狠皺眉,姬未湫也乖覺,坐到了距離他哥最遠的地方,從袖中摸出面具給他哥看:“哥,給你買了一個,好看吧!只要兩文錢。”

姬溯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去接,姬未湫自然也不指望他去接,姬未湫擡頭飲盡杯中茶,正在給自己倒茶時,忽地聽見他哥問了一句:“折子看完了?可有頭緒?”

姬未湫方才就是想找他哥對一下版本答案的,剛剛又想了一路,此刻便颔首道:“看完了,我以為錢之為膽大妄為,貪贓枉法,殺了便是。”

“為何?”姬溯淡淡地問道。

姬未湫本來想說放着錢之為拿來釣僞王犯不上,可轉念一想他能知道錢之為大概是僞王的人是因為原著,但他哥給的幾十本折子裏沒有一本說錢之為背後還有人,他怎麽說?

他眉間微動,換了個方向解釋道:“錢之為貪贓枉法,自他賄賂給我的就已經不是什麽小數目了,後來又去贖回他那兒子又花了二十萬兩……嗯,皇兄,恕我直言,我一個瑞王府加起來也就是這個數了……”

“他的銀子比我還多,真算起來他家腦袋加起來都不夠砍的了。”

姬溯頓了頓:“放肆。”

姬未湫調侃道:“哥你就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他是超一品親王,親娘當朝太後,親哥當朝皇帝,如今又是一個太平盛世,根本不差他的花銷,他應該是當今南朱最不差錢的人之一。這種情況下,他都不能輕而易舉的掏出四十萬兩銀子來,那這個知府的問題難道還不夠大嗎?

姬溯未說話,算是默認了。姬未湫又道:“我在泉州城的時候我也着人查了查,那兒也算是燈下黑了,既然證據确鑿,也不必管其他,将他明正典刑,也正一正朝廷風氣。”

“至于他拿這麽多銀子……我覺得有些奇怪,但我覺得也不必管他做什麽,他背後之人必定樹大根深,就算拿下了錢之為,想拿後頭那個,恐怕也是牽一發動全身,不是那麽容易的,殺錢之為前先嚴刑拷問一番,讓他吐出幾個人了來,先按着名單挨個殺過去,至于其他的……又不急這一兩日的,總有露出馬腳的那一日。”

“嗯……消息放出去,說不定還有人提前來天牢裏殺人?”姬未湫目光灼灼,就等着姬溯誇他了:“哥,你覺得呢?”

姬溯似笑非笑地道:“嚴刑拷問?瑞王如今不心軟了?”

“我心軟什麽?他搜刮民脂民膏的時候怎麽不心軟?泉州府地皮都叫他刮了三尺進他自己的府庫了吧?”姬未湫想也不想地說。

天可憐見,他活這麽大,第一筆賄賂還是這位錢大人給的壓驚費呢!他也知道這朝廷裏随便抓一個官出來去細查,查到最後保不定都夠得上誅九族。有人是有意為之,有人是被裹挾不得已而為之,抓大放小,讓這個國家維持在一個能夠穩定運行下去的情況,從下到上都還過得去,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此法可行。”姬溯道:“天道煌煌,本不必行鬼蜮之事。”

“是你這個道理。”姬未湫滿意了,快樂了,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哥你再多誇我兩句’的意思。

卻聽姬溯道:“只是如今錢之為已死,瑞王,你可有端倪?”

姬未湫渾身一僵,他驚訝地看向了姬溯:“他死了?”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他兒子做的?斷尾求生?”

姬溯雙腿優雅交疊,靜靜地看着他,目光如炬。

姬未湫語無倫次地說:“不是……我猜的,哥,真是?他為什麽這麽做?”

姬溯意味深長地說:“這就要問你了……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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