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禮堂

禮堂

大概是上面撥的經費多了，易偉所在的高中開始鬥志昂揚地學市裏發展，今年開了些社團。

社團本質上只面向高一，高二高三的學生不被允許參加。但熱鬧大家一起湊，臨近學期末，學校從高二抽調了三個班去新建的大禮堂看社團表演。

易偉的班級就被抽中了，全體在班主任一臉不滿中歡天喜地你追我趕，跑進禮堂占位置。

因為只要求一個班的同學坐在一起，并沒有說明順序，班長帶着自己的前鋒挑了前排的位置，擠在幾個高一班之間，毫不害臊。

易偉回教室很晚，他在英語老師那兒做了套閱讀，回教室的時候只有陳森還趴在座位上。

他沒覺得錯過了大事，教室空蕩蕩的也沒讓他不安。他看見陳森就覺得安心，于是大膽走過去，在陳森的前桌位置上坐下，趴在陳森桌子上看他睡覺。

“還以為你被留着了。”陳森沒睜眼，說。

“老師出了張卷子，讓我試試水。”

易偉的成績一直很厲害，他被分來這個普通班僅僅是因為分班考試缺考，比別人少了一次成績。

陳森坐起來，也許是被易偉影響，他說話也變得慢悠悠：“走吧，去禮堂。”

“去禮堂幹嘛？”易偉不知道。

“看演出吧。”

“難怪。”易偉又想到另一個問題，說，“現在去，是不是，沒位置了？”他眨眨眼，有點狡黠，不必往下說，陳森也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獨處，這是個好機會。他們不過每天一起放學回家，陳森陪他等公交，有時候不到半個小時。過去了這麽久，他們沒有比現在更合适的獨處機會了。

易偉把陳森看着，陳森也把易偉看着。

Advertisement

直到大門撞上一個人。

“不是，大哥！”趙成氣喘籲籲，“你們幹嘛呢！清點人數呢！愣是差倆！”

易偉立馬朝趙成跑過去：“來了！”

陳森也跟上去，走在易偉和趙成身後。

趙成跑兩步走一步，一直訴說自己的不易，跑過來找人的辛苦。易偉時不時應兩聲，一直從窗戶玻璃裏看陳森。

陳森也在看他。路過有人的教室，他們收回視線，等到在空曠的玻璃又交彙視線。趙成渾然不覺，話多不自知，閃閃發亮。

他們進禮堂時演出已經開始了，為了不引起評委席上老師們的不滿，趙成拉着易偉，引着陳森從後排擠，繞到前排的角落位置坐下。

千辛萬苦，屁股終于有了着落，趙成舒服地嘆了口氣。臺上正在詩朗誦，觀衆席很暗，趙成顯然看不下去，環顧四周，靠牆的易偉還有陳森面無表情，目視舞臺，右邊的自己班同學在牽手講小話談戀愛。

屁股輾轉騰挪，他最終從兜裏摸出一本巴掌大的漫畫，就着可憐的舞臺燈光看起來。

臺上朗誦的郭沫若的詩，火，鳳凰，太陽，非常激昂。臺下不少人低着頭，與鄰座的人心照不宣地碰手。

易偉用膝蓋碰了碰陳森的膝蓋，陳森沒回應。他低頭，專注于把自己的腳尖挪到陳森的腳邊。陳森一動不動，他擡頭，正好與陳森對視。

這樣視野不佳的角落也能照到光。陳森漆黑的眼睛裏閃爍着亮點，那是舞臺主燈在随臺上的演員移動。舞臺地燈藍紫色的光也落在陳森的臉上，他很白，此刻像一副水彩畫。

易偉覺得陳森比舞臺上塗脂抹粉的西裝筆挺的主持人更吸引人。他鬼使神差轉過頭，與不遠處的幾個高一女生視線對上了。

果然。易偉重新看陳森。

“怎麽了？”陳森用膝蓋回碰易偉，動作和他的聲音一樣輕。

易偉的手穿過扶手下方，放在陳森座椅的邊緣。他無聲地，像宣誓主權一樣地把手放在那裏。盡管他知道這個小動作，除了陳森沒人看得見。

很快，陳森把手放在他的手邊。在朗誦結束，整個禮堂陷入黑暗時，他的手心覆蓋上易偉的手背，在雷動的掌聲裏，他們靠皮膚完成了一次短暫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