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衣櫃
衣櫃
他們在床上鬧了一會,陳森把易偉的腰提起來,把人轉了個身。他從背後抱住易偉,聽易偉低低的笑聲。
胸膛的溫度很高,易偉感受到溫度通過布料滲透到自己的皮膚,不作聲了,很乖順安靜地由陳森抱着。
而後陳森把他翻過來,兩人面對面,開始扒他的衣服。沒有願意不願意,他們沒有開口說話,身體上的默契比語言真切。
他的短袖被陳森脫下,露出光裸幹淨的上身,碰到空氣,他的肚皮縮了縮。
然後就要開始不言而喻的事了,但是陳森垂頭端詳他的身體良久,突然說:“我像在剝地瓜皮。”
“啊?”易偉怔了怔。
易偉從前和其他男生一樣,并不在意自己的外貌,膚色。直到和陳森接觸,他慢慢有了不想曬黑的意識,并且總覺得和陳森比起來,自己像另一個大陸板塊來的。
陳森發出悶悶的笑聲,易偉抿了抿嘴,最終沒有生氣。也許是這個比喻有點生動,易偉看着陳森的笑臉,肚皮瑟縮了兩下,也跟着笑了。
暧昧的氛圍也沒有了,他們的欲望如潮汐般來的快退的也快,笑了會後他們一起躺在床上,思考中午吃什麽。
吃飯的話題進行了幾分鐘,陳森決定煮泡面,易偉沒有異議,坐起來表示贊同。
易孟安對他的管束其實很多,她在家裏說一不二,并且立下的規矩永遠不會重複第二遍。他初中時同桌送了他一包幹脆面,他沒舍得吃,易孟安那天檢查他的書包,很冷地将面拿出來,丢進了垃圾桶。
簡單一句家裏不要再出現油炸垃圾食品,他再也沒吃過那些零食。易孟安不擅長做飯,他出去買晚飯也只在固定的幾家,多半是清淡的米粉或者樓下餐館的清炒小菜。進商店買的也是普通的面包,最過分的就是威化和果醬夾心的餅幹。
這頓還沒進肚子的泡面,讓易偉的心怦怦跳。他跟着陳森下樓,看他從廚房櫃子裏拿出泡面。
“真的吃嗎?”
“給你加根腸?”
Advertisement
易偉的心髒還是怦怦跳,但是嘴上應了,說好。于是陳森拿出幾根火腿腸,用刀劃開火腿腸的腸衣,切塊,把菜洗淨,和火腿腸一起丢進鍋裏。
咕嘟咕嘟的泡泡從泡面底下冒出來,陳森專注地看着,不時用把鍋邊的沫子撇開。易偉則在發呆,黑溜溜的眼睛看着竈臺,不知道在想什麽。
“喂,別發呆。”陳森對着他的眼睛揮了揮手,易偉回過神來,還是呆呆的。
“在想什麽?”易偉搖頭,抿着嘴,鼻孔裏出了股長氣。他不說,陳森也不再問,端着兩碗面走出廚房,易偉緊随其後。
泡面并沒有讓易偉覺得很好吃,也許是吃不習慣。和陳森攪在一起時他沒空處理的情緒現在湧上來。他的心髒從剛剛讨論吃飯起就很快地跳動,卻不使他血液興奮。胸口有種壓着東西的感覺,像是房間門窗緊閉時的沉悶,缺氧前心髒最後的掙紮。
他早早撂下筷子,盯着自己的碗發呆。碗上的花紋是小貓,和流行的花朵,公雞,青花瓷紋比起來有種簡陋的好看。
他來陳森家吃的幾次飯,都用的這個碗。陳森說這是他外公當年給他做的,為了慶祝他學會了使用筷子,并且不再使用鐵碗吃飯。
陳森把這件意義重大的物件交給他使用,他想到這裏,終于覺得呼吸稍稍順暢了些。
至少,至少,陳森。易偉眨了眨眼。
陳森也察覺了他的不對,等他洗完碗出來,易偉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地望着門簾縫隙透進來的光。他的手搭在膝蓋上,背挺得很直,局促,拘束。
陳森走過去,用濕手捏他的後頸。
後頸處揉捏的動作讓易偉放松了,他肩膀慢慢下沉,最後把身體壓向後頸那只手。他仰着頭,微笑,無言地與陳森對視。
“吃飽了嗎?”
“嗯。”
“陪我去試試衣服?我有幾件沒舍得穿的。”陳森的目光投向樓梯口。
“嗯?”
陳森已經圈住他的手腕:“走吧。”
他就這樣被拉到了二樓,那間沒光的房間。陳森讓他坐在藤椅裏。那張椅子經常放着他的衣服,因此他經常擦拭。
而陳森在衣櫃前換衣服。縫隙裏長條狀的光打在陳森肩膀上,光裏有灰塵,随着陳森的動作飄來轉去。
陳森很白,因此畫面很漂亮,易偉在門口無聲欣賞,直到陳森換好了衣服,朝他走過來。
他穿了條裙子,泡泡袖,蓬蓬裙,很短。陳森走近易偉時擡腿将女士皮鞋的後跟拉上,然後站直,盯着易偉。
“好看嗎?”房間光線很暗,原本鮮豔的色彩在房間裏顯得柔和,蓬松硬挺的薄紗邊緣模糊。一切沖突的強烈的都在這個房間平和下來。
易偉無法發呆了,耳朵發燙,不吭聲。陳森低頭,幾乎與他臉貼臉,“好看,對吧?”
他不急着讓易偉回答,重新走回衣櫃前,毫不避諱地脫了衣服,拿起短袖套上。女款網球服在陳森身上顯小,半截腰露出來,陳森穿上短裙,站在床邊,欣賞了會兒自己。
“好看嗎?”
“長得好看,穿什麽,都好看。”易偉手指尖都是麻的,他的腿踩在座椅邊緣,雙手抱着腿,臉埋在膝蓋後面,只露出眼睛以及眼睛以上的部分。
他邊說邊脫衣服,易偉出神時他又換了套衣服——露背的長裙,藏青色。
陳森給易偉擦了嘴巴,卻沒擦自己的,他現在的嘴比平時紅一些。他的頭發有些長了,發尾刺着脖子,他擡手摩挲脖子,有點像要撩頭發。
他從衣櫃下方抽屜裏找出雙鞋,穿上,慢慢向易偉走過去,大腿的白從裙側的開衩袒露出來。他踩着短跟皮鞋,走路很穩,搭扣上的碎鑽微微發亮。
易偉提着一口氣,睜大眼睛,可陳森從他面前離開,往門口走。在陳森擦過他身邊的瞬間,他提着的氣散了,失落地耷拉眼睛,把雙腿抱得更緊。
陳森關上門,黑暗遮蓋住藤椅上縮着的易偉。他輕松地走到窗邊,将幾乎從不拉開的窗簾拉開了一人寬。
正午強烈的光線立即照亮了半間屋。他走到易偉面前,藏青色的長裙,布料在陽光下閃爍着細沙般金色的光澤。
這是他用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從市裏買的裙子,他從沒試穿過,放在衣櫃裏,只看。今天試的這幾件衣服,都是第一次上身。
“我缺個首飾,你以後買給我吧,項鏈,這裏。”他沒問易偉好不好看,而是點了點鎖骨中央,那裏空蕩蕩的。
年輕的人都喜歡承諾,對別人,對自己,或者讓別人對自己承諾。畢竟幾十年人生對他們來說太漫長,對未來的承諾才能叫他們對未知不那麽畏懼。
易偉嗯了聲,把臉埋進膝蓋,耳朵通紅。感覺到陳森的熱氣在下沉,他聽見皮鞋搭扣碰地的聲音。陳森撩起裙子,一只腿跪着,長裙的裙擺像河流從膝蓋流到地面。
陳森把掃到眼睛的碎發往後捋,幹幹淨淨的臉龐在陽光的盲區裏,只有一點模糊的輪廓。他扶着易偉小腿,說:“好看嗎?”
易偉不回答,只露出眼睛來,看着他。
“只給你看。”這四個字很輕。陳森和易偉都覺得說類似的話別扭,因此很少說別的情侶會說的調情的話。
他緩緩站起身,易偉視線裏通紅的鎖骨被長裙包裹的胯骨取代了,直白地勾引易偉。
一夜過去,他們的相通變得很奇妙,對方身體的一點點波動,都會在他們的身體上掀起軒然大波。
易偉悄悄地重申,他以前不這樣。
“看好了嗎?”陳森的胯骨動了動。
易偉放下腿,陳森往前走了一步,易偉順勢把腦袋靠在陳森的身體上。用美色安慰戀人的人,天使下凡。易偉知道,陳森明白他的不安。
既定軌跡裏的好孩子突然做了壞事,他們抱在一塊,誰也不比誰勇敢。他們都沒有底,唯獨彼此能互相安慰。
易偉悶悶地發出聲音:“你喜歡,哪種的?”
“嗯?”
“項鏈,”易偉虛環着陳森的腰,“我會記着。”
陳森笑了笑,并沒有接話。易偉沒再追着說,安靜地和陳森擁抱了會,心髒跳動的速度變緩慢了。
他深呼吸幾次,終于說:“我等一會,就回去。”暴雨裏的夜晚結束,逃避也結束了。易偉要回到往常的軌道上去。
陳森摸摸他的頭發:“好。”
但軌道已經與從前不完全相同了。他松開陳森,說:“你要,送送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