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慰藉
慰藉
他周一上學,易偉進教室,陳森正在看書,吃油條。教室沒有多餘的人,一見到陳森,他立馬耷拉着眉毛,走過去,把自己買的包子放到陳森的桌角。
陳森擡頭看他,易偉只盯着他的油條看。
“我不知道你會給我買早飯。”
易偉放了書包,又把豆漿從包裏拿出來,放在同一個桌角。
陳森默了默,從自己桌子裏拿出一杯豆漿。易偉回頭看了看門,轉身來說:“我昨天,沒和你,待在一起。”
“我不知道,你會自己買。”他往常會事先告訴陳森,哪家的早餐好吃,然後說定第二天帶給陳森。這次周末他忘了這事。
他本來還計劃要問問,陳森心情怎麽樣,有沒有和林如起沖突,但是話到嘴邊,他覺得有些不好說出口。他們都默認翻篇了,忽略一些不高興的事情。
陳森注視了這個整天委屈巴拉的家夥一會,把吃了一半的油條用塑料袋裝起來,自己的豆漿收好,開始吃易偉買的早飯。
易偉心情瞬間變好,一聲不吭但很愉快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看着陳森的背,還想和他說幾句話,但教室裏陸陸續續進了不少人,他有點不甘,幾乎要把陳森的背影盯穿。
趙成來的時候教室人已經滿了,讀書聲也響起來。他抱着包,弓腰徑直從教室後面鑽到易偉旁邊,還沒給易偉打招呼,就把裝着熱乎早餐的紙袋塞給他。
“啊?”易偉不明所以。
趙成還在書包裏摸索,掏出另外兩個紙袋來:“嘿嘿,想不到吧,好吃不貴牛肉餅,今天人少,我又買了。”
“我吃過,早飯了。”易偉擡頭看前門,害怕班主任突然進來。
“男孩子長身體,可以多吃點。早餐要吃好,快吃吧。”趙成鬼鬼祟祟,拿易偉當遮擋物,悄悄探頭往後門看,确定沒老師,笑嘻嘻地把手裏另一個袋子舉起來。
“那是什麽?”易偉已經把趙成給他的餅包好放進桌肚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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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牛肉餅。”
易偉對趙成能吃兩份餅沒有絲毫懷疑,點點頭,就準備晨讀。可下一秒,趙成突然喊了陳森的名字。
他猛地扭頭看着趙成。
第一遍并沒有喊答應人,害怕被老師發現,趙成試圖把餅遞給易偉,讓易偉從桌子下邊遞給陳森,但是易偉不接。
“哎喲。”趙成推搡易偉的腿,小聲對易偉說:“你至于一臉被背叛欺騙的表情嗎?上次他主動找我要,肯定是喜歡吃這個。通過這個事,我覺得他有機會和我倆成為朋友。多個朋友多份樂趣,不就多帶個餅的事,何樂而不為嘛?”
趙成有理有據,講得頭頭是道,易偉竟然有種自己在無理取鬧,而趙成在哄他的錯覺。他皺起眉頭,更不想搭腔了。
“你不要對他惡意那麽大。你平時不挺溫和的嗎,怎麽談到他你就不高興?”
“我沒有。”
“那你給他遞。”
易偉又不吭聲了。
“你咋那麽傲嬌呢?”詞彙刷新,易偉眨了眨眼,覺得這不是個什麽适用于自己的好詞,于是看了眼趙成,說:“你自己和他說。”
“遠了啊,我動作太大被捉到怎麽辦?你想我再罰站嗎?大哥,我剛站完一個星期。”
易偉抿嘴,說:“他吃了,一個星期了。”
“啥。”
“牛肉餅。”
“你怎麽知道?”
“……早上,看見的。”
趙成哦了一聲,表示明白了。很多到教室早的人都會在教室裏或者走廊上吃早餐,學校并沒有不允許,只要垃圾處理幹淨就沒事。陳森和易偉都屬于早到的類型。
就在易偉以為趙成要放棄的時候,他冷不丁冒出一句:“青春期長身體,多吃點怎麽了?你幫我叫叫他。”
易偉還是不吭聲。
“陳森,陳森。”趙成意識到這個祖宗指望不上了,自己繼續小聲喊。
陳森不為所動,腦袋枕着一只胳膊翻書。
“哎呀你幫我戳他幾下。”
易偉這才不情不願,張了張口:“陳森……有人叫你。”
前邊那個黑色的毛絨腦袋緩沖幾秒,動了,慢慢扭過來,把易偉看着。
“……他,找你。”
陳森目光看向趙成。
“吃不吃牛肉餅,熱的!”
“謝謝,我吃過早飯了。”陳森說完,轉身趴回自己桌上,留趙成原地風幹,而後化悲憤為食欲,吃掉兩個餅。
課間,易偉去上廁所,他挑快要上課的時候,這樣理科樓層的廁所裏沒什麽人。
打掃衛生的兩個阿姨正在廁所門口抱怨工資低,憤憤地拖着洗手臺下邊的地板。易偉跳過阿姨的拖把。
他剛要關隔間門,一只手卡在縫隙,把門拉開。于是他無聲地往後退,讓拉門的人進來。
阿姨拖地過後的水漬還沒幹,很滑,但他們習慣了。陳森熟練地把易偉抱起來,易偉半坐在水箱上,熟練地弓腰,把腦袋埋在陳森的脖子裏。
他們一天內能說話的時候太少了。
他們安靜地依偎了幾秒,易偉長舒了一口氣,慢吞吞地說:“我昨天,一整天,都沒有見到你。”
“嗯。然後呢?”
易偉只是陳述一個事實,于是他搖頭。
“你想我了嗎?”
易偉的臉瞬間紅了,他感覺自己頭腦在發漲,于是和陳森分開了點,看着他說:“你不要這麽,說話。”
“為什麽?”
“……好奇怪。”易偉抿了抿嘴,被陳森盯着,他不自在地別開臉。好像他們做了更親密的事之後,這樣普通的親密就變得幼稚和古怪起來。
“有什麽好奇怪的?你不想我嗎?想過一分鐘嗎?一點都沒想嗎?想我了嗎?”陳森看着易偉窘迫的表情,惡趣味得到滿足。
陳森平時并不這樣說話,他們這樣躲在廁所小隔間裏,短短三四分鐘,基本只會說幾句無關緊要的閑話。所以易偉肯定,他故意的,從第一句話開始,就是故意的。
奇怪的戰栗升上來,易偉覺得自己要起雞皮疙瘩了。他啪地捂住陳森的嘴巴,不許他說話。
陳森的睫毛在眼睛下落了一小片陰影,随即易偉感覺到那個溫熱柔軟的東西動了,把濕潤的熱氣渡給他的手心。
易偉咻地一下收回手。
陳森學他,緩慢地眨眼,然後狡黠地上擡眼皮,要笑不笑。
“所以你想我了嗎?”
易偉笨拙地反擊:“那你,你,想我了嗎?”
陳森的眼睛笑起來,輕聲說:“想的。”真誠的,坦白的。他接着問:“那你想我了嗎?”
易偉沒有回答,他想到自己在卧室門口丢人地哭泣,昨天早上等着易孟安回來卻沒有等到。眼睛一熱,他那種莫名其妙,委屈想哭的感覺又來了。
他把自己埋進陳森的頸窩,縮緊的心髒重新在陳森的溫度裏舒展開。
陳森不再說話,易偉以為自己的答案不明顯,所以陳森還在等自己的答案,于是他偏了偏臉,在陳森脖子根上留下一個幹燥而淺的吻。
陳森喉結動了動,說:“我周末,沒有請你喝我的可樂。”他也陳述了一個事實。
他囤了兩打可樂,那是專門給易偉的。這段時間他常喝可樂,逐漸對可樂喪失了興趣,倒是易偉從對可樂的态度從一般般,不健康變成了喜歡。
“我會喝完的。”易偉語速很慢。
“不會,我會一直囤。”
易偉喜歡可樂氣泡在舌尖炸開的感覺。“可樂,腐蝕牙齒……我不想,牙齒掉光。”
但是很快,他說:“冰箱裏的,我肯定,喝完。”
“不要着急買。”他又慢吞吞地補充。
“好。”陳森很愉快。他把易偉放下來,等他站好,确定門外沒人,開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