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紗

陳森其實很懶,易偉第一次問他家有沒有蚊帳的時候,他連回答都不給,趴在說話人的頸窩吸食令人貪戀的氣味,沐浴液的香味從皮膚蒸發,讓陳森擡不起頭。

他的确懶,他被咬死都不會挂蚊帳,可易偉比他招蚊子,疙瘩堆着,撓起來可憐兮兮。

蚊帳是用強力粘鈎挂起來的,他搭着凳子,對照着床貼了一圈粘鈎在天花板。牆皮老當益壯,很給面子的沒有掉皮。

此後,他們在白紗裏翻滾,攪動。這層紗掀翻又墜落,如同海浪日夜翻騰,都沒有被牆皮抛棄。

暑假已經來了。

他應該被退學,但是家庭情況特殊,學校找來林如,談了兩個小時,他最終還是被留下了。

班主任和林如一同從辦公室走出來。黃昏時,他拍着陳森的肩膀,說:“你成績不差,再努努力,考個大學,別讓我為你操的心白費。”

他不知道陳森和易偉的事,易孟安只字未提,學校也沒人察覺到什麽端倪。甚至林如,她說恨陳森要死,談了一下午,陳森的秘密她一句都沒抖落出去。

林如和老師道別,然後與陳森母慈子孝地走出了學校。

他們在門口分別。

而陳森拎着兩聽可樂從無人的小徑回到家,和往常一樣,走上二樓,一屁股坐在床上。

他屁股壓到了床簾。

經歷不少次重力壓制的白紗,被拉扯多次的粘鈎,一瞬間脫落,皎潔的白沫從藍色的深海奔來,拍打在陳森身上,卻再沒退回去,

他被白紗裹住,和當時承諾易偉的悖世婚禮一樣,層層白紗,從他的黑發延伸至床的另一端,完完全全蒙住了他,包括那枚森林色的愛心。

牆灰落了不少,通通被白紗擋住了。要說白紗并不準确,黃昏的暖色使這紗平添淡粉與淺黃,暧昧而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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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森拇指擦拭不斷冒出冷氣的可樂罐外壁,随後吻了吻未開封的那一罐。坐在這場白色裏,他遲遲不擡頭,良久,動了動腳尖。

他們在浴室門口跳舞,他穿着矮跟的女士皮鞋,易偉光着腳,小心壓着他的鞋尖。

“會不會壞?你疼嗎?”易偉緊張地看他。

“不會,來吧。”陳森捉着他的手腕,擡高,放在自己肩膀上,把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藏青色裙子的腰線上。

“我不會。”易偉小聲說。

“學嘛。”陳森眼睛微彎,有一點笑意。

他很輕地哼歌。易偉跟着他的步伐,兩個四肢不算協調的家夥,矯情,笨拙地,扭動着進了浴室。

他們沒跳完那段舞,因為親吻,或者溫水。

此刻陳森脫下衣服,光裸的身體被白紗粗略圍起,少年獨有的肌肉線條還是很流暢,被窗縫射來的筆直光線撫摸。

夏末的熱氣在黃昏很盛,新城才開始熱鬧,老城卻已寂靜。陳森的房子老得很突然,好像老人一夜之間覆上了白發。

钴藍色玻璃裏總被默認為無人,路人不會多看一眼。

所以也沒人知道,有人在黃昏捧着一團蚊帳,在沒人在意的破敗屋子裏哼了很久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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