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尾聲
尾聲
易偉醒的時候已經到了新城市的醫院，穿着病號服，帶着氧氣罩，躺在監護室裏。牆上的時鐘指着正午十二點。
兩小時後易孟安提着保溫桶進門，她還不熟悉新城市，來送飯廢了點功夫。
接着易偉做完檢查，易孟安離開醫院。
四點，心理醫生來他的床前，兩個小時的心理治療，易偉全程不為所動，拒絕說話。
易孟安根據醫生的提議來到這個遠離故鄉的地方，就是為了易偉在新環境裏醒來，開啓新生活。
她咬牙賣掉了縣城的房子，又轉手了市裏已經付過首付的小居，在這個靠海的城市勉強安了家。
易孟安算半個新時代女強人，工作體面，工資豐厚，足夠支撐易偉長期心理治療的費用。
她已經決定，在易偉開始接受治療的時候重新開始，做一個好媽媽，讓易偉在愛裏重新成長。
但是整整半個月過去，易偉回避任何語言和眼神交流。心理醫生也拿他沒辦法。
原本他總是提起的父親和妹妹來看他，連着來了三天，也沒分得他一個眼神。
他其實早就能出院，身上的傷不算嚴重。但是易孟安周轉需要時間，醫院一日三餐固定，總好于易偉跟着自己胡亂吃，于是她把他留在醫院。
易偉穿着病號服走出病房，穿過長廊，走下樓梯，到花園裏坐着。
他不笑了，眼神也不像從前一樣溫和乖順，有點空，很平靜。氣質不同從前，同樓的女生經常從他病房門口偶然路過。
新城市靠海，平原地區，從縣城坐火車去，需要十四個小時。如果坐普通班車，路上司機不眠不休，得開二十一個小時。這是他自己翻地圖和書算出來的。
聽值班的護士說臺風要登陸了，最近風會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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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把他的病號服吹鼓起來，年輕的護士走過來，想帶他回去。
他在椅子上坐着，大風沒有刮來雲，天邊的太陽還是渾圓赤紅的，沒被擋住。
花園裏種了棵樹，很矮，外型有點像椰子樹，從他的角度看出去，紅日就像挂在樹葉上，頗有海邊日落的味道。
但是他想看的不是海。
臨近天黑，易孟安忙完工作來看他，剛搬椅子準備坐下，易偉就看着她，說：“媽。”
易孟安愣住了。她一生要強，低聲下氣了這麽快一個月，幾乎把所有柔情都給易偉了，但是他竟然如此冷冰冰地叫她。
易偉從來都是喊她“媽媽”，回味起來，其實有點撒嬌的意思在。但是易孟安知道，易偉不會再那麽叫她了。
都是報應。她轉身，扶着椅子靠背，抹了抹眼淚，回身來，嗯了一聲。很克制，避免哭腔溢出來。
易孟安沒覺得他開口說話多驚訝，坐下來，問：“現在怎麽樣？要不要叫醫生。”
易偉不回答。幾分鐘後，他兀自說：“你不用這樣對我。”
不等易孟安反應過來，他說：“我不要。”
易偉推開了遲來的愛與溫柔。
太絕情了，幾乎要把易孟安的心扯碎。她經歷了波折撕扯而重燃的拳拳愛子心，在此刻痛得難以言語。
她強忍淚意，問：“那你要什麽？”
易偉看向她，僅幾秒，他就挪開了視線。易孟安明白他心裏在想什麽。她心裏為自己的惡毒感到可恥，嘴上依舊說：“是他主動帶我找你的。”
“他不會。”易偉看向窗外。
“你以為別人都會像你一樣把自己的未來抛之腦後嗎？”易孟安意識到自己穿幫了，演了快一個月獨角戲，主角一上場，她的溫柔形象就翻車了個底朝天。
易偉只是瞥她一眼，不言語。
“我給你辦入學，往常不是說大城市在乎體美勞全面發展嗎，沒想到也是看成績的，我把以往你的成績，試卷和獎狀拿給他們看，他們說很歡迎你。”易孟安吸氣，故作輕松，卻也卑微地換了語氣，切入另一個話題。
易偉又不說話了。他冷冰冰的态度讓易孟安瀕臨崩潰。
她只好把話題換回來：“這個不行，除了這個，我什麽都答應你。行嗎？”
窗戶沒關，易偉的頭發被風吹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他說：“我要那封信。”
撕爛的情意，拼不起來了。
怎麽就這麽賤呢？上趕着要。易孟安深吸一口氣，她諒解易偉還沒緩過來，說：“不談他行不行？”
天高皇帝遠，時間會沖淡一切。她覺得陳森可恨，但是不着急，易偉會忘記的。
“你讀過嗎？”
“……”易孟安揉了揉眉心。
“你讀了。”易偉輕但是确定地說。
易孟安沒有回應。
落日西沉，他看着粉色的雲，金色的天際，又問：“他說愛我了嗎？”
易偉聽見椅子腿在地上摩擦的聲音，很快，腳步聲遠去，病房門被關上了。
他想了幾天，終于确定，陳森騙他。
他的生日肯定是他們分開的那一天，他說了有關年齡的話，提了想去公園的願望。
遲鈍的易偉想通了，陳森為什麽說自己的生日在冬天。因為陳森不想和他分開，他希望還有一個冬天。
那些陳森隐晦的情感，分別之後在他腦子裏清晰起來。
他無法恨陳森，分開并不是陳森的錯。
易偉有直覺，哪怕到市裏只要兩個小時，陳森都不會來找他。
如果他去找陳森，陳森也不會見他。
陳森自作主張，讓他走一條光明燦爛的孤獨前路。明明可以茍且地，把戀愛秘密地相愛下去，易偉根本不在乎。
但是陳森沒有這樣做。
秘密戛然而止，戀愛無疾而終。
沒過幾天易孟安給他辦理了出院，她在樓下買了點水果。當時已經下午，風和日麗，易孟安提議一起散步回家，易偉沒有拒絕。
路過一家裝潢精美的花店，易偉停下腳步。他靜靜地看着落地玻璃裏藍色的魚缸，裏面游着彩色熱帶魚。
霓虹燈亮起來，長街的光明沒有盡頭。
他站了很久，易孟安說了什麽他聽不見。直到落日沉下去，天際徹底變黑，世上的光亮只有人造的，他才提步往前走，影子枯瘦幹癟。
他已經不哭了。
他的長夏就此幹涸，江水不經，風雨不來。
【作者有話說】：願各位得償所願。
哈哈哈哈哈哈，完結啦！也許有番外也沒有哈哈哈哈哈完結啦！終于寫完啦！
番外看我有沒有空吧大概是沒有的哈哈哈完結啦！
接下來，可能明年，寫偷渡客和小偷的愛情故事，把他倆的be故事寫完我就要寫甜文了。
再見。
